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该死
“从客观角度说,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凶手更不可能人间蒸发,”周岭想着能询问的线索:“死者家属联系过吗。”
“章一简和家里关系不好,父母都快八十岁,没精力也不肯来齐陵,有个大他十岁的姐姐,问了,说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死在外面活该,”渠良拍大腿:“你们通缉他,不也是因为他J杀了两个姑娘,这种人,还真是自作孽。”
会议室外传来敲门声,是石韵佳:“排除螺旋桨损伤,排除医源性截肢,从伤口破损程度来看,将他分尸的凶手不是人,推测是海洋动物。”
渠良长长噢了一声:“被鱼吃了呀。”他又想说一句活该。
会一直开到初三凌晨,紧接着,周岭老高一行人去发现尸体的海边勘察,回去又排查监控、询问目击证人。
等回到附近的旅馆已经是初四下午。
石韵佳那边有了新的线索,尸体胸前和腹部破损的皮肤上面有字,经过他们反复尝试,终于在拼凑的皮肤上面,看清垂直刻在身上的三个字——“他该死。”
旅馆房间里,老高烧了壶热水,坐在床上捧着盒饭,边吃边说:“要说这个章一简,仇家可就太多了,十几岁就开始混社会,二十出头时还因为故意伤人,进去过三年。”
宋柯刚躺在床上刚睡俩个小时,是被老高买盒饭的吆喝声砸醒的,头还浑浑噩噩,直接往鼻孔塞了两只薄荷醒脑剂:“你说那些都不能叫仇家,十来年跟章一简没联系,犯不着,要说杀人动机,向雨桥和方妮可这两家最有可能,顺着查多半能查到线索。”
“这可是杀人啊,”老高嗤声:“向家有谁肯为向雨桥卖这个命?”
向蕤肩膀枪伤做完手术,暂时监管在医院,联合章一简强J向雨桥的罪已经认了,至于逃跑美国,他承认是向春生托好几个朋友,让他假走,过安检的是他,但上飞机的不是他,他压根没出国,被人偷出来后就躲在汝林禅院后面的别院。
除夕当天,向春生料到警察会查到禅院,让他找个地方避避风头,他也是蠢,办豪华酒店打算享受,被人怀疑后才意识到自己会暴露身份,趁乱跑走,躲进便利店。
老高说:“向家那老头儿正想尽办法给儿子打官司减轻罪名,到最后都没提一句对女儿的歉意,这种畜生,你指望他给女儿报仇?做你的春秋大梦!”
“那最大可能就是方妮可家,”宋柯托着脸,问靠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周岭:“老大,你咋不说话?你是不是困了?给你来一根薄荷醒脑剂?可管用!”
周岭正想着心事,被他这么一干扰,心思全乱,烦躁推开他递来的醒脑剂,扯上衣服出门。
老高斥宋柯道:“方妮可她妈从女儿死后,就没离开过雁鸣,再说她那小体格子,杀章一简,还跑到齐陵,杀人再抛尸,可能吗?她不被反杀就不错了。”
宋柯嘟囔:“万一是其他亲人呢?”
周岭大步走到走廊尽头,耳根子终于清净,脑子里却不断重复石韵佳的话。
“垂直刻在身上的三个字——他该死。”
他仰头深呼吸,点了根烟,打火机拿在指尖转来转去,突然想到什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找出之前存在里面的《麋鹿在沉睡》的第三起案件片段。
“美丽海滩,摄影爱好者追逐初升的太阳,潮汐涨落,一具尸体被冲到海滩上,身穿长裙的妙龄少女,面色肿胀的脸上,目光涣散无焦的望着天空。
须臾,警察和法医勘察现场,在女孩胸腹部位发现三个垂直刻上的字——她该死。”
又是一起模仿剧中情节的案子,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周岭咬着烟,斟酌良久,翻出她的微信。
Keeper:【在齐陵玩得还好?】
信息发过去,他捏紧手机,骨节泛白,立刻撤回,换了一句。
Keeper:【注意安全。】
周岭手攥拳,用力磕几下额头,怀疑她干什么,用她的话来说,剧本被人当成杀人利器,又不是她想的。
狠狠啐了烟,他起身回旅馆房间,哐当推门:“去市局。”
宋柯刚躺下,人立刻坐起来:“现、现在?”
周岭懒得再重复一遍,人已经拔腿离开。
宋柯讷讷看桌上盒饭:“老大你的饭还没吃……”
老高勺他后脑勺:“穿鞋!走了!”
周岭原本是想就短剧内容,和齐陵警方商讨,进一步寻找线索,等他们三个赶到市局时,就见接待室里坐满带孩子的家长,个个惊慌失措,小孩子们哭哭啼啼,还有些穿海洋馆制服的年轻面孔,脸色苍白,说不上几句话就跑到外面呕吐。
渠良忙得晕头转向,看见他们来了,惊喜的说了声正好:“我还想给你们打电话呢,一直腾不出时间,来来来,你们可得支援我们。”
周岭扫一眼那些人:“出了什么事?”
“这些人都是从海洋馆带回来的。”渠良说,海洋馆一早就挂出宣传牌,说春节假期有大白鲨首秀,结果一拖再拖,直到初四,这只白鲨终于在馆里亮相,慕名带孩子来参观的家长不再少数。
可就在上午十一点左右,这只白鲨被饲养员喂食后,状态持续低迷,不多会儿,突然从嘴里吐出一条人类的胳膊,可把在场的家长孩子吓坏了,尤其是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
“是章一简的残肢?”周岭直觉敏锐的问。
“应该是,”渠良说:“还在等dna检测结果。”
接待室嚷声哭声吵得周岭太阳穴疼:“找几个近距离目击者,还有负责这头鲨鱼的饲养员、海洋馆馆长回来问就够了,用得着把全部游客带回来?”
渠良叹气道:“馆长出差正在回来路上,当时乱作一团,游客推搡,有的丢了东西,有的受点轻伤,都要和海洋馆谈理赔,生怕漏掉自己,没办法,每个人都要登记,做笔录,我们这种小地方,人手不够,都得上。”
宋柯疑惑:“凭监控和入场门票不能理赔吗?”
渠良无计可施:“网络换票系统坏了一阵子,这都是现场买票,1米2以下小孩免费,直接就带进去了,哪来的信息,至于监控,客流量太大,人挤人的,不是每张脸都能拍清楚,就得挨个问一问。”
周岭毕竟身在齐陵,很多工作还要这边警方协助,眼下渠良开口要他们帮忙做笔录,没办法推却。
大致分配好任务,周岭给围在他面前的这部分人登记,基本都是固定几个问题,孩子姓名、入馆时间、路线、现场情况及损失等等。
须臾,接待室的游客散去大半。
一张身份证被放在他眼前。
周岭正埋头记录,笔尖惯性的写下苗字之后,停顿。
再看身份证上的名字——苗书音。
他目光锁着那个名字,唇线紧抿,苗姜初二那天在车上说的话犹在耳边——
“她在美国有新的家庭,我也早就习惯了独立;”
“我和她都没那么需要对方;”
“她连过年都没回国,我又何必去美国陪她。”
和苗书达相差一字的名字,他有种预感。
“这是我儿子周朝宇,朝阳的朝,宇宙的宇,十一岁,我们是来这旅游的。”
苗书音不是没回国,而是回国了,却没有告诉苗姜。
周岭思绪回笼,面无表情的撩起眼皮,坐在面前的母子,女人打扮年轻干练,但眼角的细纹能看出她起码四十岁以上,小男孩倒是礼貌乖巧,不哭不闹站在旁边,乖乖叫了声警察叔叔。
“国籍。”他下意识问。
苗书音愣了愣:“美国,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中国国籍。”
“猜的,”周岭笔尖在纸上沉顿,潦草记录:“几点到几点出现在鲨鱼展馆。”
与女人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另一个温软甜润的询问声:“请问有人捡到一台索尼单反相机送过来吗?”
对他来说,那是世界上辨识度最高的声音。
周岭错愕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熟悉身影,再瞥一眼无动于衷的苗书音母子,赶忙撂下笔,仓促拉来宋柯接替自己,迎着苗姜惊诧的目光,一把将她拉出警局外:“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