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城上血战

关于建州女真大营里的闹剧，李旦并不知道。

作为抚顺关的守将，此时的他也无暇再顾及别的事情，而是加紧带着兵士和百姓加固城防。

索性城里空置的房屋不少，他们暂时还不缺石头和木料。

士兵们尚且还能换班式的接替休息，而李旦却是只能自己一个人从头忙到尾。

从抚顺攻城战打响的那一刻起，他就几乎没合过眼，每天能安稳睡上一个时辰，已经变为一种奢侈。

四更天时，忙完的李旦总算是坐到了城楼之上，与其他士兵一样靠在城垛之下闭眼休憩片刻。

可不待他多喘上一口气，耳边又是听到飞奔的马蹄声掠过城下。

是他撒出去的探子。

听着登城的脚步声略显急促，李旦直接开口问道：

“出什么事了？”

来人面色踌躇，作为一个跟了李旦很长时间的斥候，他很罕见地道：“头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旦一怔，遂是快速起身，跟着斥候来到城墙根下，这时对方才小声开口：“禀头人，我查到对方主力调动的踪迹，原本负责防御沈阳方向的女真精锐被调回了中军，而且今日早晨造饭的数量，明显比前两日多了几倍。”

听到这里，李旦面色不禁黑了下来。

精锐调到前线，增加造饭的数量，无不预示着对方天亮便会发起一场总攻。

可就算是李旦，此时也难以再有新的策略。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目的是为了堵路，为了将王杲和他的主力堵在抚顺关前。

如此一来，李旦便算是自己斩断了自己的双腿，失去了机动性的李旦所部除了正面硬扛，现在几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唤来李二狗，遂道：“狗儿，把所有的家伙事都拿出来，明天要上大活儿了。”

有别于李二狗的跃跃欲试，李旦此时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上一次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双城岛被林道乾进攻的时候。

天明，不出李旦所料，女真人比前两天提早了一个时辰集结，随即便直接发动攻城。

李旦站于城头，一眼便是看清了对面为首的大将。

那人全身披甲，戴着漆黑的护臂与面罩，俨然就是当初在塔山镇里准备埋伏他的那员女真大将。

他先是驱赶着一众杂兵扛着云梯冲在最前面

这批杂兵身着单薄的布衣，有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更没有携带应有的武器。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将云梯搭上城墙以及去死。

黑压压几百人炮灰扛着几十架云梯冲在最前头，他们身后便是跟着身披甲胄的女真精锐。

李旦下令不用浪费弹药射击扛着云梯的炮灰，而是尽量射击位于炮灰后面的女真勇士。

同时李旦还准备了钩斧和烧好的滚油与沸水。

钩斧用以砍断架上城墙云梯的最后一节，虽然只是一节梯子，却是能极大地干扰女真勇士攀爬上来后登城搏杀。

滚油与沸水则是城防时杀伤的利器。

不过作为此战指挥的阿台，很显然也没天真地以为只凭借一波冲击就能将抚顺关顺利拿下。

借着女真勇士用命争取来的时间，后面跟上的步卒抱着沙袋与大盾快步跟上，将在关城门处故意挖的土坑挨个填满，以方便后续攻城器械的推进。

但很显然，李旦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之前命李二狗准备好的炸药包此时便是从城墙掷下，只需要一枚，在轰隆巨响声后，于关门口作业的女真士兵便被统统炸倒。

可问题在于，无论李旦如何的见招拆招，每当他打退一波敌人的进攻之后，立刻又有新的人补上战线，而自己这边的弹药物资却是越打越少。

时至晌午，李旦这边的榴弹与炸药包已经全部用完。不少兵士火绳枪的枪管都因为高温被烧坏，不得已开始进行近战。

李旦本人也是久违地拿上短矛，冲到了城头战线的第一线加入战斗。

主将的亲自参战，极大地鼓舞了士兵们的士气，甚至有抚顺关里的居民自发组织起民夫来帮着守军搬运石料和木料。

李旦先是在前锋盾卫的掩护下一矛戳穿一位女真勇士的喉咙，随即视线快速地在对方城下人群里搜寻起来。

一位站在云梯旁，手举盾牌的人吸引了李旦的注意。

这人在指挥最前线的女真人进攻，应该是对方的低级军官。

“掩护我！”

李旦一声令下，抬手，拉栓，举枪，瞄准。

全部的动作一气呵成，随着“砰”的一声枪响，那人举着盾牌的手向后一飞，巨大的冲击力把那位低级女真军官连人带盾打翻在地。

正当对方没反应过来时。

同一个位置，不到两三息的时间，又是传来同样尖锐的枪响。

伴随着红白相间的液体洒满地面，那人脑袋上多了一个冒着烟的血窟窿，随后瘫软无力地躺在了地上。

两枚子弹换一个女真的低级军官，不亏。

李旦刚这样想，耳边猛地掠过一阵急促的风声，随即李旦的左耳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割裂刺痛感。

城下射来的利箭割破了他的左耳。

“头人！”

顿时数名亲卫涌上来，将李旦重新拱卫到身后。

远处的一个魁梧身影听到这边的声音，忙是快跑上前。

“义父！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危险！”

看见李旦受伤，李二狗也不打算走了，手里攥紧了铁锤，打算在旁守住李旦。

李旦捂住血流不止的耳朵，却是一脚将他踹开，骂道：“别管我，你去另一头稳住战线，那边的城墙要是丢了，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李二狗见着李旦焦急的表情，心下也是明白现在的处境，他猛男叹气了一声，只得留下一半的亲兵护住李旦，自己带着另一半赶往城墙的另一头。

城头焦灼的战况仍在继续。

……

七月末的夏日是辽东最炎热的时间，炙热的天气似乎也在预示着今日这场大战的惨烈。

阿台、王兀堂，以及其他的女真部族首领面对着这座并不雄伟的城关望而兴叹。

“一座这么小的城关，居然这么难啃。”王兀堂看着又一次被杀退下来的部众，不禁咋舌。

要知道他的栋鄂部女真精锐长期生活在山里，这种攀爬搏杀是他们最擅长的，可即使他将自己的贴身亲卫也派上去压阵，却是仍然没有在这座矮小城关的战线之上哪怕撕开一点口子。

“他娘的建匪！老子跟你们拼了！”

王兀堂顺着足以传到自己耳边的巨大咆哮声望去，只见一名浑身血污的抚顺关守军抱着自己的亲卫一同从城墙上摔了下去，两个人同时动弹不得。

“阿牙尔朵是跟了我二十年的亲卫，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一种死法。”王兀堂揉了揉太阳穴，即使是他此时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悲意。

“报！”一名前线跑回来的军士匍匐到王兀堂面前，“头领，阿路罕战死了，现在前线该由谁来指挥？”

“阿路罕和阿牙尔朵都战死了，唉，那就由班西罗指挥吧。”

“回头领，班西罗也战死了。”

王兀堂一滞，随即又道：“那兀突呢？还有阿浑？”

“禀头领，都战死了。”

“不可能！”王兀堂大怒，一脚踹翻了来报信的军士，“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难道我栋鄂部十一勇士全都战死了？”

军士重新匍匐下来，声音里已是带着一丝惧意：“不瞒头领，都战死了，而且都是被火枪射杀的，好像对面有人专门在盯着前线的指挥官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