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是为秦相

已是深秋，这黑夜也来的一天比一天快。月上梢头，月光洁白清冷。

赵国苗走在道上，心事重重，倒不是为杀万俟卨的后事而担忧。而是这万俟卨，带给赵国苗另外一种解决问题的思路。

这朝中，既有议和派，又有主战派，可更多地是，像秦桧万俟卨这样墙头草似的赌徒。议和也好，主战也罢，只是政治主张与方向不同，本质上大家还是为国效力。但是，墙头草则不同，他们的出发点，并不是大宋的利弊，而是他们个人的前途，若是不日金人打过来，想来这帮人，扭头便做了宋奸。

赵国苗本意是徐徐图之，剪除秦桧的党羽，最后再治他的罪。但这万俟卨的到来，忽然让赵国苗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秦桧手底下，只是一帮因利益而聚集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秦桧这棵大树一倒下，那帮猢狲没了主心骨，想要拿下自然轻而易举，保不齐还有很多直接当场反水。

刚出花园的长廊，赵国苗迎面正撞见秦桧，赵国苗心里嘀咕着，“秦桧出恭许久，不知是去何处摸鱼？”

见官家眉飞色舞的拎着个什么物事，秦桧赶忙上前施礼，“官家，臣这一直闹肚子，让官家等的久了，还望官家莫怪。”

赵国苗心里一声冷笑，正好你这厮摸鱼去了，若是你在场，那万俟卨想来还不会如此大胆，朕倒是不好动手杀他，“秦相无妨，身子要紧。正好撞见秦相，方才朕忽然想到些事情，与秦相说道说道。”

“臣洗耳恭听。”秦桧恭恭敬敬的跟在赵国苗身后。

赵国苗手上的包袱渗出血来，因为本就是深色，倒也不甚明显。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腥味，走动起来，这味道也不算重。

“如今朝中诸位大臣，有几许人主战，几许人主和那？”赵国苗不动声色的问道。

秦桧愣住，没想到官家会问这样的问题，“官家，朝中大臣众多，这一时，可有些难说。”

“不妨，秦相捡几个重要人物，说与朕便可。”赵国苗本就没指望秦桧能列出个名单出来给自己，自己也只是想知道个大概，也好心底有数。

“官家，那臣便斗胆评上一番。”秦桧侃侃而谈，“这主战派，多是军中之人，如官家熟知的岳飞、韩世忠、杨存中几人，皆在此列。”

“韩世忠。”赵国苗低语一声，来此两日，倒是没见着这位韩良臣，此人的夫人倒是出名，乃是大名鼎鼎的巾帼英雄梁红玉，“中兴四将，倒是应该去见见。”

“秦相接着说。”赵国苗并不意外，毕竟军中之人，没有仗打，哪来的升迁机会。

“南方原有的士大夫一派，乃是主和派。”

“那秦相呢？”赵国苗话锋一转，眼神中带着杀气。

“臣自然是听官家的”，秦桧不慌不忙，略一施礼，“为臣子的，自然是为官家分忧，官家想战，臣便为官家想战的法子。官家想和，臣不敢不殚精竭虑，为官家谈妥这议和之事。”

“朕知晓秦相的忠心。”赵国苗转过头去，加快步伐，“先前秦相说，不日金使便随着吏部侍郎魏良臣一道来临安商定议和一事。”

秦桧也赶忙跟上，不知为何官家突然提起此事，“官家，正是。前几日魏良臣已至金国，将官家的书信带与完颜宗弼，想来魏良臣与金使已在回临安的路上了。”

赵国苗点点头，自己并不知道那赵构给金主完颜宗弼带什么书信，不过依着赵九妹懦弱的性子，想来定是些丧权辱国的话。毕竟身为一国之主，能说出什么臣构之类的话，除了那句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赵国苗再也想不出第二句比这话更掉份的，

“不知秦相可熟悉这万俟卨？”赵国苗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如同狼盯着猎物一般。

秦桧被赵国苗的眼神看的发毛，慌忙答道，“万俟卨是大理寺卿，臣与之不算熟络，只知道此人负责审理岳飞一案。不知官家为何问起此人？”

“这样吗？朕还以为这万俟卨与秦相颇为熟悉。”赵国苗抡动起手上的包袱，转起圈来。

在朝中结党营私自古以来都是皇帝们的大忌，虽然秦桧是少有的权相，可也不敢在赵国苗面前承认这万俟卨是自己的心腹，“官家，同朝为官，自然有几分同袍之谊。”

“再无其他？”赵国苗低声问着，脸上仍旧挂着玩味的笑。

“官家，臣以脑袋担保，绝无其他。”秦桧慌忙跪倒在地，俯首不起。

“秦相这是作甚？只是君臣之间的几句玩笑话，不必当真。”赵国苗一把拉起秦桧，“秦相起来说话，莫不是要朕一直低头看着秦相不成？”

经过赵国苗的抡动，包袱里渗出更多的血来，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了几分。

秦桧抽动鼻子，显然是闻到了这股子血腥味，只是他还没察觉出来，官家手上的那个包袱，是个头颅的模样。

“官家，不知官家有没有闻到一股腥味？”秦桧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才秦相不在时，朕与存中卿家下塘捉鱼，想来是那鱼身上的腥味。”这秦桧的鼻子怎么这么灵光，自己怎么没闻出来？赵国苗鼻子猛吸一口气，暗道一声不好，可能自己被方才万俟卨身上的味道给冲坏了鼻子，竟然没闻到那股子血腥味。

“官家倒有几分童趣。”秦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秦相，方才那万俟卨来过。”赵国苗话锋陡然一转，将话题引到万俟卨身上。

“官家，这万俟卨奉命查探岳飞一案，想来是有些进展，故来进宫面圣。”秦桧倒也不慌，他已经与赵国苗表明心迹。

赵国苗摇摇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一双小眼眯的更狠，让人看不出那双眼睛背后藏着些什么东西，“秦相倒是猜错了，万俟卨此次，是为秦相来的。”

秦桧有些愕然，这万俟卨，怎么会是冲着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