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无处扎根

城东闹市月湖区。湖区别墅群，一座仿古四合院内，亮起了灯。

晚上八点，我接到了千烨的电话。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透着疲惫。

“寒洞。”我回答。

“在那里等我，我九点到。”他吩咐。

我从寒洞的一个房间逛到另外一个房间，书房、卧室、花房、厨房、茶室、客厅。又从屋内走到位于四合院正中的草坪上。草坪上的花草在严寒中枯萎死去。只剩下几棵松树常青常新。十八岁的我，燃起熊熊复仇之心，没有告别就匆匆离开九州，离开这个院子。二十六岁的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和耐心好好道别。

我走进茶室，里面是原木色的地板，原木色的矮桌。我席地而坐，为自己煮了一壶茶。茶水咕咕地冒着热气。我斟满一杯茶，慢慢地品尝。

晚上九点，千烨准时到了寒洞。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什么情绪。今天他穿得很休闲，黑色低领针织毛衣，黑色休闲裤，配黑色羽绒服。戴着黑色方框眼镜。

我给他也倒了一杯茶。他捧在手里慢慢地喝着。我们两个相对无言。

良久，我开口说道:“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去哪里？去多久?”千烨皱眉问道。

“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去多久。”我淡淡说道。

“为了躲那个姬贤？”他嘲讽地说。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曾经我认为，那双漂亮的褐色眼睛永远只会有我一个人的倒影。曾经我认为，那双迷人的褐色眼睛里露出的关爱是真实没有虚假的。他看着我一直看着他不说话，开始不耐烦:“想求我成全你？我劝你早点放弃！”

我听到他说的话，笑了笑。他见我莫名其妙地笑，眉头皱得更深了。

“哥哥，我想谢谢你。也要谢谢爷爷。谢谢云门。没有芳姨我就不能活着到凌山，没有爷爷和千家的守护，我可能都活不过十八岁。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接受我这样的孤儿，并且还将我保护地这么周全。”我真诚地说。

千烨听了，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哥哥。”我低下了头。

“不想回星墅，就住在寒洞，或者南宫骁那边也可以。上次是我错了，不该冲你发火。”千烨见我态度真诚，说话柔软，于是语气也温柔了下来。

“我不是说，回星墅。而是，我已经回不到过去了。”我淡淡地说道。

千烨疑惑地看着我。

“哥哥。”我柔柔地喊他，像是和他作最后的道别。

“嗯……”千烨应道。

“我杀了人………………”

“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手上的伤，也不是因为姬贤。而是因为天堂之门，再也不会为我打开。我只能在地狱里受到烈焰的惩罚，永远沉沦，不得解脱。”

今天我对着千烨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实属不易。或许是因为想到以后再也不见了，就反而能更轻松地面对他了。

听到我的陈述。千烨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除此之外，我在他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多余的表情。比如，愤怒、恐慌、责怪……冷静如千烨，亦如就算他听到地球明天灭亡，他也不会有惊慌。

“理由呢？杀人的理由？”他深褐色的眼睛深邃又坚定。他不相信，他家的小白兔会一夜之间变得残忍嗜血。

我不回答。

许久之后，他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说:“你去报仇了？！”

“你居然一个人去报仇了？！说话啊，你是不是一个人跑去报仇了！？”

千烨奔溃地质问我，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生气、担忧、懊恼、后悔、责备各种情绪流露在他脸上。他慢慢放开我的手，沙哑地说道:“你不该去的。你不该一个人去的。当年爷爷把你送走的时候，我就不该答应的……”

他身体往后仰，整个人靠在墙壁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他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睁大眼睛，忍住不让眼睛里的泪水留下来。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此害怕，无论是自己遇到商业对手派来的杀手，或者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新娘被人抢走，亦或是公司遇到无法度过的难关。

“你不该瞒着我，一个人去冒险。”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件事能让他的小兔子龇牙咬人，那么一定是关于她亲生父母的。

又过了好一会，他直起身子。噙着泪珠，看着我说:“你不该自己动手，不该脏了自己的手，这些肮脏的事，我做就可以了。”

我不说话，看着他淡淡地笑，笑着笑着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千烨无声地走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抱进了怀里。他的怀抱像小时候抱我时那么温暖。

过了许久，我轻轻推开他，擦干眼泪，笑着对他说:“哥哥，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再是个孩子了。我想要有个家，一个我可以深深扎根的地方。You know, I\\u0027ve never got my roo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