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如风游骑
“找到敌军主力的位置了?可靠吗?”
李旦摩挲着半睡半醒的眼眸,听着蔡大鸡一旁的汇报。
“是的,但对面显然也在找我们的位置,派了好几股散骑哨探出来,估计咱们的位置很快就要被对方发现了。”
“没事,辽东平原空旷,想藏也是藏不住的,只要能摸清楚他们主力的位置就行。
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跟住这批主力,并将他们的动向随时向盖州与沈阳汇报。对了,沈阳那边派了信使过去吗?”
蔡大鸡点头,他不仅给沈阳派出了信使,在发现对方主力的第一时间他也给盖州派出了信使。
如今的蔡大鸡已经和当初那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判若两人了。
“那么接下来咱们就要数着日子来过了,我若是没算错,大概要到后天登州府的士兵才会全部抵达盖州,估计从锦州来的粮草也差不多。
不过他们以步兵为主,而且照陈子銮的话说,大部分都是没什么经验的征召兵,行军速度恐怕也指望不上,被女真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得赶紧让沈阳那边派人去把抚顺关给堵上才行。”
说着,李旦拍了一把大腿站了起来,虽然嘴巴上说着抱怨的话,可脸上表情却是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如今的事态发展都是向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在走。
虽然最重的担子还是压在自己这两千人身上,但至少可控。
所以李旦再一次明确了接下来这段时间行动的目的,他需要跟住王杲的主力,骚扰对方劫掠村镇,同时在必要的时候还得阻击对方撤退。
说老实话,这个担子还是挺重的。
可见识过了之前女真人撤退的场景,李旦心里倒也没那么担心了。
全军在树林里休整了半个上午,不出所料,自己部队的位置被王杲手下的散骑发现。
蔡大鸡领着一小队人宰了两个探子,可还是被对方溜了三人。
李旦可不会留在原地被动挨打,很快便是带着人向北面前进,打算绕到王杲大军的背面。
可是不得不说王杲毕竟是在辽东这个地界上劫掠了几十年的老牧寇,对于本地的地形可谓是了如指掌。
李旦两千人的调度根本瞒不过对方的哨探,同时,王杲也是奈何李旦这边的哨骑没有办法。
双方都是骑兵,王杲的骑兵虽然装备简陋,但是马匹更好,同时也是因为装备差,所以载重轻,跑起来更快。
李旦这边则截然相反,他麾下的铳骑兵装备精良,但是载重大,跑起来吃力,不过对面纵使能追上李旦的哨骑,也不敢追。
毕竟李旦麾下的铳骑兵人人配铳,许是人还未追上便迎头吃枪子儿了,零星地摩擦了几回各自也都摸清了底细。
一边追不上,一边打不过,谁也奈何不了谁,索性就互相试探点到即止,两边都是明牌,各自对对方大军的动向都是了如指掌。
但相比之下李旦这边还是更占优势一点。
王杲因为大军还要劫掠,所以不得不将一些部众散出去,这些人的目标通常是远离城镇的村庄,这种时候李旦便会主动出击,袭击劫掠村庄的小股女真人。
这里不得不指出女真人部队中的一个弊端。
因为此次王杲带出来的建州女真部麾下一万六千人,其中真正属于他自己麾下的嫡系部队只有四千人,剩余一万两千人都是来自建州左卫与建州右卫里各个部落首领的人。
这些人属于各自的部族,有各自的头目,相互之间没有隶属与从属关系,但是又各自独立领兵。
所以便会造成一个现象,那就是信息不通。
即使王杲能很清晰地实时掌握李旦部队的动向,但他没办法及时通知底下各个部族的首领。如此一来有的时候明知道李旦要去袭击一支单独出去劫掠的部队,可王杲这边却只能被动地派人支援。
但真等人赶去的时候,往往已经是人去楼空。
一时间王杲都摸不清楚究竟两边哪边是牧寇哪边是官军了。
一连两日,一共十七个部落遭到了李旦的袭击,王杲麾下损兵折将多达九百人。
而李旦这边,自己却是连汗毛都没摸到。
更加让王杲心中感到不安地则是另一个消息。
因为接连两日的损失,军中已经开始出现了“谈李色变”的情况,说此次带人来袭扰的是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说李如松是天神生下的狼子,专门吞噬不敬天神之人的灵魂。
诸如此类的恐慌谣言在军中不胫而走。
军心涣散已经是时间问题。
“阿玛!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必须找到那支游骑把他们解决掉。不然的话别说是继续在辽东劫掠,就连现有抢到的财货我们都带不出去。”
阿台有些急躁地在军帐之中来回踱步,可一旁的王杲哪里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可是他们就跟冰河里的鱼一样滑不溜手,根本抓不住任何机会。”
此时王杲身上已是有了一丝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在他面对李成梁时也有感受到过。
只不过二者有一点的区别。
对上李成梁时是一种烈火灼心的窒息感,对方总会以泰山压顶般的攻势将自己直接击溃。
而此时对上的这位李家公子爷,风格与李成梁迥然不同。
眼下这队游骑更像是风,像是虚影,隐匿在黑夜之中猛地出来挠自己一爪,将自己给抓的鲜血淋漓。
但无论是哪种,毫无疑问都令王杲感到难以招架。
“此人是不是李如松?”坐在军帐里的努尔哈赤不禁发问。
阿台与王杲都不屑回答努尔哈赤的发问,只有一位哨探此时接话:“不是,李如松的话我们都见过,那人没有李如松的大胡子,看上去倒像是个…”
哨探一时不说话,努尔哈赤瞪了那人一眼,强调地问道:“像什么?”
“像个儒生,就是抚顺关里面那种瘦弱的文人。”
这样的话犹如是将水倒入沸油之中,立即激的一旁的阿台暴躁跳起:“你的意思是我们女真勇士输给了一个文弱的儒生!而且一输就是输了十七场!?”
那名哨探被阿台的反应吓到跪倒在地,匍匐地边向后爬边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许是奴才眼拙。”
“眼拙就不要去当哨探,从今天起你就去马房做马夫吧。”王杲在旁冷峻地默默发话,他扫视众人,要给接下来的行动定一个调子,“我们之前太小看这支游骑了,必须想办法解决掉他们才行,不然长此以往,军心必乱。”
努尔哈赤此时开口道:
“首领,我观察了他们这十七次的袭击方式,他们人少,不敢直接进攻我们的主力,不如这段时间我们暂时不要分散出去劫掠,集中在一起虽然战利品会少些,但是至少不会蒙受损失。
他们如此快速行军必然是没有携带太多的粮草,只要熬过这几天,他们就必须撤退了。”
对于努尔哈赤的建议,王杲摩挲着自己的山羊胡不置可否。
随即,他的视线瞥向了自己的儿子阿台。
很显然,王杲希望自己的儿子给出更好的计划。
阿台此时坐下来,冷笑一声道:
“努尔哈赤,你看看你说的话还像一位勇敢的建州女真人吗?避战,等待对方的粮草耗尽,这是懦夫的选择!
而且还是愚者的选择!
阿玛,我已经想到一个绝妙的计策逼对方决战。”
王杲眼睛一亮,遂道:“不愧是我的儿子,阿台你说。”
阿台的口音转冷,彷佛失去了人类应有的温度一般,默默吐出两个字:“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