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凶杀(二)
“一剑贯天地,谈笑鬼神惊,单手擎孤城,西北有南宫!”
侯敬摇头晃脑吟诵了几遍,忽然叹口气道:“南宫师叔祖说话虽然温言细语,可是我……怕见她,万一她到时一生气,捅咱们几剑,咱们只能自认倒霉,我估计……估计……师祖也不会管咱们。”
陆天波死了,四周还有一地尸体,侯敬一直不说话,也不动,就像一具僵尸,这时听到南宫师叔四个字,他好像回过魂来一样,看神情,他很害怕这位南宫师叔祖。
“师父见到南宫师叔都头疼,他老人家才不会管咱们,他巴不得咱们被南宫师叔教训一顿。”胡不平一脸悻悻,恶狠狠瞧了瞧萧钧,转过身去。
“这位南宫师叔是谁?怎么他们这么怕这位南宫师叔,这几人飞天遁地,何等厉害,世上竟然还有人让他们害怕?”萧钧躲过一劫,心中稍安,但想起南宫师叔的厉害,不禁心生向往,脑中不住浮现父亲讲过的那些神仙,赤脚大仙,太乙真人,五方五老……
“刘师兄,劳烦你去外面挖些土坑,咱们先把陆师兄他们葬了。”张华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敬意。
刘觉慌忙应了一声,佝偻着身子提剑向外走去。
“这刘觉是师兄,怎么挖坑埋人这等小事也让他去,姓高的身强力壮,为何不是他去?”萧钧有些替刘觉抱打不平。
“所谓止戈为武,哪什么又是剑呢?杀人为剑?还是不杀人为剑?杀戮为剑?还是慈悲为剑呢?”侯敬背着手行了过来,他看了几眼地上的尸体,摇头一叹,来回踱步,片刻,嘴里又开始不住嘟囔鼻子和衣裳。
“这痴货又犯病了。”萧钧翻了个白眼。
一会儿刘觉就回来了,坑已挖好,众人将陆天波等人就近葬了,又做好标记,众人不免又议论痛骂一番。
众人又在道观中另寻一处残破庭院歇息,房屋塌了半边,众人也没有心思管,只随便打扫,就席地而坐闭目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胡不平睁开双眼,大声道:“老胡要喝酒,心里憋屈,咱们剑宗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杀了陆师兄,还被姜真那小喽啰耍来耍去。”
他与陆天波相识多年,交情莫逆,眼见陆天波惨死在这破道观里,心中悲愤不已,说着眼圈发红,有些哽咽。
“胡师叔,葫芦里的酒不是昨天喝光了吗?怎么又有酒?荒郊野外的,你又从哪里弄来的酒?”侯惊望了一眼高令身边的酒葫芦,心里好奇。
“他在船上偷盛的。”高令冷冷道。
侯敬噢了一声,一本正经说道:“胡师叔,临来的时候,师祖叮嘱我们把你的酒葫芦收起来,不让你多喝酒,只能每五日喝一葫芦,你昨天刚喝了一葫芦,现在又要喝?只怕万万不行。”
“万万不行,那就千千行。”胡不平大声叫嚷,直盯盯看着高令。
高令犹豫片刻,拿起身旁的酒葫芦,取下葫芦塞,缓缓倒在地上。
胡不平吃了一惊,便要去拦,高令扬了扬手,喝了一口,将酒葫芦掷给胡不平,冷然道:“敬陆师兄,杜师兄和几位宗门兄弟。”
胡不平一怔,点了点头。
“高师叔,你也喝酒,哈哈,你可是沾酒就醉。”侯敬大笑不止,忽听张华道:“胡师弟,我也敬陆师兄。”
“师父,你也要喝酒,酒会乱性,还伤身体,师祖……”侯敬念念叨叨。
胡不平哼了一声,把酒葫芦交给张华。
侯敬轻嗅两口,忽然皱了皱眉,扭了扭头,似在寻找什么,却看到萧钧眼珠乱转,笑道:“星月小子,早就给你说过做人要诚实,你这一招已经用过了,现在不管用了。”
萧钧想说话,他想告诉侯敬等人,船上酒里有钩子下的醉仙散,但此时他说不出话,空自着急,只能把眼珠转得飞快,侯敬看见,笑声更大了些。
张华喝了一口,把葫芦递给胡不平,胡不平接过葫芦,也待要喝,忽然道:“我十年前和陆师兄在映照峰顶把酒言欢,曾说有朝一日若修成十道金刚剑气,就去映照峰顶与他饮酒论剑,如今我十道金刚剑气已经修成,陆师兄却不在了。”说到这里,胡不平抬头看了看天心明月,叹道:“记得那年也是中秋,今日也是中秋,本以为昨日与陆师兄相遇,能偿夙愿,谁知如今阴阳相隔,我这金刚剑气陆师兄再也看不到了。”
高令道:“胡师兄,陆师兄英魂不远,你不如舞上一遭,他在天上必定能看到。”
“我正有此意!”胡不平双眉一挑,纵身半空,手掌虚招,铮地一声,背后长剑飞出,胡不平戟指轻划,当下凌空舞起剑来,剑气纵横,明光闪耀,金刚剑气本有降妖伏魔之威能,此刻胡不平含怒出手,真有金刚法相,人在半空,周身剑气弥漫,气势万千,忽然金光闪过,胡不平长啸一声,凌空一转,握住长剑,发力劈出,长剑之上霎时飞出十道剑气,剑气金光闪烁,照耀八方,映得四周犹如明昼,十道剑气飞出十几丈,击中四周破屋残垣,只听轰隆隆之声不绝,一时四周颤动,烟尘大作,待到烟尘散去,众人才看清这整个道观已被夷为平地,唯有道观的大门孤零零矗立在烟尘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萧钧两眼发直,眼皮乱跳,本以为如此威势足够厉害,却听胡不平长啸一声,劈出一剑,金光如昼,飞过天空,一闪而逝,过了片刻,一声巨响传来,数十丈外小山坡上一个十几丈高的大石被劈做两半,轰隆隆滚落下来,最后,停在众人数丈之外,萧钧目瞪口呆,连着眨了几次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神仙!神仙!”
萧钧回过神来,咽口唾沫,暗道:“幸亏没有跳江,倘若真跳下去,看这个情形,还没到水里,就会被劈成两半,想要喂鱼都喂不成。”
胡不平飞身落下,虎目噙泪,神色哀伤。
张华道:“陆师兄一事固然让人悲伤,但胡师弟修成十道金刚剑气,也未尝不是咱们大雪山的大喜事。”
“何喜之有。”胡不平叹了口气。
噗通一声,方才还面带微笑的张华缓缓歪倒,他脸色惊恐,望着胡不平那酒葫芦,说道:“大家小心……葫……”说了几个字,缓缓闭上眼,再不言语。
又是噗通一声,高令歪倒在地,人事不省。
胡不平大惊,连忙道:“张师兄,高师弟,你们怎么了?”他要去扶张华,忽觉剑气扑面,寒气袭人,连忙倒飞丈许,抬眼见刘觉怒目相视,手拿长剑,失声问道:“刘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刘觉道:“胡不平,你在酒葫芦中下了毒,想要杀了张师弟和高师弟,你还有脸问我做什么。”
胡不平愕然,目光扫视四周,见张华和高令人事不省,自己酒葫芦兀自立在地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长剑,思忖片刻,暗道:“这倒不怪刘师兄,自己如今形状,难免惹人猜疑。”深吸一口气道:“刘师兄,咱们同在宗门数十年,我胡不平的为人你还不知道?我怎会杀害张师兄和高师弟?我看你是误会了。”
“什么误会?我问你,刚才张师弟说的是什么?”刘觉冷哼一声。
“大家小心……葫……””侯敬绘声绘色学了几遍,猛地一拍脑袋,叫道:“师父是让咱们小心胡师叔。”
“不错,张师弟就是这意思,小猴子,这次你倒聪明,”刘觉目光霍霍,瞳孔微缩,哼道:“胡不平,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张师弟和高师弟喝了你的酒就昏过去了,你不是心怀叵测,是什么?如今荒郊野外,你将我们杀了谁能知道是你干的?”
胡不平脸色微变,大声道:“刘师兄,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胡不平行得正坐得端,岂会做出这等杀害同门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