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来客
第106章 来客
死者长逝兮余者空悲
兵戈虽胜兮不觉甘味
且燃柴薪兮生者流涕
除尽蛮寇兮以慰天灵
——灵族挽歌
——夜色降临这颗星球。
奥德里安独自在新建起的博物馆中漫步。在塔拉辛离开之前，他传送了一份博物馆的设计方案，并建议奥德里安将目前手中所有的文物保存到其中，以免由于战火或是小偷导致它们的损失。
博物馆就像任何其他墓穴一样安静而黑暗，只有一台台基座上以静滞力场保存的古董们被光线照亮。这些文物从静滞墓穴、其他城市、机械教的舰队中收集而来，摆满了整座墓室。尽管如此，与大沉眠前相比，这些珍贵的藏品的数量也极为下降了。
他失去了更多历史。奥德里安不禁想到。
他的视野经过那些黑石基座。柔和的光线照耀着其上保存的未被破坏的藏品。以金、木、骨制成的权杖，镌刻画了星空景象的盘子，描绘了过去仪式的神圣景象的轴画。它们都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这是还没有失去的历史。奥德里安在它们面前停步，欣赏着千万年前大师的手艺。
“我理解你的疲惫与失落，但你必须继续前进，惧亡者领主。”
那声音如同鬼魂一般冷清，如手握生命的大敌一般致命。
奥德里安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无数黑暗碎片跌落，从中出现的是一个高瘦的盔甲人形。典型的全息力场科技。
相比那些人类，他有着过于高贵且优越的进化程度。他身姿高挑，健壮，四肢细长，几乎更像一头直立的捕食猛兽。他的体态让奥德里安联想起纳维达斯王朝所饲养的皇家战兽。奥德里安并非对大敌的生理解剖结构一无所知，在那些课程上，生物术师甚至会将活体标本进行解剖来向王子们展示可以一击致命的关键部位。这一族所有的进化都是由造物主向着更危险、高效、先进的方向调整。他绝非蛮兽。他那星蓝色的盔甲拥有极高的工艺水准，几乎可以和惧亡者工艺相媲美...或者在其之上。
“我从不知道艾达灵族还有盗窃文物的恶习。”
奥德里安凝视着对方面具上的两枚晶体。前不久，他是和一队灵族交战过。难道是他们来寻仇了？
“只有猿猴式的野蛮种族才会有破坏他族历史的恶习。我希望你族不会对我族有着此等偏见，惧亡者的统治者。”
“你...试图取信于我？”
奥德里安察觉到了对方态度背后掩藏的目的。事实上，这名大敌并非以武器而是用言辞开始接触，就代表了他是带着目的而非敌意前来。
“水流入山，顽石可破。我相信惧亡者一族，我族千万年来的大敌，相比那些进化程度远不如强脑猫的猿猴来说，是能够接受一次有意义的建言的。”
“来自敌人的建议，听上去真令人感到不安。”
奥德里安凝视着对方胸口中央那颗微弱发光的蓝色宝石。在这个距离和光照下，他只能看见所有会发光的东西。若是对方有意袭击，一次看不清攻击动作的星镖投射足以切断最坚硬的护甲。
“至少你没有拒绝，惧亡者领主。这将会为你的王朝带来新的命运，首先...”
“不，等等。”奥德里安直视着对方的面具，“我并不希望在与我交谈时，任何人躲在面具后面。”
他很清楚面具能带给他什么。
灵族沉默了。随后，她摘下了头盔。
有趣。奥德里安更加仔细的观察着对方。她有着和惧亡者不同的尖细长耳，五官精致端正，眼眸淡红如宝石。
“很好。你的目的是什么，灵族？”
“你的敌人即将发起一次突袭，”在摘下面具之后，她的声音更加幽雅，“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数股暗流正在冰面下涌动。我希望你立刻行动起来。”
“我希望你们灵族说话不要像那些迂腐的占星术师。”奥德里安让死亡之印处于活跃状态，随时可以发起狙击，“星空检测系统或是舰队都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
“敌人正在计划前来。即使抵达，他们也不会现身在你的首都之前。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那座屹立于黑暗中的墓穴城市。”
奥德里安略微计算，发现如今只有冰原之城是处于黑夜状态。
“阿杜斯。”他轻声念出那座城市的名字。
“永冰之城。”她回应。
奥德里安略微扬眉。对方竟然如此熟悉惧亡者的古老词汇。
“总之，我明白了敌人将在我准备好控制那座城市之前攻击他——这意味着我需要提前进入那座城市，从而取得控制权。”
“你必须尽快发兵。敌人会很快行动。我希望一切不要太晚。”
诺尔斯已经抵达了博物馆外。不朽者们随时可以发动攻击。奥德里安发出了稍缓的命令。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奥德里安注视着对方淡红色的瞳孔。
灵族开始向后退去。那些黑暗的碎片开始重新遮住她的身形。
“理由在命运之中。”
在她重新戴上面具之后，一切重归寂静。
——“为什么这需要我们的介入？我们不应当致力于迎接大吞噬者的攻击吗？”
卡莱·银翼询问着他的导师，灵族世界奥菲斯兰瑟瑞·克的先知议会首席成员，伊阿·温·艾瑞提克。
在流浪了数千年之后，方舟被迫降落到这颗死亡世界中。他们给这个新家园起了名字，它在灵族语言中代表了一场审判中未被处死的那个人，预言中唯一不可解之景，视野中的盲点。如今，它已是一颗美丽的星球，其上遍布自然风光与有着高耸尖塔的华丽建筑群。
现如今，他们两人正站在一座晶莹透明的高塔上，俯视着饰以精美艺术品和符文的广场。
“命运是洞穴的回声，水面的波纹。”伊阿援引另一名先知的言辞，“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命运之中，就像划过星空的方舟，会在航线上留下痕迹。只有当你真正理解了，你才能恰当的编织命运的丝线。”
就在不久之前，他遭受了一次失败。命运揭示了一名贤者的死亡将会造成一整个铸造世界的毁灭，而那个铸造世界所制造的舰队将会在未来消灭一整只泰伦舰队，进而产生更大的影响，最终导致一整只触须的溃灭。但命运丝线被那把镰刀切断了。那两个惧亡者领主的愚蠢举动尽在预言之中，但就连预言也没有揭示那把镰刀的存在。
这让伊阿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道途。结论就是他需要在繁复的预言中加入不受预言控制的个体的存在，如此，预言才是完美的。
而新的预言迫使他必须让这个年轻的弟子出动，尽管先知正在致力于联合数个方舟世界，以迎接泰伦的威胁。新的预言指示出了在那颗星球上交织的命运轨迹，他看见符文与血液在更为遥远的未来爆发，带走了成千上万的同族的生命。
“你必须摧毁或是夺走那件神器，甚至，在可能之时，杀死那个领主。去吧，为这一次行动唤来你自己的预言，并以恰当的方式准备好做出干预。”他再次援引另一名先知的话语，“预见自己的灾难就躲避它，预见敌人的灾难则引导它。”
卡莱稍显紧张。他将第一次独立地进行预言仪式，他希望自己能不辜负导师的努力，能够消灭这个来自混沌的威胁。
“我明白了。我将会完成这两个目标。请允许我告退。”
伊阿望着离去的孩子。他曾是一名纯粹的战士，但他的道途已经改变。他将由此踏上招引命运之途。而那个命运将会改变他的未来。那个新的未来将会为方舟世界带来新的福音。许多同胞，甚至包括先知自己都会受其影响。
伊阿叹了口气。我们为命运所塑造，正如我们塑造命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