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我见过最肮脏丑陋的人心,恶魔想与我为伍,每晚都试图将我拖入深渊,每当朝阳升起时,我躺在床上,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耳边传来电视机里播报的声音,我才知道,我又活过来了……
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碎尸案终于告破,警方正在城北的胡同区实施抓捕。
那片地形复杂,道路及其曲折,周海棠为了抢到第一手新闻,也顾不上级别不级别了,她亲自开车,带着两个助手和实习生,飞一般的往现场赶。
“海棠姐,你来过这里啊?”实习生坐在后座,手一直抓着车顶的把手,一脸惊讶和崇拜。
周海棠读秒过了红绿灯,稳稳的加速向前开,声音不慌不忙的回答:“是啊,昨天晚上刚埋完尸,能不熟么。”
同行的助手廖齐一脸无奈,对她的地狱笑话敬谢不敏。
实习生看着前面领导后脑勺,愣了好一会儿,最终没敢接下句。
车内短暂冷场。
周海棠看着窗外飘上来的黑云,道路两旁的树被风吹的左右摇晃,是下雨的前兆。
她偏头对副驾的廖齐道:“带雨衣了吧。”
“带了,临出门从库房拿了一包呢。”
“行,”周海棠点点头,对后面坐着的小实习生说:“小李,伸手给掏出来,你们几个先换上,节约时间。”
领导发话,几人照做。悉悉索索在车上分雨衣。
分到最后,车上突然安静了。
周海棠敏锐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小李尴尬的举着空袋子,表情有点无措。
她抬手就给旁边的助手一脖溜子,狠狠道:“奖金没了!”
廖齐郁闷的都快哭了,谁能想到这天杀的雨衣,一包就四个啊。
还是熟悉的街道,城北这些年好像就没怎么变,虽然她也几乎没回来过。
周海棠把车就近停下,下车环顾四周,警戒线已经拉上了,看情况应该已经在抓捕了。
周围只有几个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显然他们是第一波到这儿的媒体。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她豪放的抬手抹了把脸,拿起器材,招呼同伴,大步往现场赶。
因为早就跟警方打好招呼,周海棠熟练的拿出记者证,带着手下找了一个最佳拍摄角度。
这次据说是个大案,杀手在不同区域接连谋害年轻女子,作案手法还不同,要不是市局新调来的法医解剖时发现了蛛丝马迹,案件不能这么快侦破。
周海棠跟案件负责人之一的警官做了简洁的交流,派另一个跟采助手张涛带着实习生收集周边可用信息。
这次新闻报道的方向在来之前就被主编敲定了,但周海棠盘算了一下,想尽可能跟那位发现关键线索的法医聊一下。
雨越下越大,连最后几名围观的群众都走了,现场只剩下忙碌的警察跟陆续赶来的媒体。
周海棠看着雨中勘察的刑警们,心里的敬意油然而生。
这是一群为了人民安全,一直奋斗在一线负重前行的人。
第一具尸体被抬出来,用黑色的袋子装着,之后又陆续有几个袋子被抬出来,最后罪犯才被扭送出来,押上了警车。
现场信息采集接近尾声,已经开始有媒体往回撤了,有些在准备继续跟踪报道事宜。周海棠也第一时间让廖齐开车带着素材回台里。
时效性很重要,晚一分钟主编都可能会跳脚。
周海棠拿着小李十块钱买的透明小伞,哆嗦的站在树下等人。
心里默默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切入话题,眼尖的看到楼道里最后出来的人,那人带着口罩和医用手套,身份特征明显,正是她等的人。
其实这么多年,周海棠跟过的凶案现场也不少,印象中的法医都是忙忙碌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类型。
毕竟新闻报道不是侦探小说,对于破案过程,并不是侧重点。群众关注的,往往也是凶手是否被抓住的结果,作案动机等等。
可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周海棠直觉这位法医很惹人注意。
刚刚一瞬间,她脑中的想法几乎荒唐,感觉在他走出来的刹那,整个场景和人群都成了背景板一般。
而且,这人的侧影竟然有些熟悉……
她快速的从花坛边绕过去,尽可能的靠近还在跟同事交代着什么的法医。
越走近,熟悉感就越强烈。
她眼看着那人去掉手套和口罩,细长干净的手指伸进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副无框眼镜,端正的戴上。
左侧太阳穴附近有一颗小痣,正好被镜架挡住。
“竹年哥……”周海棠几乎脱口而出。不大不小的声音里满是震惊。
贺竹年闻声回头,面上没什么表情,连意外都没有。
“海棠,好久不见。”贺竹年勾了一下嘴角,淡淡的打招呼。
然后回头快速跟助手交代了几句,才大步朝她走过来。
周海棠明显还处于震惊的状态,她清晰的感觉到手指因为心脏剧烈泵血带来的微麻,可能还有颤抖,但眼下她无暇顾及。
那人长身玉立的走过来,还是那张清隽的脸,身形好像比七年前壮了一点,有了成熟男人的气质。
熟悉中透着陌生,让一向牙尖嘴利的周海棠,彻底成了哑巴。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贺竹年没打伞,细细的雨丝打在镜片上,让周海棠越来越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你……”
周海棠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语言系统已经崩溃,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贺竹年在淋雨,想靠近一点把伞分给他,抬眼看到自己小的可怜的雨伞,手比脑子快的要去拉人。
“我们去廊下躲躲吧!”
她终于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可贺竹年却提前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才说:“你先忙,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
然后连电话都没留一个,直接就奔不远处的人群去了。
周海棠木木的抬手,最终没敢出声叫他。
像一场梦。
时间的概念好像消失了,周海棠机械的盯着不远处忙碌的背影,心里渐渐反上酸涩之感。
贺竹年变了,如果不是那张脸,刚才出现的,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这些年,周海棠想象过无数次两人重逢后的场景,唯一没想到的,他会变成另一个人。
她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周围闹哄哄的声音越来越小,接着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是主编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