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吾有良方

翌日，天朗气清。

蛇山之巅，黄鹤楼前人声鼎沸。

赵国苗与杨存中站在五层飞檐上，眺望着比邻的长江。

“官家，是否有些太冒险了？”

“为什么这么说？”赵国苗看着眼前浩浩荡荡的长江，不由的心生感慨，这大好的河山，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杨存中指指楼下嘈杂的人群，有些无奈，“官家，这种宴会的形式，是不是太超前了些？”

楼下穿着麻衣的民众们，疯抢着成堆的食物。

没错，赵国苗此次召开的宴会，竟然是自助餐。

赵国苗看着人们像是恶狗扑食似的冲向每一道新上的食物。筷子已经无法满足人们此时的需求，人们将双手发挥它们原始的使命。

一道道热气腾腾泛着油光的菜端上来，顷刻间便被一扫而光。

满是皱纹的老妪抱着她的孙子，挤在人群里，因为身弱体虚，被挤在一边，根本抢不到任何吃的。

她的孙子尚在襁褓，挤在人堆里，哇哇大哭起来。老妪确实无暇顾及哭闹的孙子。双手环抱，将孙子护在怀中，埋头朝着前方硬挤过去。

终于，她挤到了人群深处。

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失望不已。

已是杯盘狼藉，这边的台面上早已被人们哄抢的一干二净。也对，若不是已经没有东西可抢，她又凭什么能抱着孙子挤进来呢？

老妪在一片狼藉中寻着吃食。人们实在吃的干净，连盘子上的油星，都被人拿去舔的一干二净。老妪已无力再挤向另一面，无力的坐倒在地上，叹了口气。双臂微微弯曲，成船状，轻轻摇动着，哄着她的孙儿。

“没福气啊。”老妪又是一声叹息，连脸上的褶子都像是与她一道叹气。

赵国苗和杨存中慢步走下楼，木质的台阶踩在脚底，吱呀作响。赵国苗远远望见那名老妪，心头不由的一酸。

“不是说百姓都很富足吗，怎么这幅景象？”赵国苗一拍脑袋，看样子将宴会的形式改做自助餐，还真不是个好的选择。

杨存中不由的翻了一个白眼，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赵国苗，“官家，那帮子文官的话你也能信？再说了，这可是黄鹤楼哎，天下第一酒楼，寻常老百姓哪个兜里有银子来这里吃饭？”

赵国苗被杨存中噎的说不出话来。

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国富不代表民富。自古以来，王朝末年，冗官尾大不掉、土地兼并。百姓流离失所，迫于生计开始造反，这是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逃不过的历史周期律。

“一个幽灵，一个xx主义的幽灵，在...”赵国苗阴沉着脸，嘴里面念念有词。

“官家，你在说些什么？幽灵，大白天的哪来的幽灵？”杨存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楼梯。

“存中，朕好像有方向了。”赵国苗兴奋的用力拍了一下杨存中肩膀。

杨存中终于还是倒霉的滚落楼梯，正落在那老妪面前，摔得四仰八叉。他抬起头，愤懑的说道，“官家，正走着楼梯呢，您拍我干什么？”

赵国苗快步跑下楼梯，赶紧扶起杨存中，“得亏摔得是你，要是朕摔下去，怕不是连骨头都给摔散架了？”

杨存中拍拍身上灰尘，见官家这样说话，心里大为不满，可又不敢直接发火。那些个来不及收拾的碗碟便遭了殃，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如连珠炮响，可人们正忙着抢吃食，根本没有注意到。反倒是老妪怀里刚刚哄好的孙子，受到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老妪正欲发火，见眼前这位人高马大，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好惹。老妪先自软了三分，转过头去，挪动几步，离杨存中远些，又哄起孙子来。

“存中，还不给老太道歉！”赵国苗怒斥一声，一双眼瞪向杨存中，面色冰冷。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利用职权欺压百姓的人了。杨存中这番作为，与那些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官僚有什么两样。

杨存中见赵国苗真个动怒，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走到老妪面前，躬身行礼，“老太，方才是我唐突了，惊动了您的孙子，还请原谅。”

封建王朝，哪里会将普通百姓当人看待？

即便杨存中乃是将门之后，赫赫有名的杨家将传人，对于普通老百姓，他也是做不到平等对待的。这是历史的局限性。

老妪看着杨存中的脸，犹自惊魂未定。这个莽汉子，怎的向自己道歉？

“没什么没什么。”老妪将头偏在一边，不安的拍打着孙子，不敢直视杨存中的脸。

赵国苗快步上前，作势拍了杨存中脑袋以下，满脸堆笑，“老太，这莽军汉，没有分寸，惊扰了您和您孙子，我替他给您二位道歉了。”

杨存中欲言又止，官家何等身份，向一介草民道歉，实在不妥。

老妪见赵国苗瘦瘦小小，脸上又和善的很，全然不似杨存中那莽汉。

“这位官人。”老妪猛烈的咳嗽起来，嘴角带着一丝血迹，“真的不碍事，也没撞着老身。”

“若是不嫌弃，可与在下一道上楼入席。”赵国苗方才在楼上看着老妪，并没有抢到吃的，于心不忍，本就想接济她一二。

“这，不太合适吧。”出乎赵国苗的意料，老妪反倒有些迟疑。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赵国苗大手一挥，“存中，快扶老人家上楼。”

老妪本待拒绝，可瞧着杨存中那魁梧身形，吞了吞口水，没敢说出来拒绝的话。再者，她也确实饿了。

四人进了包厢，岳飞岳云父子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了。

见赵国苗进来，岳飞腾的一下站起身，还顺手一把拉起岳云。

“臣拜见官家。”父子一道拱手行礼。

“免礼。”赵国苗挥挥手。

老妪吓得一哆嗦，腿软的像两根面条，要不是杨存中拉住，早瘫在地上。

“官...家”，老妪吓得嘴都张不开，她双臂死死环住孙子，双眼流露出恐惧的光，像是被惊扰的兔子。

“老太，坐。”赵国苗笑意盈盈，“就坐在朕左手边就行。”

老妪战战兢兢的坐下，尽可能的缩成一团。

赵国苗仔细打量着老妪。

古人生活苦，看不出年纪。只见这老妪头发已然全白，脸上皱纹犹如沟壑，一道道、遍布整张脸。像是一只皱缩了的橘子。老妪身上衣服虽然破旧，但却是干干净净，不像寻常人家，一件衣服弄的脏兮兮的。

“老太哪里人？”赵国苗问道。

“官家，小人家原是济南府的开医馆的，因为金人，逃难于此。”老妪小心翼翼的答道，不敢抬头。

“开医馆的？为何如此窘迫？”赵国苗有些不解，按说医生到哪都应该混的开才是，怎的这老妪却是这步田地。

老妪抽泣起来，语气带着哽咽，指指怀中幼孙，“来时路上，他爹被金人抓去当了军医。她娘前些日子害了热病，也死了。只余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

赵国苗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

岳飞听的仔细，一双手紧紧握拳，“都是该死的金人。”

“老太可会开药？”赵国苗有心接济他们祖孙，想为他们寻个活命的机会。

“小人祖上有壮阳之法。”老妪脸红一下，糯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