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写的是活人的生死簿
沉甸甸的大纸箱，周岭抱回办公室后，趁没人，放桌上打开。
好巧不巧，宋柯、老高、林欢他们几个闹哄哄从外面回来，宋柯这两天有点怕他，蔫头蔫脑的喊了声老大，就回自己座位忙去了。
老高以为是刚收的快递，凑过去看：“买的啥玩意，呦，点心啊，花样还挺多，周队，你网购的？”
是一箱子各式各样的小甜点，一块一块包裹在透明的保鲜薄膜里，四周塞满冰袋，又精致又好看。
周岭其实对甜食一般，也知道这两天自己脾气不好，东西摆眼前了，不让一让说不过去，推给老高：“海南特产，你给大伙分一分。”
林欢和另外几个一拥而上。
他瞥一眼宋柯：“怎么，还得我给您端到跟前伺候着？”
宋柯摇头，赶忙过去挑了一块，巴巴问：“老大，你不生我气了？”
周岭挑眉：“我生你什么气？”
宋柯心一舒，挑块最大的甜点，剥开保鲜膜，大口咬下去：“那天去屹石影业，我听你说中午跟苗姜吃饭，我就自己开车走了，后来你又回来了，我以为你气我没等你。”
林欢和老高都挺八卦的表情：“老大你和苗局的外甥女……”
“她刚回国，人生地不熟，我师父托我关照，有问题？”周岭没好气勺宋柯后脑勺：“就你废话多。”
宋柯偃旗息鼓。
正好石韵佳经过门口，看见里面气氛一派和谐，走进来：“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宋柯眼都直了：“老大买回来的海南特产，石法医你尝尝看。”
石韵佳目光盯着周岭：“你在网上买的？哪家网店，发个链接给我，我刚好也想给我妈妈买一些。”
还知道给大家买吃的，果然和她想得一样，周岭这人就是看起来糙，其实挺细心的一个男人，加上被苗局欣赏，大力培养，自然能力人品都没得说。
脸和身材也是一等一，这个男人她想要。
周岭冷瞥她：“网上一搜一堆。”
“这箱子里边应该有网店名字吧。”宋柯怕石韵佳尴尬，箱子里外翻了翻，夹在甜点边上的一张卡片掉出来。
他捡起来：“周警官，海南薏粑和姜汁椰奶糕是我亲手做的哦，好好品尝。”
宋柯越念越暧昧，抬眼看脸色阴沉的周岭和满面猜疑的石法医：“这…这是……”
卡片被周岭一把抢走，箱子一合，沉着张锅底似的脸走了。
*
卡片夹在英语书的扉页，那箱小甜点还剩下十来块，周岭抱回家，一块块放进冰箱，吃了三天的早饭。
黄毛有天晚上没吃饭，半夜饿急，拉开冰箱看见还剩两块糕点，捏出来就要吃，都快塞进嘴里，一脚被起来上厕所的周岭踹出老远，甜点也没吃着，被他黑着脸，当宝贝似的拿回屋。
黄毛不信邪的冲他背影嚷嚷：“操，不就是两块小破点心，吃了能补肾益精还是咋的？”
屋里传来暴戾声：“外面有面馆，冰箱里头的东西你他妈少惦记！”
黄毛服了：“你大爷，就还仨啤酒，你他妈让我惦记个屁！”
“还有十个冰袋，少一袋我剁你一根手指头！”
黄毛：？？？
操啊，他至于饿得连冰袋都啃？
“周岭你他妈脑子让野驴踢吧！”
一晃近一周。
苗姜只有出去玩的头三天发过朋友圈，后来就没再发，最后两块小甜点，周岭是咬牙切齿吃完的。
臭丫头指不定怎么在外面疯玩，连朋友圈都懒得发。
吃完早饭，他冷嗖嗖把手机揣回兜里，踢开凳子正要去上班，黄毛从外面晃晃悠悠回来，正拿手机刷短视频，看都没看，一头撞他身上。
周岭本来就烦，这一脚差点给黄毛踹到巷口的皮革铺子里去：“走路不看路，要死是不是？”
黄毛摸着脑门指手机：“探秘博主，可有意思呢。”
“装神弄鬼的玩意儿。”周岭不信邪，掸掸衣服，去门口开警车。
黄毛自得其乐：“他说的就是你们正在查的那个案子，写麋鹿睡觉的编剧苗姜，说她有阴阳眼，能通晓前世今生，精通巫蛊之术，操控人心断人生死，难怪丽豪酒店死那女的忒邪门，连你们都查不出线索！”
周岭闻言顿足，拿走黄毛正看的手机。
如他所说，某音平台这种谣言的视频不在少数，还有说苗姜是笔名，这名字就邪性。
人都有猎奇心，灵异这种玩意，一边喊怕，一边恨不得扒缝偷窥，刨根知底。
有的博主就利用这点蹭热度博眼球，最过分的是有一个刚好在海南度假，跟踪到苗姜在酒吧跟人玩塔罗，偷拍下来又是一顿疯狂渲染。
难怪她后来不再发朋友圈，想必出门散心的心思大打折扣。
周岭眉头紧蹙，气得差点把手机砸墙上，幸亏黄毛事先有准备，伸手按住他手：“冷静，你砸我手机也没用，视频也删不掉。”
他看黄毛一眼，压着脾气走了，上车时甩车门的声音惊天动地。
黄毛吓得直拍胸口，越想越不对劲：“最近咋回事？吃错药了？”他眼睛一亮：“不对，这肯定是桃花开了。”
*
飞机落地。
苗姜提前结束行程，穿过登机桥时还穿着轻薄防晒衣和沙滩裙，雁鸣温度低，取完行李，她就近找了个洗手间换厚衣服，顺便对着镜子补妆。
隔断里传来两个女孩的聊天。
“网上那个‘苗姜异事’你看了吗，说她写的不是剧本，是活人的生死簿。”
“这么邪门？是不是营销策略？”
“你见过哪个营销策略是牺牲一条人命为代价的，你不想想，要没问题，剧能下架吗？”
“有道理，哎，一切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苗姜瞥一眼镜中的自己，她的长相虽偏向娇俏温软的少女感，但眼尾微微上扬，只要完全不笑，也能营造出冷艳疏离感。
听见隔断门里传来冲水声，苗姜赌气把唇涂成正气场强大的正红色，指尖在左右耳边一勾，两侧长发徐徐落下，遮住脸颊。
那俩女孩刚好出来，看见镜中缓缓抬起的脸，惊呼一声，软着腿从她身边踉跄跑走。
出去时，听见其中一个爆哭：“哎？她就是苗姜吧？完了完了，活见鬼啊！她会不会把我写进生死簿！”
苗姜翻了个白眼，收起化妆包，拎着行李箱昂首走出洗手间，故意与两个美女擦肩而过：“长脑子是用来思考的，不是听信谣言。”
走远后，她忍不住吐槽：“无聊。”
手机突然响了，屏幕显示苗书音，苗姜暗暗叹气，知母莫若女，一年半载不打一个电话，连圣诞节都会忘记的苗女士，此刻来电恐怕只有一个目的。
“苗姜，网上怎么回事？”苗女士不出所料的问：“你写的剧本被人阴了吧？这回没人敢用你了？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国内这么卷，你一个人没背景没靠山，想闯出一番事业哪有这么容易，赶紧回美国，离我近一点，我也方便照顾你。”
苗姜正站在路边等出租，这钟点旅客高峰，车不好等，她懒洋洋踢走一颗石子，闭眼都能想到苗女士得意忘形，高高在上的脸，忍不住拆她台：“我在美国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照顾我。”
苗女士自知理亏，在逼迫女儿回国和维系母女关系二者间，暂且选择后者，语气还傲娇得很：“最多再给你一年，苗姜你不小了，时间不等人，赶紧回美国，我和你叔叔帮衬着，闯出一番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苗姜虚与委蛇的答应：“好，母亲大人，我知道了。”
反正是一年以后的事，她没必要急于表明立场。
正要挂断电话，苗女士声音又炸响：“我左思右想，你虽然跟我姓，但名字里那个姜字取得不好，你命里缺金缺水，我找大师重新给你取了名字，就叫苗兮滢。”
苗兮滢？什么鬼？还嫌医院叫号牌上那一大串琼瑶风不够壮观？
苗姜憋了好一会儿笑，抚着胸口顺气，平心静气的商量：“太绕口了，字我也不会写，我直接叫苗金水行吗。”
隔着电话都听得出苗女士的怒气：“苗姜，你非要用那个废物点心的姓当名字是不是！？”
苗姜手机拿开老远，等苗女士自动咆哮完毕，寥寥敷衍几句挂断。
什么叫她非要用，名字是她出生时，苗女士和姜先生为纪念他们伟大爱情取的，现在他们婚姻破裂，倒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存在必要了。
苗姜闷闷不乐，身后有汽车按喇叭，她以为自己挡别人的路，一双黑色小皮靴下意识退了小步。
喇叭暴躁的连按几声。
苗姜耳膜震痛，恼怒抬眸，看见一辆深灰色皮卡停在面前。
车窗降下，周岭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臂松弛的搁在车窗，筋骨分明的手指敲了敲，声音像在沙砾中滚过，口吻意味不明：“水水，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