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猜想

――想想也是，若自己能使用神力，她大可将这个大胆把她带进木屋里的男人粉碎成渣，而不是要靠借用利器刺进男人的身体。

不过――

“是他自己大意，我也是趁其不备才有机会刺杀他。还是说，在你英雄王的眼里，我已经柔弱到连将一把匕首插进人类身体里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柔弱――如此温柔的形容放在你身上的确不适合，虽然在本王眼里你的全身上下毫无可取之处，身子骨不能算作柔弱，不过就总体而言却也好不到哪里去。爱瑞儿，你可知道那个鼠辈拥有杀死本王骁勇臣下的能力，仅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如此轻易地就将他刺死――”

发现男人死的蹊跷，因此吉尔伽美什才做出少女眼中［多此一举］残杀尸体的举动，同时也是为了确认倒地的男人是否真的死透。

一边说着，脑海里蹦出了一个有趣的念头，就像是突然转移了兴趣，吉尔伽美什转而问她另一个问题。“你可认识那个鼠辈？”

“不――”想都不用想，爱瑞儿给了对方一个极为否定的答案。“昨夜初临人界的我并没有时间去“结识”此等凡夫俗子，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他在怀疑她，这是毋庸置疑的。而身为受害者的自己被对方猜忌与贼人同流，爱瑞儿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快，之前被男人威胁的恐惧感瞬间被她抛之脑后。大胆的，她质问他，一如他怀疑她的语气。她反问道：

“那么国王陛下，您又是为何来此地呢？”

换了称呼，爱瑞儿普通的问话里平添了一丝戏谑的意味。

真是个不会吸取教训的女孩。

心里给出了这样的评价，可他此刻也没有想要教训她的打算。

“本王自是前来解决残害本王臣民们的鼠辈。数十具尸体堆积在一处，而这个鼠辈的住处正好在尸体堆附近……哼，这人若不是太过愚蠢，那就是他另有目的。不过能轻易取下本王臣子的人头，这个鼠辈的行为已经很明显把前一种可能性给否决了。”

直接了当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吉尔伽美什冷眼瞥了尸体一眼后，寒光却落在了眼前的少女身上。“若是应了本王的猜想，那个大费周章虚张声势的鼠辈的目的，不应该只为了引本王来为他收尸那么简单。”

沉默，在充分理解了英雄王话中真正的含义后，爱瑞儿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是，用惊讶来形容她的窘态犹为不足。

“你……你怀疑那个男人引你来的目的是因为我？”

“不排除这种可能。”

“荒谬！”

爱瑞儿终于理解了吉尔伽美什踏门进来时对她说的第一句――也是令她一头雾水的话语。

急于否认，由心生出的惊愕再怎么去刻意压抑，还是会在脸上留下慌乱的痕迹。

“我与他素不相识，他没有害我的理由。还有……”

忽然从头顶上接收到对方投来不愉快的眼神，爱瑞儿顿了顿，心里寻思揣度着刚才话里的用词。

自己有说错什么得罪了这个男人了吗？

很快，得到了否定答案的她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

“英雄王，虽然你的直觉一向很敏锐，不过这次的事件我认为是你多疑了。杀人堆尸引你来此，只是为了让你见到我――我承认那个男人的行为很可疑，但他没有这么做的目的，换句话说他在此事之中一点好处也没有。再者，退一万步来讲，他与我之前并不相识，又怎么会早有谋划般的想要把我交于你。”

话虽如此，爱瑞儿心里也是疑云重重。

事实上，她清楚那个男人知道她作为神的真实身份这件事情，但是她对吉尔伽美什隐瞒了这一重要线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与那个死人有什么奇怪的联系无辜引起吉尔伽美什的猜忌。

况且即便按照吉尔伽美什的逻辑――还是说不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合常理，这一系列怪异的巧合似乎不能用逻辑去推断。

自然，吉尔伽美什同样也是这么认为。

无论怎么去想，那个男人的行为都太过诡异，不过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便失去了当事人［开口］解释一切的可能性。仅凭借英雄王自身对事物直接下判断的敏锐直觉，眼前这个少女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面前――并非偶然，而是人为。即使没有证据去印证他的猜测，但是在他心里也已有了七成把握。

“是吗……哼，本王暂时对此事感到有些无聊了，等本王有了兴致再勉强听听她们的说法吧。”

轻蔑地扫了一眼墙角的少女们，吉尔伽美什懒懒地开口。暂时失去了追根究底的耐心，亦或者说，他并不急于非得在此刻知晓所有的真相。

爱瑞儿也能理解，看那两名少女奄奄一息的样子，此刻问她们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你刚才所说――”

“什么？”

爱瑞儿不明所以地对上男人的视线，不知道下一秒他又要说出什么话来。对于与他周旋一事，爱瑞儿感到有些疲倦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但她始终无法摆脱自己已然成为男人的［兴致所在］的事实。

“本王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那个鼠辈把你交于本王这一行为是害了你”？”

话风一转，吉尔伽美什把兴趣从［少女与男人的关系］转移至［少女本人］身上。

脑中搜索了一下，爱瑞儿并未觉得自己所说的这句话值得对方单独挑拣出来［细细品味］。理所当然的口气，她回答：

“当然。英雄王，你刚才不是还想着要杀了我么。如果那个男人的目的真的是想要让我遇上你，那与谋害我有什么区别？”

又一次得到了有意思的答案，看着比自己矮一头有余仍虚张声势着与他对峙的少女，吉尔伽美什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不同于之前的嘲讽与轻蔑，这一刻回荡在木屋里的笑声只是纯粹的容纳了王者的豪爽。

“美味的东西过早享用会失去它原本的香醇，果然还是慢慢咀嚼才能品尝到骨髓之中的精华。爱瑞儿，宽容的王者愿意原谅你的愚行，并赐予你随本王回宫殿一睹王室风采的殊荣。”

“什么……”话风转的太快，爱瑞儿感到自己快要跟不上吉尔伽美什的思路了。而当她反应过来后，一改谨慎的发言，说话语气也好像突然得到了支持般变得更加大胆。

“我拒绝！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终日笼罩在本王的阴影之下，品尝随时可能降下的责罚惶恐度日――你认为人界还有比本王的行宫更加值得你历练的地方吗？

本王倒也不会强迫你，只是若你不愿与本王一同回去的话，本王不免要怀疑你口中所说的被安努惩戒至人界体味尘世之苦的责罚――这件事的真实性了。”

毋庸置疑，自始自终这个男人都很清楚爱瑞儿下界的职责所在。她为她自己辩解的每一个字他都没有相信，而令他选择放弃杀了她的念头的，不过是期待她接下去的表演能给他自己带来多大的愉悦罢了。

接下来爱瑞儿陷入了踌躇。与他回行宫，犹如进入龙潭虎穴，她必然要艰辛度日，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可对方已经提醒到这个地步，趟若她回绝，那么自己一定会当场被对方视为［安努计划的执行者］而抹杀。

这可如何是好。

“不……”在她左右摇摆之际，微弱的拒绝像是没有经过思考直接从心底里发出来的一样。这才是她最真实的答案。

声音虽轻，这句危险的话还是被敏锐的男人轻易捕捉到了，那一瞬，吉尔伽美什的脸上稍微露出了些不耐烦的神色。

“于本王而言，生命不过是［现在就死］和［迟早会死］的区别。依本王的判断，你的死期并没有那么快到来，如果你想提早迎接你的死亡，本王也会毫不吝啬地成全你。”

他认真的给出了最后的警告。不，称之为威胁更为合适。

没办法了，只能暂且先答应下来。目前这种处境已经无法令爱瑞儿冷静权衡选择的利弊了，毫无疑问，她的性命正如吉尔伽美什所说的那样，不过是［现在就死］和［以后会死］的区别。

“我答应跟你走。”

带着百般不情愿的心情，她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她也会了自己博出一条生机，即便之后的处境再危险――也还是有机会的。

爱瑞儿心知肚明，吉尔伽美什也是心如明镜，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心思。

不过少女覆水难收的话确实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吉尔伽美什紧皱的眉头随之松开，强烈的压迫感也在瞬间减弱了不少。他带着满意的笑往门外走去，可迟迟未闻身后传来动静声。转过头，在见到爱瑞儿仍驻留原地的那一刻，好不容易宽了心的男人脸上又重新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你还在犹豫什么，难不成要本王抱你出去吗？呵，如果你的腿脚只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砍断它们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我答应与你同行，可并没有和你约定好同行的时间。”

爱瑞儿冷冷地看着他，再怎么失去理智，她也不可能忽视外面的烈阳以身犯险去迎合他。

不过这句话传递到对方的耳朵里可就是另外一番意味了，就好像是在说着：“我能答应你回去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要怎样？”一类的狂傲之语，足以令倾听者为之动怒。

“啧，你这女人怎么那么麻烦。”吉尔伽美什不悦地眯起了眼睛，从门口折回来，一把拉起爱瑞儿的手将她拽至自己这一边。“搞清楚现在的立场，你没有与本王讨价还价的余地！”

“吉尔伽美什！放开……”爱瑞儿被他粗暴而又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本就受了伤的手腕因对方的拉扯传来一阵剧痛。挣扎――在男人的力道下实在是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你一向只会粗暴行事吗？”

“哦？谁允许你直呼本王名讳的？女人――”

吉尔伽美什故意加重了手掌的力道，只要他愿意，这个少女的手腕几乎可以随时被他卸下。

若能办到的话，爱瑞儿现在简直想把对方剁碎了，但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嘴角挤出了一个算不上是笑容的浅弯略带假意示好之意。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在这里待一会。外面阳光正盛，即使我是神灵，却也和一般女子一样忌惮自己的肌肤会被那烈日晒黑。再怎么说，女人的爱美之心是超乎你想象的。”

“哈哈哈哈哈，你这女人实在有趣！”

爱瑞儿不解地看着被她逗笑的男人，仔细回想了下刚才编织的理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男人有什么好笑的。

“因晒过一次太阳而变黑了的神灵本王还真是从来不曾见过，你该对被本王当做大开眼界的对象而感到无上荣幸。”

这么一想，爱瑞儿更加摸不透那个男人了。深呼吸着，方才阳光的洒过身体的地方似乎有些微弱的、却无法令她忽视的痛楚。轻微的刺痛令她庆幸自己的成功逃离，否则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吉尔伽美什手环胸站在门口，“欺骗本王本是大罪，但看在你刚才失措的举动让本王觉得有一点愉快的份上，本王再给你一次向本王进言的机会。”

一边说着，吉尔伽美什嘴角的微笑不经意间掺杂了几分阴狠。

“只不过如果这次你的理由无法让本王信服，再带你出去晒晒太阳这种事情本王也不介意多做一次。”

见状，看来不道出实情是不行的了。虽然她心里极不情愿却也无法无视吉尔伽美什最后的警告，于是有些难以启齿地别过头，愤愤然的口吻陈述了她所忧之事。

“黑暗……自我诞生后便一直住在在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光线于我本是奢侈，更何况是那烈日。我从未见过阳光，自然也会顾虑自己的体质沐浴了阳光后会如何。既然是十分危险的尝试，我不可能拿命去证明我的猜测。”

“有意思的理由，你又让本王找到不少乐子了，爱瑞儿。早点坦诚就不用本王大费周章的让你去晒太阳了。”

吉尔伽美什以十分轻松的口吻说出了他的看法，对爱瑞儿而言却是一针见血的打击。两次的见面，爱瑞儿都处于绝对劣势的地位，别说要伤到他，自己甚至屡次被他耍的团团转，也难怪那个男人不把她放在眼里。

爱瑞儿深知自己所拥有的力量也仅能够完成安努的计划，若要论攻击，效果并不显着，即使现在恢复全部神力，她也未必能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么看的话倒像是陷入绝境，已经到了无法翻身的地步了呢。

“嗯？突然安静下来，看来你在思考过后也是认同了本王的观点。”

“……小觑他人会带来你的败北。”

“就凭你这个小姑娘？听你那话的意思，你还瞒着本王有什么事没有说吧。无妨，就像刚才那样，本王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把意欲隐瞒的那部分真相老老实实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