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姗姗来迟的莫宪宗

海防城内，范鲤本打算让城中的富户腾出一间大宅来给李旦一行人下榻。

但李旦很快便拒绝了。

不仅拒绝，而且是当着全城老百姓的面拒绝。

天朝上国来此，不是仗势欺人，也不会要百姓供一针一线、一粮一粟，所有的供给，都由安南朝廷来出。

说完这话，李旦便带着人去船上住了。

只留下之前开道水兵，他们颤颤巍巍地将两个人头绑在城门楼，并且在城门楼下张贴了告示宣读其人的罪责。

“该死的明国人，好不要脸，简直可恶！”阮正气的在屋里跳脚，“明明要我们给他们水兵供应粮草，却又当着全城百姓说不拿他们一粮一粟，合着咱们当恶人，好处和名声全让他们赚去了？”

“唉…”范鲤叹气了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国家大业大，看不上咱们这点地方，如今与伪黎的战事正急，几次对方差点攻到升龙（即东京）城下，此时不能再得罪明国了。”

“我哪里不知。”阮正一拳打到桌案上，“那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我们的人，这条怎么算？林颚也就算了，终究只是一个雇来的海盗，但是阮绵呢？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海防水兵大管，就这么简单如猪狗一般被宰了，脑袋还被挂在了城头，岂有此理！”

范鲤瞥了眼阮正，心里已是看破对方的小九九。

阮正是阮绵的叔父，对方是把阮绵当作未来自己接班人来培养的，如今阮绵被杀，十几年心血全部白费。

“要提此事也不是我们来提，等大王来了，自然当由大王亲自提出来更为妥当，我们去跟那个李旦说，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难道真给大王写信要他过来。”

“不，我们不说要大王过来，就说我们只是区区一地守臣，无权过问朝廷大事，上国天使有命，我们只是代为传话，然后静候大王旨意。来与不来，都由大王亲自决断。”

范鲤毕竟是老油条，在官场混迹多年，深谙明哲保身的之法。

“范大人这手极妙，您赶紧写信，我这就派人送往金城。”

……

船舱里，到了半夜的时候郑士表才回到船舱里。

“怎么样？”李旦白天应付了一天，昨天又没睡好，现在的状态颇为慵懒。

“头人，打听清楚了，现在莫朝这边还在与黎朝交战呢，战事一直都在持续，只不过因为六月份莫敬典刚攻破了乂安，不过很快被黎朝大将郑松给拿了回来，双方都元气大伤，现在属于一个默契的休战状态。”

“噢，对了，说句有趣的事情，莫朝的皇帝莫福源现在不在东京，而是在金城，就离海防不远，听说是当初黎朝大军攻到升龙城下有阴影，所以不敢住在东京了。”

李旦冷哼了一声，颇为不屑道：“国有此君，破败定矣。”

“头人的意思是说莫朝会输给黎朝？”

“按理说是的。”

郑士表很敏锐的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头人是不想按这个理了？您是要保莫朝？”

“偌大一个朝廷，还是外藩，与我来说谁来当王并不重要。”李旦的表情露出一个坏笑，“他们不分出胜负，对我来说才重要。”

“士表，明天你带上郑秀，去摸一摸这附近大粮商和大地主的底细，去跟他们谈谈，就说我们要买粮食，而且量很大，价格随便他们开，有多少要多少，跟他们签一个合同，意向的，没有强制性，也不要标注价格。”

李旦此举目的很直接。

他要摸清楚现在安南国的这些富户手里到底有多少粮食，只有弄清楚了这些，到时候谈判的时候才不会被对方蒙在鼓里。

很快，两边都行动了起来，第二天郑士表便带着郑秀开始在海防城里各路粮商里打听消息，不管怎么说，郑秀此人在安南多少还有些路子，消息打听的还算顺利。

另一头，范鲤也将写好的信件发人急递金城，当时正在欣赏舞宴的莫宪宗莫福源闻言便是大惊失色。

明国天使亲临，这是何等的大事！

可是临到要走，这位奇葩的莫宪宗又缩卵了。

因为他听说对面开了六十多艘战舰来，甚至还炮轰了海防城，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三番两次向明国讨要钱粮，现在对方来找自己算账了吗？

就这样，所有的仪仗都准备好了，这位大王还是在金城赖了三天。

最后是弟弟，谦王莫敬典特意从升龙赶了过来，说是一起陪王伴驾去海防，莫福源才答应启程去海防见明国使者。

纵使如此，从金城至三四十里的路程，对方竟然硬是走了两天多，原因是走着走着莫福源就觉得心悸不宁，要求全队停下休整。

磨磨蹭蹭的，终于莫福源还是来到了海防城。

一到海防，范鲤与阮正便是赶紧到城门口迎接王驾。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问话的是莫敬典，“明国使臣呢？”

“回谦王殿下，明国使臣在太守府等大王、谦王与诸位公卿大人。”

“呼…”莫福源舒缓地叹了一口气，“还好没来，要不我们进城先歇歇，明日再与明国使臣见面？”

他在询问莫敬典，对方答道：“这样不妥，既然他们已经在等我们，我们再拖着便显得傲慢了，恐怕会被对方抓住把柄。”

莫福源不悦，但也仍旧同意了弟弟的意见，直接去了太守府会见使者。

太守府内，大厅里李旦一行人已然入座，等到莫福源带着一众公卿抵达，李旦也没有起身相迎，而是稳稳坐在位子上，等着对方入座。

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一般。

显然，李旦如此的傲慢行为，惹来了旁边一众安南公卿的不满。

不过李旦没有理会这些声音，而是在对方众人落座之后，缓缓抬起左手，后面的侍者忙是缓缓将一封金灿灿的丝绢轴递了上来。

李旦手掌一拍桌案，惊得满堂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随即高声道：

“安南都统使莫福源接大明圣天子圣旨！”

莫福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直接吓到，一时愣在了原地。

“还不接旨？是想抗旨吗？”

“臣不敢，臣莫福源接旨。”

啪。

莫福源鬼使神差地一下便跪了下来。

明明是安南国国王，却在自己的地盘上莫名其妙跪了下来，这令一旁的安南官员也难以自处。

自己的国王都跪了，不跪不太好吧。

于是其他公卿也是纷纷学着莫福源的姿势跪了下来。

唯独跟在莫福源身边的谦王莫敬典迟滞一时，他看向李旦的目光陡然锐利，似乎已然是察觉到了李旦的图谋。

但此时补救已为时已晚，在他拉住自己的哥哥下跪之前，自己这位好哥哥便是已经扑通跪了下去。

没有办法，莫敬典只好缓缓弯下身子，做武将式的单膝跪地。

“哼…”李旦轻哼一声，二人视线对了一下，互相都清楚对方心中所想。

随即，李旦缓缓站起身，开始宣读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