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重启
当世界的最后一缕光线暗淡下来之时,沉睡过去的李复缘骤然醒来,曾经逝去的位格骤然回归,难以言喻的时间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第一千零七号神言,时轮,就此绽放!
这是第一个真正出现在密卡斯学院众人眼前的禁忌神言!
庞大的世界之力,又或者说是灵机,瞬间便将整个世界完成了改写!
李复缘看着吧早餐吃的惊世骇俗的果戈里,吧想问出口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他还不想被对方回答时的唾沫和食物残渣给淹死。
就算他的吃相也谈不上有多斯文,但用他自己的话说,不斯文的人也有不斯文的人的尊严。
比如对一个比自己还要不斯文的人装不认识。
当果戈里终于把满嘴嚼的不见得有多细致的早餐吞下去并准备开始第二口的间隙,李复缘到底是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尽管从他嘴里问出来有些怪了。
就比如一个向来不知学习为何物的孩子某天忽然问出一个高深的哲学问题,家长或老师满脸震惊的表情与果戈里的表情大概就是大同小异的。
“灵魂为什么会碎掉。”
乖宝宝李复缘问出了困扰了他一晚的“高深哲学问题”。
“哈?你今天忽然转型了吗?居然会问出这样和唯物主义思想相违背的奇怪问题来。”终于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的果戈里不忘吐槽,大有要验证“你是否发烧”的趋势。
“呸呸呸呸,什么唯物主义,不知道我政治学得不好么?”李复缘打开了往额头上摸的爪子,又满腔怒火的添了一句,“不知道就算了。”
而这无疑冒犯了果戈里以八年级学生自居的立场。
“可不要忘了你师兄我是密卡斯学院史无前例的八年级学生,我不知道的是估计在学生里也没有人会知道!!!”
“是么。”李复缘以不知死活的语气说着,接着伸手去取果戈里跟前的吐司和果酱。
“不要吃东西,师兄为你排忧解难的时候得认真听!”说的一反常态的有气势。
“灵魂,灵魂……我记得是在哪儿看过的。”摸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的果戈里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对了……确实是在书上看见过,那时我还是A级呢……书上怎么说来着?”果戈里那双极少露出认真神色的眼睛盯得李复缘心里发毛。
“好吧,听着,我只记得关键词,也就只有两个字。”
“痛苦,极度的痛苦。在灵魂被强行剥离身体的时候,深入骨髓的痛苦会把失去最原始但也是最强大保护力的灵魂撕裂。”
“书上是这么说的……喂,我可不知道到底对不对。”看见李复缘发白的脸色,果戈里恢复了平日的戏谑状态,又添了一句。
“话说你忽然问这干嘛,难道……”似乎想到了什么,果戈里停住了往嘴边送的叉子,眼睛瞪着李复缘泛光。
“什么……”李复缘脸色依旧发白,但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他希望自己还不必果戈里这个读了八年都没毕业的废柴回猜到创的存在。
“你打算为了安诺用这招去对付奈瑟!”
面对满眼冒星星的果戈里,李复缘毫不犹豫地把手里还站着土豆泥的勺子扔了过去。
“你怎么不去试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成员名单是很快就确定下来的,称霸校方的s级大佬,刚刚兴起的新生联谊会,所有成员都自然而然的榜上有名,而打头的那一串极其显眼,特地在后
面缀上了大红大红的“S”。让李复缘想到了学校大红榜上挂头以及学校里众学生的愤懑表情。
似乎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所以李复缘“啪”的合上了箱子,声音大到让上铺的果戈里带着床抖了几抖,“学校又可以省钱了!”
“如果你指的是自己遗体的运费,我只能非常抱歉地说确实如此。”果戈里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复缘怒气十足的把夹在箱子里的衣服又扯了出来,再度打开箱子,“需要我帮忙整理吗?”
乱糟糟的箱子里挤满了衣服,几件t恤衫以奇异的姿态扭成一团,让人疑心是否还解得开。
“只要你不帮倒忙就行。”李复缘再度用力的压着箱子,企图把它合上。
“喂喂,你这样不行。”果戈里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阻止了李复缘对箱子的毁灭行动,“话说你上次是怎么出发的。”
“安诺……”剩下的话被吃力搬起箱子的呼气声淹没,李复缘险些把箱子砸在脚上。
“啧啧,爱慕的师姐帮忙整理行李,多么有热点的新闻题材……”
“闭嘴,果戈里你除了垃圾新闻就不能说点儿别的?还有安诺等会儿要来叫
我你说的话要是叫她听见的你就……”
“什么话叫我听见了就怎么样。”安诺适时的出现在门口,漂亮的脸上是满满当当的坏笑。
“什么都没有安诺他整理完了你赶快带他走吧顺便我祝你们一路顺风。”果戈里以异常迅速的语速不带喘气的说完,然后“砰”的带上了门,脸上老狐狸似地微笑让李复缘只想骂娘。
但安诺面前的口碑还是要留着点儿的,即使本来就没剩多少。
“喂,小弟你还要在那儿愣多久!”
“来了来了……”
少年们整装出发,他们是神,也是人。是鉴于两者之间的孤独者。
“哥哥……”李复缘并未听见身后的轻叹,他的心思全在于眼前红发飞扬的身影。
你并未听从我的警告呢,哥哥。这样就不可避免了。
但是,若所有人物都到齐,幕布正式拉开的时候,我不会去阻止。
即使千年前的戏目将重演。
即使你,将再一次的。
杀死我。\u0018
……
李复缘现在睡得是安诺的帐篷。
红发的师姐大度的把帐篷让给了眼看就要在山上风餐露宿的李复缘,自己去跟苏茜挤一处。
由于召集时的走神和废柴师兄战战兢兢的胡说,李复缘显然没听见有关“建筑处于深山里需徒步两天进入”等重要信息,也失去了让经验丰富的安诺检查行李的机会,只胡乱带了几件衣服就匆匆忙忙的赶来。
以至于现在都还记得要求就地安营扎寨时自己的窘迫表情以及在打开箱子时安诺的满头黑线。
该死的果戈里。
李复缘在满腔的怒火里完全失去了睡意,只得走出帐篷透气。
其实可供居住的建筑就在眼前。
神明遗迹。
在主建筑周边用玉石的地面硬生生的隔出了将近百米的距离,是那个b级的执行部成员无法靠近的地域。
出乎意料的大手笔。即使隔了这样远,李复缘也能清楚的看见巨大殿堂完全向外敞开的内部,纯黑色的神类塑像,纯金的眼眸,按安的说法应该是足足有真正意义上的神类大小的雄伟雕像,神明所信仰的神。
神王尼德霍格。
现在,它在月光下闪着光,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只有黄金的眼眸在暗淡的昭示其地位。
曾经的,君临天下。
李复缘忽然后悔白天自己的拒不合作,对于这座无论是奈瑟还是安,都不清楚眼前神殿式的建筑,鬼知道里面是哪位神王在释放出要命的神威。
但是现在,它看起来确实是空荡荡的建筑,寂寞的矗立了上千年。
是的,非常,非常的。
寂寞。
他鬼使神差的迈出了步子,走近了玉石的地面。
走吧,走过去。
心中有异乎寻常的声音在轻声催促,让他不自觉的加快了步子,几乎在玉石的地面上跑了起来。
建筑里面,有什么东西,非常,非常的孤独。
这个时候,如果李复缘稍稍留神,就会发现他脚下的玉石上每一寸都刻满了图案,即使是千百年的岁月也没能洗去它们的痕迹,繁复的纹路在地面交织,从天空俯瞰,会发现它们在整个地面上汇成了一颗巨大的树。
现在,巨大的“树木”在月光下泛着玉质特有的温和光泽,却又极为黯淡,让人恍惚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神迹!
若是学院里的神学教授醒着,必定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而现在李复缘正奔跑在神迹上。
风,脚步,呼吸,甚至心跳都完全消失,他的世界只剩下交织的复杂线条,它们正在脑海中默默地形成图案。
宫廷,舞会,少女的笑脸,纯金的王座,铺天盖地的血和火。
它们带着特有的昏暗光辉在脑海里“忽”的闪过,像是渐渐沉入深海,而周围
正在完完全全的变黑。
然后少年温和的脸色出现在某处的记忆里,他微微颔首,轻轻叫着哥哥。
那声音像是碧青的石子,在月下的古井里激起清冽的痕迹。
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我的天,现在该怎么办?”里教授苦恼地挠头,求助似地望向表情冷峻的安,他知道自己虽然是随行的教授,但在血统纯度和应变能力上远不如这些A级的学生。
在建筑前,李复缘已经走近了纯黑的巨神,绕到雕像后在黑暗里倏忽不见。
安也在苦恼,他是第一个发现李复缘异常的人,但为时已晚,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踏入玉石的地面。
“现在,只能等了吧。”
奈瑟锁紧了眉头,抱着双臂看着安诺冷着脸给枪上膛。
接着更好了。
李复缘站在高崖之上。风雪凛冽。
同他并肩站着的是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或是少年,放下的兜帽让他看不见他的脸,甚至年龄也不清。
对方怀中初雪般冰雕玉琢的孩童缓缓转过脸,瘦小的身体隐没在风中猎猎舞动的长袍里。他还很小,尚不能被称之为少年,苍白的面容精致的如同年幼的神祗。
创!
男子望着高山之下的雪野,向怀中的少年开口说。
“看哪,创,那将是我们的国家。”
“高塔将拔地而起,生命将繁衍,钟声将响彻天地。”
“会有人带来献祭,有人带来战火,有人带来血肉和骨。”
“而当我终于登上王座,君临天下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的吧。”
“我的,最美丽的,神之王。”
孩童微微笑着,轻轻点头,雪白的双臂环上了男子的脖子,怕冷似地收紧。淡金的眸子在风雪里想初生的星火。
“会的,哥哥。”
“我会一直在,直到最后一颗星辰都陨落了,我都会在。”
“我发誓。”
“即使身体和灵魂都泯灭了,我也不会背叛你。我将以整个生命来追随你,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直到身体变成冰屑,直到我不复存在的那一天。”
他缓缓抬头,美丽的脸上满是严峻。
李复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专注到忽视了快要冻僵的手指。
昏暗的光辉照亮了少年清秀的脸庞,使他看起来像是神明般遥不可及,精致的面品容会让任何人肯定,他是自然最完美的作品。
这当然不会是说李复缘。
苍白的少年,连同银白的王座一同封在巨大的冰块里,微微张开着嘴,发出最后无声的轻唤。
哥哥。
是谁,是谁在叫。
脑中又蓦然响起声音,庄重如同钟鸣。
他说,在那样漫长的一千年里,世界都是荒芜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
所以,当最后的星辰都陨落,你也会在我身边的吧。
我的,最美丽的王。
我的,弟弟。
无数的线条在脑海里交错重叠,带着熟悉的纹路和质地划过记忆的边缘,倏忽不见。
现在在眼前的是那个叫做创的少年,那个同他交易了生命的小魔鬼。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冰封的王座里,轻轻抬头,朝向黑暗的穹顶。
醒来。醒来。
你睡得太久了。
你看,我来找你了。
细微的声音从嘴里吐出,在冥冥之中轻声召唤。
醒来。醒来。
然后少年张开黄金的眸子,神色懵懂如同初生的婴孩。
光芒在一瞬间退了回去,同它来时一样迅速。
巨大的古老建筑回到了它最初的状态,在月色下悠远柔和,皎洁如新。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安忽的握紧了那把“雨村”,但奈瑟比他更快,他已经踏上了玉石的地面,神色凝重。
这一次,没受到任何阻碍。
“我和安去就好。”奈瑟头也没回,出声阻止了跳起来准备跟上的安诺。
“神威消失了。”
“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醒了,黄金的眼眸在黑暗里散出温和的光,像是长夜里默默铺撒的月色,澄澈漂亮,让李复缘想到森林中受惊时倏忽抬头的鹿。
“哥哥。”仿佛是出于根深蒂固的习惯,他轻声唤着,对他伸出了手,像是在等待一个回答和一个拥抱。
“我在这里。”于是他这样回答着,轻轻握住了少年苍白的手,默默地拥住了不断颤抖的瘦小身躯,冷得像块冰。
包围着他的冰雪就那么消失在空气里,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而且,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了。
李复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甚至连所有的动作和话语都完全没有由来。但他的确这样做了,而且做得自然而然,似乎本来就应该如此。
本来,就应该如此,么?
在那样漫长的一千年里,世界都是荒芜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
所以,当最后的星辰都陨落,你也会在我身边的吧。
我的,最美丽的王。
我的,弟弟。
那是一个誓言,一个许诺,一个不容违背的命令。
一个孤独者别扭的请求。
他紧紧拥住了少年,感到对方的体温渐渐回升。彼此都没有说话,似乎声音已经被禁止。
恍惚他觉得,自己不再是李复缘了。
那么,他是谁呢?
王座,群臣,神殿,怀中的少年,惊艳的舞。
无数画面在脑中滋生,像是渐渐涌起的潮水,张扬着想要吞没世界。
然后他忽的被推开,孱弱的少年强行离开他的怀抱,踉跄着后退,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你在躲什么?
你是谁?
我又是谁?
“李复缘!你没事吧!”
殿外忽然响起的声音告诉他,他依然,仅仅只是李复缘而已。
说青丝白发,红颜皓首,创从来都不以为意。
他有太长的时间去存活和观望,岁月在他身上无法留下任何痕迹,从张开眼的那一刻起,时间就定格在了少年的曼妙年华,他是神,是不老不死的怪物。
但是,眼前的人,的确是老了。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十年前?”在密卡斯学院临时开来的直升机上,,创首先打破了沉默。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咖啡,在清脆的瓷音里望向对面的老人,精致的脸沐浴在晨光里,发出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有那么久么?我以为神类都是不记日子的。”康斯坦丁隔着咖啡缓缓上升的蒸汽望着少年的黄金瞳,感觉它们瑰丽的像是不存在于世间,“你用言灵抵消了‘皇帝’的力量么?我竟然可以看到你的眼睛了。”
“是。”
“十年前你跟我结缔了契约,你给我力量,我出卖灵魂。而当我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契约结束。”
“是的。”
“十年前,我一直以为人是可以不犯错的,就像我的朋友密卡斯那样。”康斯坦丁点燃了一支烟,让它默默燃着,“可你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神都会犯错。而我还是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那些孩子,那些孩子都睡在遥远的冰海里,既不是活着,也不是死了。”
感叹的老人忆起了从前。十年,对于神明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然而于他,十年足以改变一切。
年月让友人逝去,让鬓角斑白,让曾经的神话变成腐土,而就算年老如他,也不得不追悔十年前的轻率。
“你给了我力量,强大的力量,我甚至可以用它来对抗四大君王。可它无法改变过去甚至是现在,力量也无法扭转……十年前我迷信力量,因为我知道面对强大的初代种时只有力量可以改变一切……结果……如你所见。”
康斯坦丁顿住了,他看着坐在氤氲的光芒里沉默不语的美丽少年,忽然轻叹。
“你却,什么都……”
他不再说话了,连哀伤的表情都不复存在,在叹息之后,他又成了密卡斯学院神采奕奕的校长。
“你和李复缘建立了契约?”
“……是。”
“那么……”他笑了起来,忽然站起,走向来时就带着的包,取出里面的东西递到创面前。
“有兴趣换一套衣服么?”
密卡斯学院的校服上,金属质地的徽章在晨风里冷冷的闪光。
而坏处是显而易见的。
某只小家伙是个很容易被拐跑的跟屁虫。好吧,从他进校第一天开始除了校长召见和晚上睡觉他是无时无刻不在身边,就连吃饭的时候也眼巴巴的凑过
来,以其贵族的举止来衬出李复缘的吃相有多么猥琐。
似乎离了他李复缘就是世界末日!
再者,跟着也就算了。不到处乱跑让哥哥抓狂就是好孩子……是,是,你是没乱跑,那些四面八方跑来的男的女的都不是你的错
……
哥哥我真的一点也不生气!一点都不!
第二别人已经不叫他李复缘了。他的某个长的完美无缺的弟弟凭着高超的头脑和满分的成绩以及“哥哥哥哥”的鬼叫成功的让他成为了——喂!创的哥哥!
第三,这条的根源来自奈瑟,原因是他那只天才之极的弟弟在进校的第二天就加入了狮心会。
李复缘问他的时候,小家伙只懒洋洋的回答了一句“哥哥你不认为我加入了学生会就很无聊了么?”
无聊个头!
学生会有钱有势有师姐怎么会无聊!小东西你想跟我对着干就明说!
“……”
‘超S级’的出现在一瞬间改写了‘S级’悲剧性的废柴史,而此等的人才却为跟着哥哥一同加入学生会,而是在进校的第二天就加入了狮心会,不得不让人对这一对‘S级’加‘神王血裔’的兄弟之间的关系产生别的猜想……”
李复缘咬牙切齿的看着谈论上头版的“超S级加入狮心会兄弟”的帖子。
附上的照片是两人坐在枫叶飘飘的树林的长椅上交谈,那情景看似很愉快,但李复缘清楚地记得哪天的话题是关于他惨不忍睹的成绩的,而且小家伙的
结束语是“哥哥你成绩不好其实没什么的,你还可以作弊。”
宫殿,贡品,匍匐的人群。
李复缘看着身侧金座上沉默不语的男子,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
同那日在遗迹里的幻觉一样,那个拥有炫目黄金眼眸的王者依旧看不清面目,靠近脸的地方模模糊糊像是打了大片的马赛克,但除此外,周遭的一切都真实到存在真真正正的
那一切,真实的就像是,一份记忆。
他这是以鬼魂的方式穿越到创的记忆里了?
李复缘毫不内疚的环顾四周。反正那小鬼是自己要跟着他睡的,就算是看到了
什么不该看的他也会把那当做他并非自愿,而且没准儿还能顺道看看能不能抓住创什么把柄。
只是那小鬼,现在好像并不在这里。
李复缘这样想着,目光定在了金座的正对面。
那让他无端的想起了安诺。虽然两人的表现并不像。
“你,抬起头来。”金座上的男子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不容违抗的权威和力度。李复缘转过了视线,留意到男子身侧空荡荡的银白王座。
那儿该坐着谁?皇后?感情这位还单身呢!
李复缘忽视了脑子里的自动吐槽,望向那张同安诺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没有微笑或幸灾乐祸,面容冷若冰雪,打了个寒噤。
这算是什么戏码?安诺也跟着穿越了?未免也……太扯了……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冒着大雨跑来见我了么?”
康斯坦丁拉上了窗帘,完全的隔绝了窗外的混沌光线和雨帘,室内登时暗了下来,
茶水的蒸汽在阴影里氤氲着缓缓上升,浑身湿透的少年捧着发烫的白瓷杯,微微发抖。
“有点儿事。”创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有些打颤,语调压抑,“哥哥跟我说他做梦了。”
“做梦?什么样的?”
“过去。”
少年简短的回答让康斯坦丁有些不能接受,他不由得猜测对方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但看起来不像,好歹是个重大问题,他的学生有时是爱恶作剧,但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
“他问我是不是时王。”创小口喝着茶水,感觉体温渐渐回升,脸上的表情闲适到让康斯坦丁产生第二次怀疑。
“你是说,他记起来了?”
“不,没有。”少年放下茶杯,黄金的眼眸在黑暗里隐隐闪光,“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就算哥哥说出什么他不应该知道的事,也当没听见。”
“……你不是说……”
“是‘知道’而不是‘记起’。”创一字一顿的纠正校长的错误想法,
“他只是知道了过去。”
“有区别吗?”
“……看过电影么?”
“当然。”
“看完之后你会成为主角么?”
“……极好的比喻。”
“所以,哥哥总有一天会知道全部的过去,但是,他不会是黑之王。他没有成为‘王’的觉悟。当然,前提是没人提醒他。”
“……那么,可以让他‘想起’的人,是谁呢?”康斯坦丁少见的眉头紧锁。
“我和你,或者说,他所信任的任何人。”创喝干了茶水,终于觉得暖和了起来。于是起身想要告辞。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老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同寻常的严肃,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
“在神的时代里,被掩埋的,那些事情。不是后来人的臆测或编造,而是当时
人所知的事实。”
“可以告诉我么?时王殿下。”
惊雷落下,映照着少年美丽的脸,看不清是错愕还是悲伤。
相对于风雨交加的室外,馆内的气息慵懒沉闷,空气呆滞到似乎透着熏香的迷醉气味。
所有的一切,让安诺有些昏昏欲睡了。于是她打着哈欠从舒服的软椅上站起来,预备着回寝室去好好睡一觉。
奈瑟就是在那时进来的。
安诺听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有些无奈的撇撇嘴,不安分的坐了回去,眼前一阵一阵的朦朦胧胧。
“听说你不打算参加今年的‘学院之星’?”奈瑟在对面的软椅上坐下,一手支着下巴,问的直截了当。
“是,我是不打算参加,年年都一样的东西,你不觉的太无聊了吗?”安诺打着哈欠,有些心不在焉,“倒是你居然就因为这把我叫来问话……说真的,蛮吃惊的。”
奈瑟皱起了眉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不是因为你的那个小弟么?我是说,李复缘?”
“哈?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安诺的睡意没了大半,脸上明明白白写的全是诧异:“我只是因为没兴趣……喂,你不会认为我会喜欢那个废柴吧。”
“是么?”
这回答纯粹可有可无!安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顺带着莫名其妙,?自己男朋友今天这是吃错药了?居然问这么些问题……但是,自己好像确实有解释的必要。
“我只是把他当小弟啦……罩着点儿是应该的……况且,他真的喜欢我么?”
奈瑟挑起了眉毛。
“哎哎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只是实话实说。”安诺渐渐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皱起了眉头,“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认为那个傻子挺喜欢我的,可是后来,就越来越觉得,那真的是喜欢么?”
“比起喜欢,我到更觉得他带着一种依赖甚至是感谢的心理和我相处,就像是给了沙漠里的人一杯水,然后那个傻子就把你记住了,自己也认为自己喜欢你。因为你对他好,让他觉得活着真好,于是喜欢。”
“可是,我现在觉得,那真的是喜欢么?”
“奈瑟,你知道我不相信爱情,你也不信。那东西太渺茫了,看不到也摸不到,甚至只是一个瞬息,它就会完全消失。永远不会长久。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到觉得那更近似于一种亲情,比如母亲对儿子,哥哥对弟弟。”
她忽然沉默了下去,似乎是不太适应一下子说这样多的话,有些错愕,又有些窘迫,恍惚不小心吐露心声的孩子。
“那,你认为,喜欢是什么呢?”奈瑟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不可捕捉。
安诺叹了口气,默然开口,字音沉重,像是在重复一个古老的誓约。
“就像是在一片雪原里,什么都没有。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很孤独,非常孤独。”
“然后他来了,拉着你的衣袖跟你说话。然后,你就不再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