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招安李茂

唐可封的想法与李旦想到一起去了。

二者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不谋而合。

在琼州岛上，土夷是非常重要的一块势力，虽然大量黎族人汉化程度很高，但是其已经形成了稳定的部落政治传统，针对这部分势力，强行改变是得不偿失的，毕竟这就是目前这个阶段最适合人家的统治结构。

但是由大明朝廷去笼络这方势力，所要付出的成本又太大了。

说到底，官方再怎么无耻，有些事情是不能明目张胆做的，有些东西是不能明目张胆违背的。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成为大明朝廷间接统治部落势力的工具。

在某些时候，这个工具的身份并不重要，他可以是商人、可以是地主、可以是某个部落的长老、也可以是海盗。

但另外某些时间节点上，这个角色的身份就必须明确，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就必须洗白。

这既是官方朝廷给予这些特权工具人的保障，同时也强行地让对方背上了必须承担的义务。

李旦与唐可封，二人轻装简行，由缇娜指挥着鹦鹉号，将众人带到了位于陵水的海盗李茂的水寨。

帆船刚靠近水寨，便有一条加厚过的沙船向李旦靠近问话。

李旦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很快水寨那边便是派人来给李旦的船引路。

“我就不下去了。”缇娜婉拒了跟李旦再次进到这个让她感到不适的水寨。

“那你在船上等我。”

下了船，李旦再次来到那个半露天的圆形广场高台，穿着蓝色长衫的李茂此时出迎上来，见着来人里还有其他大人物，神情更是严肃起来。

“草民见过唐知府，见过李海道…这位是…”

方各海拱手简单道：“福建海沧卫千户方各海。”

“草民见过千户大人。”

是个千户，这对于李茂来说无疑是重磅消息。

“李海道，一晃便是半年多不见，等的草民心中忐忑。”

“听你的意思是在怪我？”李旦玩味回道。

“草民岂敢，只是给李大人说一个实情罢了。”转过身，李茂又是向着唐可封躬身致敬，“不知府尊大人大驾光临有何示下。”

唐可封看了眼水上广场站着的众多海贼，心中难免不太舒服，于是道：“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这是自然！”

李茂带着众人来到了那间熟悉的，空旷到都快有回音的屋子，又吩咐手下人上好热茶，这才将门关上，说起正事。

“还请唐大人示下。”

李茂将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按照原来，他一定会先虚张声势一下。

但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的李茂有苦难言。

“李茂，你盘踞在这陵水，也已经有近十年的时间了，论先来后到，我不如你，不过你要搞清楚，我默许你在此地，是因为你御下有术，可是现在，你好像已经管不住你的手下了。”

李茂当然清楚唐可封是什么意思。

马八魁是个没脑子的粗人，他在外面招兵买马，扩充势力，将手伸进了不该伸的地方，这是取死之道。

李茂软的硬的劝过马八魁很多次，但是都没用。

原因很简单，因为马八魁只看得见朝廷懦弱的一面，只看的见这么多年地方上对李茂不管不问，对海上的遭受洗劫的商贩装聋作哑，马八魁自认为看清楚了大明朝廷，这只庞然大物，如今只是一只沉睡的纸老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八魁的眼光没有问题。

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马八魁又只是一个自恃勇力的莽夫，他不明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草民惭愧…知府大人训斥的是，可是事到如今，草民纵是想管马八魁，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唐可封试出了李茂的虚实，或者说是李茂主动给眼前的二人摊牌。

“此次不要你白干，我会向朝廷保举你做牛岭巡检司巡检，从此以后你便算是有了官身，我要你同我们一起肃清马八魁。”

招安。

这是朝廷对付海盗最有效的一招。

后世很多人都对招安之事有着偏见，毕竟在中华文化里，招安是一个两头不讨好的行为。

在朝廷，这叫向贼寇妥协。

在被招安者，这叫向统治者妥协。

妥协这个词，似乎在中华文化中，天生便是一个带着贬义的词。

但实际上，妥协才是常态。

让步，和谈，交换利益，寻找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即使放在现代社会，这依旧是整个世界的主旋律，也是政治的主旋律。

说一句不夸张的话，政治的本质就是妥协。

即使是如今一言九鼎的大明天子，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妥协。

因为妥协的带来的是多方利益的平衡，是稳定，是用最小的成本换来最大的成果。

唐可封是一位被放逐到琼州岛的政治失败者，失败者不代表他不精通政治，换而言之，能站上牌桌，首先便已经是对其能力的部分认可，至于成败，有时非人所能决定。

此时的唐可封给李茂抛出一个牛岭巡检司巡检，一个九品小官就能换取李茂这个当地地头蛇的支持，这笔买卖无疑是赚翻了。

即使是李旦，此时也不得不对眼前这位唐府君高看一眼。

他找了一个最佳的时机，带了最合适的人一起找到李茂，同时还撒下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鱼饵。

“李茂，本官也不会把所有的活儿都交给你来干，也不会把后面的利益一口吞掉。”

“最难的活儿由我们朝廷来干，眼下李海道已经带着他的人马来了，战船二百余艘，水兵上万有余，覆灭马八魁只在弹指之间。”

“不过，博鳌港不宜深追，我与李海道讨论的策略是焚毁马八魁的所有船只，断其财源。等他逃到了山里，没了钱粮支持，处理他一个外来人，我想这对李当家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吧。”

“到时候马八魁的人马与地盘，怎么处理你自己去与当地的土夷部落去谈，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的势力只能在陵水及周边崖县、万宁三地，你需要镇住此三地，若是能做到安分守己，你过往的那些事情，我会上疏朝廷，既往不咎。”

李茂此时头猛地抬起，眼中神采也跟之一亮。

至于李旦，此时在旁倒是做了一回陪衬，这个唐知府三言两语之间，便已是将李茂此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