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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古怪的邪术

这回真的是大阵仗,整个市局能动的警力基本全动了,不光案发现场,整个厂区都开始拉网搜查,通往厂区的公路只要还能用的摄像头全都有人去取证。市局的局长更是直接下现场督办,反而我和冯队长倒是暂时没事干了,俩人分别作笔录,毕竟大半夜的查案子查到这儿,还真就找到犯罪现场了,这事儿不解释清楚了确实说不过去。

冯队长那边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是局长和办公室主任亲自录的。人家说了,大家都忙着,他来就是给大家做保障的,所以这笔录他就顺手给做了。也没再往警局去,直接就在警车上,办公室主任拿着执法记录仪,局长做笔录。我没说法术驱灵的事儿,就说我是因为之前被当成嫌疑人关了几天,再加上对犯罪分子的痛恨以及对受害者的同情,所以说服了冯队长夜里帮他一起寻找线索。不管局长怎么看,反正我自己觉着合情合理。被问到为什么会想到来老厂区这里,我说是我想起一两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杀人抛尸的事情,所以建议冯队长来这里转转。局长的表情颇有些玩味,我自己也知道这个解释有点牵强。

“如果警方还觉着我有嫌疑,那我愿意配合警方的工作,实在不行我再进去待几天,等彻底洗清嫌疑再出来。”我以退为进。

“那倒用不着,不过你是个明白人,案发现场你刚才也已经看到了。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件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有可能不止一个人。所以这段时间希望你保持手机畅通,并且我希望你不要离开本市。”局长完全是公事公办,有嫌疑,但没证据的情况下,对我的态度也算是很客气了。

找了辆正好要回城的警车把我送回家,我没让警车开进城中村,要不我被警车送回来的事儿,指不定得被传出多少个版本的故事呢。回到家,天已经蒙蒙亮了,折腾了一夜,五脏庙早就闹翻了,想了想还是先去吃个早点再回来睡吧。城中村都是卖苦力的劳工,甚至很多都是日结工,一般很早就会起来,所以早点摊出摊也格外的早。要了一碗豆浆,一笼包子,坐着慢慢吃,脑子里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实话,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生活一直很平静,以至于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冥童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是灵官派受篆门人的身份。直到这次的案子,自己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完全是岁月静好,自己的命运依然紧紧的纠缠着自己。

胡思乱想中吃完了早点,回到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开始翻看陈老道留下来的道藏。当年灵官派下山救国,道藏经典自然没带出来,好在陈老道的师傅本就是门中整理记录道藏的录转道士,所以很多东西都是记在脑子里的,陈老道跟随师父下山,直到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师傅羽化,其间一直都在听师父讲门派道藏。灵官派也不是每个道士都是实战派的,陈老道这支就属于整理转录道藏的录转道士。

按照门派的规矩,下山道士回山,要向录转道士详细讲述自己的见闻,如果有诸邪驱魔的话,还要完整的讲述对手是何情况,自己是如何应对的等等。说实话,陈老道和他师傅,一辈子几乎没什么诸邪驱魔的经历,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送往、驱散之类的。自己经历的不多,可是作为录转道士,见闻确不少。陈老道平时没事可做,就把师父讲给他的都记录下来,再加上后来自己的感悟,类似手札之类的东西满满的留下两大箱子。

陈老道留下的东西,我之前看的不多,毕竟这年头这些东西基本上都属于屠龙技,平时也就当个小说看看。不过毕竟从小耳濡目染,加上小时候陈老道教过我一些基本的道家常识,所以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我先按照记忆把现场的情况画在纸上,然后就开始对着纸面发呆。

如果说正修正法的道术如今都算是屠龙技的话,邪术这东西就堪比那条龙了。现在民间传说的那些什么五鬼运财、养小鬼之类的所谓邪术,实际上九成九都是假的,道术也好、邪术也罢,都是术法,不是随便什么人,念念咒摆弄个啥法器就能成的。手机电脑人人都会用,给你个超算你用用看?那些吹的玄乎其玄的“大师”,基本都是骗子,术法这东西基本上都是眼睛告诉你会了,脑子告诉你别闹,身体告诉你别找死!

阴灵我接触的不少,凶灵恶煞我都没见过,更别提邪术了。破解邪术其实跟推理探案差不多,首先是看时间、地点,这叫天时地利,然后看用了什么阵、什么法器,这样就可以大致推算出对方用的是什么术,再结合目的,就能顺藤摸瓜了。在这方面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弄出好几条人命的血祭,绝对不是一般的求财、求姻缘之类的。在古代,尤其是先秦时代,需要用到牺牲的祭祀,最差的都是祈求一族一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个案子的凶手肯定不是为了什么风调雨顺作案的,可这么大的愿力如果放在一个人身上,这都能做用到前世今生了。而且这种邪术本身对于施术者的要求也极高,没个几十年苦修的底子,搞出这种等级的邪术精气神都会被掏空,基本上必死无疑。可问题是时下真的还有这么强的修士吗?

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时候天已经黑了。冯队长穿着便服,拎着几个塑料袋的卤货和拌菜站在门外。

“你怎么这时候跑来了?这会儿不是正应该忙呢吗?”我侧身让冯队长进了屋。

“停职了。赶紧找个盘子来,这袋子不行啊,都露汤了。”冯队长倒也不客气,进屋就找地方放手里的东西。

“停职了?因为我?”

“没事,暂时的。”冯队长嘴上说着被停职了,可看样子不但没有不满,反而显得有点兴奋。

我找了几个盘子,把冯队长带来的卤货、拌菜都放好,然后看着他献宝一样的掏出一个白色的小塑料桶。

“放了十来年的汾酒精馏,战友家酒厂弄出来的,我都不舍的喝。”冯队长一副便宜了我的表情。

我平时不喝酒,倒不是我受戒,只是自己不馋酒,平时独来独往也没人一起喝。翻腾了半天,家里连个酒杯都找不到,只能找了俩小玻璃杯。冯队长小心翼翼的倒上酒,生怕糟蹋了一滴。我家地方逼仄,我俩只能一个坐床上,一个坐凳子。

“清玄啊,来,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冯队长郑重其事的起身端起杯子,说完话就一饮而尽。

地方太小,他站起来我就站不起来了,只能坐着生受了这一杯。我很少喝酒,这一杯下去虽然入口很柔,但还是觉着一道火线直接从嗓子流到胃里,一下子噎的我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都多少年没碰上这么大的案子了,还这么邪门儿,要不是你,这会儿我脑浆子都得开锅了。”冯队长边说边倒酒。

“到底还是连累你了。”我挺不好意思。我知道,我做笔录的时候是用了春秋笔法,但冯队长作为一个老警察,很可能就实话实说了。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纪律我犯了,这个处罚我就得认。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我老冯这么多年行的正走的直,要不然脱警服都算是轻的。不过现在案子有了这么大的进展,给什么处分我都认了。”冯队长夹了片猪头肉,一脸满足的嚼着。

“说起案子……呃……我能问吗?”我犹豫着问道。

“有些细节的不能说,现场你能看到的都清理出来了,简直丧心病狂!我老冯当了半辈子警察,就没见过这么没人性的畜生!”冯队长拍着桌子咬着牙说道。

“邪术几乎是可以肯定的,而且按照我所了解的,这种规模的血祭……怎么说呢,你玩游戏吗?这案子肯定不是青铜能做下的,最起码是个黄金,甚至是个王者。”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冯队长解释关于术法的事儿。

冯队长看了我一眼,然后掏出手机,连点带划的给我找出了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个,这是那块塑料布底下盖着的地上的。”

照片上是地上画的一堆凌乱的线条和字符,我看了一眼就有点蒙了。“这个是……”

“你能看出是什么?”冯队长问道。

我接过手机,仔仔细细的看,然后还局部放大细节。冯队长看我看的入神,也没打搅我,小口抿着酒,吃着菜等我。

看了几分钟,我放下手机:“这是用人血画的吧?”

“没错。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或者说这根本说不通。”我拿起手机指着其中的几个字符:“这个是道家的,但形制又不对,这部分是阳,这部分是阴,道家阴阳鱼你知道吧?阴阳轮转相生,但这个不是,这个是逆转的意思。”

“等会,我拿本记一下。”

“还有,这个是五行镇魂,但正常的应该是用相生排布,利用五行相生来镇压。可是这个却是相克,五行相克怎么镇压?根本就是乱来!”我一边说一边感觉头大,照片上的东西,以我的见识,看上去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就完全不对劲的感觉。

“那旁边那些符号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梵文和藏文,具体我不懂。包括这个阵法的结构,感觉……怎么说呢,有道家的数术阵法,也有其他的法门……感觉就像是个缝合怪一样。”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好象写一篇文章,不光有各国语言混杂在一起,语法语序也都是拧巴着的。

“对了,这个是房梁上拴着的那个铃铛,你看看认识不。”冯队长从手机里找出了照片递给我。

看着手机里的图片,我就更懵了。传统的铃铛,不管佛家道家,一般来说要么是圆筒,要么是六角、八角形,上细下粗,里面是撞杵或者撞株。讲究一些的,铃铛内壁或者外壁会有经文或者纹饰。而照片上这个铃铛确实三角形的,准确的说是个等边三角形,就像个小号金字塔。表面和内壁上也是那种四不像的符号,最怪的是里面的撞杵居然也是两根。

“这东西我们从来没见过,而且你知道拴这东西的是什么吗?”

“头发,人的头发编成的绳子。”我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的?”冯队长显然被我吓到了。

“这个铃铛的形制我没见过,但是用头发编成绳子,系在房梁上这个,我曾经看到过有关记载。不过……不应该啊……”我一边回忆着陈老道手札上的记录,一边说着。

“应不应该的你先说说看。”

“结发悬铃也是一种镇术,一般是夫妻一方妄死或者横死,怨愤之气太重,无法正常往生。但在世的一方却又不忍眼见伴侣成为厉鬼,所以采用双方头发编成发绳,下葬的时候在棺椁上横一根木头,然后用发绳悬挂一个镇魂铃。这样阴灵就能暂时安宁下来,等在世者离世之后,两人合葬,再做法事送往。不过结发悬铃不算是正修的术法,实际用的时候很容易出问题,就算一切顺利,两个灵魂因果纠结太深,往生也会很麻烦,所以几乎甚少被用到。”我找出陈老道留下的手札,给冯队长解释道。

“那还真怪了,这可是八个死者,而且都是未婚啊?按照你的说法……说不通啊。”冯队长的 眉头皱成了疙瘩。

“所以我说不应该啊。这个术法本意就是利用夫妻因缘为媒介,以夫妻之情安抚阴灵。说是镇,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的强制力,反而倒有点牵制的意思。凶手这手法……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想的啊!”我感觉自己脑子已经完全乱了,所有线索都是似是而非,说是完全不对吧?偏偏单独看还都有出处,可不管单独看还是整体看,又全都别扭。

“那你能看出别的什么吗?或者说这些凑到一起是怎么回事?”冯队长问我。

“这我还真看不出来了,我不跟你忽悠,我会点东西,但算不得专业的。”事关人命,我跟冯队长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还专业的?说实话,今天之前,我都以为那些东西都是封建迷信呢。”冯队长笑着说道。

“怎么说呢,放在古代实际上也大多都是封建迷信。这种东西,十个有九个是骗子。真修是水磨工夫,没人闲的满处去显摆。出山要不是积累功德,要么是增长见闻,所谓除妖驱魔赚钱,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的。”

接着,我又简单的跟冯队长“科普”了一下相关的事情,边喝边聊,反倒是觉着很久没有这么尽兴了。

“照你这么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阴间了?有什么阎王爷之类的神仙?”冯队长好奇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各家有各家的说法,不管是阴曹地府还是什么冥界,反正具体的我不知道,但肯定有个灵魂的归宿之地。至于神仙,那个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没有。”我很笃定的说。

“为什么?”

“因为我没看见过。”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死的我能看见,但从没看见过神仙。”我难得的冷幽默了一回。

“要不是纪律不允许,我都想给你弄个编制进我们警队了,人命案你比警犬都好使!”冯队长回怼了我一记冷空气。

“行了吧,再扯上我你那身警服就真保不住了。再说了,这种案子毕竟是少数,别说邪术了,正正经经修炼的现在估计比大熊猫都少。”我酒量本来就一般,加上平时一年到头也难得喝几次,所以现在觉着有点飘,说话也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不过冯队长显然喝到位了,领口也解开了,袖子也卷起来了。“你瞧不起我?我老冯16岁当兵,武警的特警,抓过逃犯、跟毒贩打过枪战。退下来之后进了警队,别说拿枪的,身上绑炸药的我都敢往上扑!看看……”冯队长撩开衬衫,身上伤疤不下十处。“别的不敢说,咱这穿警服、穿军装的,不光是为了那点工资、待遇,心里都是有口气的!真遇上案子,别说警服,老子这条命都不在乎!”冯队长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我知道这些都是肺腑之言。

“行,有你冯哥这句话,只要你不怕再被处分,我随时候命。”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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