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变通

这边合约签订，李旦便带着岛津家的议和书与其随行的使者启航返回琉球。

舰队于中途在屋久岛停留进行补给，此时屋久岛领主小杉谷氏重给李旦提供了一个信息。

“也许种子岛那帮人不会轻易独立出来。虽然名义上获得了独立，但绝对会与岛津家藕断丝连。”

起初李旦不知为什么，听小杉谷氏重解释后，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岛津义久的原配夫人是岛津忠良的女儿。

没错，岛津忠良是岛津义久的爷爷，也就是说实际上岛津义久最早是娶了自己的姑姑，人们通常称呼其为“花舜夫人”。

花舜夫人天生美貌，但是却红颜薄命，在诞下第一个女儿之后不久便因病去世。

所以岛津义久很快又续了弦，新的夫人正是种子岛领主种子岛时尧的女儿。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种子岛家与岛津家很难真正切割开。

“恐怕这个种子岛家，未来会是个隐患。”

对于徐渭提出的担忧，李旦当然是心里清楚，只不过眼下实在是不太方便再动干戈。未来的问题，先暂且搁置到未来再解决。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个情况，完全不做准备也是没道理。

于是李旦任命小杉谷氏重为贡港右司官，暂时接手建设萨摩贡港的工作，未来他会再派一个贡港左司官来，官方出一人，本地出一人，既不至于大权旁落，也有地头蛇在内了解当地情况，一举两得。

一听到有机会接触到萨摩贡港的工作，小杉谷氏重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忙跪地叩首，直言愿与琉球国一样内附大明帝国。

不过屋久岛太小了，面积大概比琉球岛本岛的一半还小，而且岛上大半的面积还是山地，真正适合人类定居的区域只有东部与南部沿海的一部分区域，整个岛上总的人口加在一起可能也就五六千人。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且这个年代其实大明朝廷里的人对海外事务是没有概念的，李旦只需要让朝廷知道又一海外夷国归附天朝，那就够了。

至于上贡的贡品，屋久岛这种地方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最终小杉谷氏重派出使者一名，上贡的贡品为极品杉木一斤，铜钱三百贯，屋久猕猴两只。

紧接着，李旦的船队一路向西南航行，又是耗时五日，经过奄美大岛之后，重新抵达了那霸港。

这一次琉球国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尚永王亲自来到那霸港迎接，跟在身后的自然是马顺德与毛廉二人。

与前一次相比，这一次琉球国众人的态度对李旦好了不少。

即使是此前与李旦最为敌视的军司官毛廉此时也是闭上了叫嚣的嘴巴，默不作声候在一旁。

舰队于那霸港下锚休整，李旦则是被尚永王迎进首里城。

酒足饭饱过后，终于是开始谈起了正事。

尚永王坐在李旦身边，年纪轻轻的他此时不知该如何谈起，遂是瞥了一眼马顺德。

马顺德得了授意，这才开口道：

“天使大人，您之前所说的要求，我们君臣之间也已商议过多次，大部分都没问题，唯有这海贸…”

说到这里，马顺德又是观察着李旦脸上的神色，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好惹李旦动怒。

要知道他们可是很清楚李旦在萨摩干了什么事。

炮轰岛津家居城这种事他都干的出来，眼下这年轻的靖海宣威使绝对是个硬茬，好在首里城距离海岸还算有段距离，不然恐怕也难逃被炮击的命运。

“…海贸乃是琉球命脉，若是禁绝海贸，恐怕琉球国转眼间便要爆发饥荒，尸横遍野了。”

李旦抬了抬眉毛，“那你们的意思还是不奉诏咯？”

“绝无此意！”马顺德赶紧回复，“天朝上旨，我等必然遵从，只是有没有什么变通的办法，譬如我们只清剿海贼，却不用海禁的法子。”

说到这里马顺德递了个眼色，身后便是有好几名侍从端着由绸缎盖住的盘子入内。

“天使远道而来，我们招待不周，一点儿心意，还望天使笑纳。”

硬的不行来软的。

侍从掀开绸缎，盘子里是一锭锭白花花的大银元，一连十来盘，将小小房间堆得满满当当。

“敢问尚王，马法司，这是何意？”

“只是尚王的一点儿小小心意，别无它意，还望天使帮帮我们琉球国，帮帮琉球百姓，替咱们想想办法。”

看了眼白花花的银元，李旦也没有推辞。

毕竟诚意都到这份儿上了，李旦再故作姿态便有些刻意了。

于是李旦挥手唤来牛三木，接过之前在鹿儿岛湾与岛津家签署的合约摆到尚永王与马顺德面前。

“这是我与岛津家当主岛津义久所签订的合约，你们看看吧。”

言罢，琉球众臣对视一眼，便相继围上来观看那纸合约。

这不看还好，一看便是惊得众人相继惊愕咋舌。

“岛津家答应以后不再进攻我们琉球国，如此甚好！”

“还有这里，岛津家居然同意了海禁，这怎么可能…”

在场之人议论纷纷，显然对李旦手上这份合约的内容感到难以置信。

但这合约盖着岛津义久的红印，这样的东西，被李旦这个身份的人在外交场合拿出来，很显然，不太可能作假。

眼下马顺德也是有点昏头了，强如岛津家都在李旦的淫威下屈服同意海禁，那以琉球国的立场与实力，好像更没有什么拒绝的道理了。

“天使大人…这…”马顺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旦看着他那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终于是开口：

“变通的法子，也不是没有。”

一听李旦的口风松动，马顺德跪坐的双腿猛地直起，向前挪了两下，一脸急切道：

“愿闻其详！”

“岛津家特意拿了一块地盘用以给我们建设贡港，由贡港而出的船便是贡船。

虽然禁绝了海贸，但是朝贡纳贡的行为，还是允许的。”

马顺德闻言顿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立即是明白了李旦的言下之意，忙是拱手道：

“在下明白了，多谢天使提点！”

在将李旦送回驿馆歇息后，尚永王才是问起马顺德，之前李旦所说话中的含义。

马顺德说道：“只要我们在奉诏的同时向大明朝廷提议，我们愿意将那霸港的一部分拿出来建设贡港，那么未来我们便能以朝贡纳贡之名义出海进行贸易。”

马顺德所言大差不差，贡港的存在使得琉球国的海上贸易可以获得一个合法的名义。

同时，在这个合法的名义之下，又给了他浑水摸鱼的灰色空间。

只是这部分灰色空间是承担责任的。

因为琉球国名义上同意了海禁与自扫海患，所以一旦从那霸贡港出来的船只有海盗行为，那么明廷就有理由对琉球进行惩罚。

简而言之就是偷着做我不管，但别给我惹出事，一旦出了事，那就没有好果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