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军议

军帐大营之中，此前被查大受撒出去的斥候带回来一个重磅信息。

那就是王杲麾下的建州女真部已经在海城附近出没。

“海城？”查大受眉毛一挑，随即看向身后的地图，手指一瞬间便精准地指到海城所在的位置。

张远听着斥候的汇报不禁错愕，“海城就在盖州以北五十里的位置，他们不是在围攻沈阳吗？怎么会杀到海城来？”

查大受思考了片刻道：“恐怕王杲已经发现了总镇率兵北征此时辽东空虚的情况，所以干脆纵兵向南劫掠。”

陈子銮此时接话：“那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到盖州，我们不如以逸待劳，等对方杀到盖州时迎头痛击。”

查大受瞥了陈子銮一眼，随即调侃道：“陈参戎恐怕有所不知，盖州一带水网众多，土地泥泞，不适合物资运输，女真人劫掠通常不会到盖州，因为抢了东西他们也运不出去，很容易被追兵追上。呵呵，陈参戎毕竟不曾来过辽东，不知者不怪。”

陈子銮听出了查大受的阴阳怪气，干脆把脸撇到一旁，不去回话。

李旦在一旁却是发现了问题所在，开口道：“既然眼下王杲打到了海城，恐怕他们的探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们有援兵从山东跨海过来，咱们得赶紧行动才行，不然王杲察觉到危机带人跑了的话，这次作战便算是功亏一篑。”

陈子銮随即应声：“不错，李海宪说的有理，只是…”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眼下我手里的兵将只有五千人，王杲那边是一万六千人，悬殊太大恐怕不好打。”

查大受不禁发问：“不是七千人吗？”

李旦答道：“有两千人是我从福建带来的，剩下五千人才是陈参戎的人。”

一听是从福建带来的，查大受顿时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但他看了眼李旦身上绯红的飞鱼服，于是将心里的话压了下来，开口应对道：

“不急，既然王杲那厮已经深入到了海城，一时半会儿想撤出去也没那么容易，除非他们所有的战利品都不要了。”

说到这里，查大受与身边的张远相视一笑。

张远那边也是拱手道：

“二位上官，正如副总镇所言，虽然王杲手下有一万六千人，但都是些只知好勇斗狠的愚蠢之辈，不如让他们多劫掠一段时间，战利品多了，他们的行军速度自然就降了下来，咱们追击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恐怕张镇抚冲的不是女真人，而是他们手下的战利品吧。”陈子銮冷不丁地插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是想等女真人抢够了你们再去黄雀在后。”

李旦听了陈子銮的话，也是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纯粹的战术上说，查大受与张远的安排其实没有问题。

女真人入境就是为了劫掠，无论是牲畜、粮草、财帛乃至充当奴隶的人口，这些东西都需要运输，抢的多行军速度自然就慢。

同时，因为这帮女真人手上的战利品原本属于辽东百姓，查大受是不敢打主意的。

可此时性质变了，东西被女真人抢到手，那就是敌资，只要能打跑女真人，这批敌资则顺理成章的成了辽东军的战利品。

有了这一层缘由，军士们作战起来也会更加勇猛，胜算便也更大。

只是从作为一个人的角度上来说，这样放任女真人劫掠辽东百姓而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行为，与禽兽无异。

很显然，查大受与张远的这一点点小九九并没有瞒过深谙军中之道陈子銮。

可接下来查大受的话，又着实让陈子銮难以反驳。

“陈参戎，你自己也说了你手上的兵只有五千，加上李海宪的两千人，我手上的两千人，还有本城的一千五百守军，仍然不如对方多，贸然接战，胜负难料呀。”

陈子銮噤声，这也是他此时最头疼的地方。

他手下的五千人，真正能战的不过三千，另外两千则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征召兵，根本不堪一击。

“那我们也应该留个后手，迟滞女真人的撤退速度，并且派人封锁住对方的退路。”

对于陈子銮的这个观点，查大受也是接受，随即又是看向地图道：

“王杲的老巢在抚顺外的古勒山古勒寨，所以对方撤退的路线只有抚顺这一条路，只要能想办法堵住抚顺的口子，王杲就回不去。不过…”

话说到一半，查大受迟滞了片刻，继续道：

“不过如果是从盖州派兵去堵抚顺，恐怕不现实。

如果是步兵上阵，速度太慢，势必会被对方发现，不带辎重的话万一王杲一时半会儿不撤军，咱们守在抚顺自己会把自己饿死。

可若是全员骑兵出发，且不说骑兵人数太少，能不能守住抚顺还是个问题，若是咱们丧失了机动性，恐怕就要被王杲的人领着在辽东里遛圈呢。

所以我的意思是派出信使到沈阳城报信，由固守沈阳的张抚台派人堵住抚顺的路口，我们这边等山东的兵士都到了就慢慢压上，然后在抚顺前后夹击王杲。”

不得不说查大受给了一个最稳妥的方略，只是眼下若是用这个战术，恐怕就得苦一苦辽东的百姓了。

“不妥。”李旦此时插了一句。

不过他知道，他反对的理由绝不能是什么百姓受苦之类的。正所谓慈不掌兵，对于统帅与将领而言，只要能胜利，任何的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

查大受此时眯起了眼，他心里深觉得自己的战术没有什么纰漏，就连跟他不对付的陈子銮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李旦此时开口反对，反而有些像在找茬。

“噢？李海宪有什么高见？”

“副总镇所说的总体没什么问题，但忽略了一个点。”

“什么点？”

“若是对方趁着张抚台的兵出击后奇袭沈阳，该如何应对？”

“哼，他们只要听见有援军来便只会逃跑，丧家之犬哪来的胆子去打沈阳。”

“万一去了呢？副总镇敢说他们绝对不会去打沈阳吗？”

“笑话！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哪里有什么绝对的事情。”

“那若是王杲真就去打了沈阳，沈阳失守的责任是副总镇担还是谁担？”

“你！”

查大受被李旦顶的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可是对方有绯纹飞鱼服傍身，心下还是忌惮李旦三分，于是只能压下火气，缓声道：

“那李海宪以为该如何？”

“不能任由王杲劫掠百姓，需得一队轻骑跟住王杲的大部队，一方面骚扰对方劫掠，另一方面也是掌握王杲人马的行踪，一旦对方要攻沈阳，便可出击迟滞对方的进攻，并且派人通知去抚顺驻守的部队回援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