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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柴叔

萧钧昏迷的第十天,叶攸安走进了简陋的小院,他在萧钧床前发了半天呆,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听叶大海说发生的事,然后扭头走了。

那天天很蓝,叶攸安的脸色却阴沉的可怕,随行的人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都吓得胆战心惊。

叶攸安走到千寻楼前时,让人把叶攸平找来,楼前的仆役闻言一哄而散,抢着去找人,千寻楼外最后就只剩下了叶攸安。

从那一天起,叶园的下人们私底下都在议论一件事,城主究竟有没有打二爷,因为有人说城主的书房里有叫骂声,还有打斗声,而且叶二爷走出千寻楼的时候一瘸一拐,但当时天黑了,人们又害怕,都躲的远远的,所以两兄弟究竟有没有发生厮斗,没人有确凿证据。

不论什么人,不论什么事,都会被遗忘,萧钧昏睡第一个月的时候,大家都很好奇,到了第三个月,人们已经淡忘了,毕竟叶园很大,人也很多,每天发生的事也不少,比如说有人吹嘘见过一只会说话的猫,这件事人们就议论了一个月,还有许多人去捉猫,最后,一无所获。

萧钧已经昏睡三个月了,第九十天的时候,萧钧低低说了声疼,然后他醒了。

叶园沸腾了,人们不再寻猫捉猫,而是都来门口偷瞧萧钧,一时间陋院门庭若市,后来,叶大海像赶苍蝇一样把这些人都赶跑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人们没见到萧钧,大家终究还是不相信的。

又过了半个月,一天,人们看到谷兰搀着萧钧在院子里散步,人们终于相信了,当时,叶攸安和叶大海也在,两个人的脸都笑出了褶子。

但,萧钧极少说话,或者说基本不说话,他觉着身体沉沉的,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当然,这些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的心像绑着一块儿石头,更沉。

又过了半个月,他气色明显恢复了不少,脸也红润了,但一双眼睛却一直灰蒙蒙的,很少眨眼,也没什么生气。

看着萧钧的眼睛,叶大海知道了什么叫心如死灰,当然他也有些怀疑萧钧的神智是不是出了问题。

第一百十二天,叶大海对萧钧说带他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叫叶桐。

萧钧的眼珠终于动了动,有了光彩,虽然是落寞的光彩,像夕阳,像晚霞。

这天未时刚过,叶大海和萧钧就出了叶园,叶大海变成一个红脸莽夫,萧钧则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农,这一切都是叶恪静的功劳。

世上自然有变幻容貌的法门,但叶城没有,就算有,叶恪静这生来就有痨病的身子也修不成,叶恪静知道自己先天不足,要保命就要有些独门手艺,所以他学了易容术。

他这门手艺,萧钧很羡慕。

叶大海带着萧钧来到离城墙不远的一处院子,地方很偏僻,零星散落着几个宅子,十分冷清,院子后面有条小河,长满芦苇,芦苇一人多高,人藏在里面很难发现。

叶大海和萧钧远远绕过院子,钻进一个芦苇坡,看到叶流的时候,他正等得焦急。

叶流身边躺着一个老人,昏过去了,这老人的容貌萧钧在镜子里看到过,当时叶恪静正在帮他弄胡须,叶大海在旁边说聂叔的胡子里有几根是黑的。

萧钧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跟着叶流走出芦苇荡,然后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看到一个木车,上面有鲜花,也有些泥土,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萧钧推着木车向院子走去,走之前叶流特意叮嘱他弓着腰,因为聂叔没有那么高。

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问,萧钧走进了这处院子,迎面都是鲜花,白的,红的,蓝的,粉的,繁花似锦,争奇斗艳。

满园花中,一条小径通到屋门口,廊前有两个丫鬟在倚着栏杆闲话,一个红衣,一个白裙,姿色不俗,看到萧钧,红衣丫鬟说道:“聂叔今天怎么高了些?”

萧钧没有敢弓腰,因为叶流说聂叔又聋又哑,他只作没听见,径自去锄草剪花,

过了一会儿,只听那红衣女道:“怜儿姐姐,我看姑娘最近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因为那野小子。”

萧钧听到野小子三个字,眼皮一跳,想了想,装作要剪一朵花,趁机离两人稍稍近了些。

“瓶儿,这也不能怪姑娘,那姓萧的一片痴心,着实有些可怜……”白裙女说着叹了口气。

“痴心有什么用,哼,姓萧的也不好好照照镜子,他一个山里来的,身份低贱,土里土气,大家看在城主面上不说他,他就觉着自己是个人物了,竟想攀附姑娘,简直不知好歹,我呸!”

“听说那姓萧的人还不错,可惜是个野……唉,身份确实低了些……”叫怜儿的姑娘又叹了口气。

怜儿的声音充满同情,但听在萧钧耳中却比瓶儿的讥讽更让人难受,他弯腰拔起一颗野草,看这野草干瘪发黄,在一众馥郁香花中显得格外丑陋,暗暗叹了口气。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萧钧抬头看去,只见叶桐衣袖翩翩行了进来,她清减了些,略有愁容,瞥了萧钧一眼,便向屋里走去。

萧钧醒来的时候,觉着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但现在看到从身边走过的叶桐,他的心好像又活过来了。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下去吧。”叶桐的声音依然淡如轻风。怜儿二人面露喜色,应了一声,快步离去,自去玩耍。

叶桐进了屋,便看不到人,萧钧的心又起波澜,他翘首望着半掩的窗子,希望能能缝隙中看到叶桐的身影,但他失望了,叶桐自进了屋,便全无声息。

萧钧望眼欲穿,眼前忽然闪过那日石林发生的事,惆怅良久,心中暗叹:“她看起来很伤心,嗯……她一定是误会自己舍不得以法破境的法诀,这却有些难。”

失神之际,身后忽然传来叶桐叹息声,只见她缓缓行到一株花前,伸手摘下一朵花,撕成一片一片扔落在地,脸上露出怏怏之色,片刻低声道:“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淡淡声音入耳,萧钧忍不住心头一跳,心里竟有些了些许莫名欢喜,斜眼看向叶桐,却见她望向小园香径,冷冷道:“他又派你来,他是不是永远不来我这里了?”

萧钧闻言一惊,瞥眼望去,见花径中站着个老人,白发苍苍,身形佝偻,赫然是柴叔。

“糟糕,要被揭穿了,嗯……奇怪,叶桐怎么对柴叔这么说话?”萧钧好奇之余,心里仍不免七上八下,急忙搜肠刮肚,思索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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