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成功,则成仁。
他们似乎找到了，那个最初的自己，那个朝气蓬勃，热血沸腾的少年。
想。
当然想。
他们甚至做梦都在想。
怎么能不想？
他们这些人，在工部明明是人数占比最多的。
却因为等级官职的划分，成了备受欺压的最底层。
他们这些人，明明做的最多，却得到的最少。
他们这些人，本是同类，原该互帮互助，却因为分属不同的小团伙而互相伤害。
在这一刻，好像一个一个的小团体一下子都不存在了。
有的，只是一群最普通的底层工人。
他们不约而同的举起自己的右手，一起大声的喊出了同一个字。
这一刻，所有的小领导，都被孤立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场中的形势一瞬间逆转，就连两位工部侍郎，都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再也不是稳坐钓鱼台的猎手，而是变得有些胆战心惊，甚至开始恐慌。
这个范时纪，怕不是皇上派来整顿工部的吧？
此人明显不是个善茬啊！
难道是他们闹的太过分，陛下要动手收拾他们了？
不应该呀？
一时之间，浮想联翩。
公输野第一时间跟着举手，他爹拉都没拉住。
“爹，我觉得他说的对撒。”
“你个小娃娃，懂啥子嘛。”
公输展还在努力让儿子把胳膊放下来。
“爹，有些事情，我可能真哩不懂。但是他刚刚说哩，我听懂喽。
你信我，咱们跟到他干，应该能行。”
第一次，公输野没有听父亲的话，他不愿意把举起来的手臂放下。
他已经是个成年小伙子了，长得又高又壮，虎背熊腰的。
父亲站在他面前，却已经是个小老头了。
他可能不会讲话，但是心里都懂。
自小母亲早逝，父亲一个人带着他，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他长大。
小的时候，邻居家的孩子欺负他，正好被父亲看到。
父亲第一时间赶走了他们，然而，从那个时候开始，不让他被人欺负就成了父亲的一个执念，一直背负到今天。
因此，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仕途求过任何人的父亲，为了他，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
公输野知道，父亲是担心他，才会一直把他拘在身边。
他为了让父亲安心，可以努力的当一个乖儿子。
但是，他也想要一个改变的机会。
他想向父亲证明，他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父亲，不用再为了他委屈求全，也不用再去求任何人。
他想成为，父亲的骄傲。
就这一次，请允许他任性一次。
他想试着，为父亲撑起一片天。
就连工部尚书海寿，也十分激动的跟着高喊出声。
喊完之后，他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色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站在旁边的四阿哥和六阿哥。
发现那两人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范时纪，没注意到他的举动，这才放下心来。
嗨，这么大年纪了，一不留神也跟着热血了一把。
海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胸中依旧激情澎湃。
他是满洲正白旗，属于上三旗之一。
之前是刑部尚书，后来被调到工部。
虽然都是尚书，但是刑部与工部，在官员心中的分量，却是天差地别。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是被贬了。
可是他自问，做官数十载，和光同尘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却从没有做过丧尽天良的坏事。
他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把他调到工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
只是如今他年纪已经不小了，眼看着也没有再往上升的可能了。
但是每次早朝遇到以前的同僚，他们看他的眼光，总让他心生憋闷。
他不止一次的想不顾身份冲到那些人身旁，大声的质问那些人，工部怎么了？
一样是官，凭什么要被人看不起？
请你们别再拿那种同情的目光看我，我不需要。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忍。
一忍再忍。
直到今天，终于不用忍了。
弘历第一次发现，原来范先生还有如此口才。
真是额外的惊喜。
弘曕看着台上的那个人，他恍惚间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发光哎。
范时纪的一番话，像是随意挥洒出去一捧火星，却点燃了所有工匠们沉淀积压已久的内心。
曾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们自己都快要认命了。
有些时候，就连他们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现在，机会来了。”
范时纪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四溅开来，牵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众人屏息凝神，甚至不敢大喘气儿，生怕自己漏听了哪一个字。
“诸位，恳请你们，给在下两个月的时间。
在接下来修路的两个月当中，请大家一切听我安排，无条件的信任我。
我将带领大家，创造一个奇迹。
我们会一起修一条前无古人，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的道路。
届时，我们的名字，将会被铭刻在建筑史的丰碑上，受子孙后代万世瞻仰。”
言辞慷慨激昂，十分鼓动人心。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个美妙的梦境之中。
他们好像已经看到了，倍受世人瞩目的自己。
偏偏有人没上钩，还一句话将所有气氛都打破了。
“大话谁都会说，如果到时候没实现，你待如何？”
工部左侍郎差点就也跟着陷进去了，还好在最后时刻，保持住了清醒。
所有人都看向台上的那个人，他们也想知道，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范时纪微微一笑，信心十足的躬身作揖，行了一礼。
“如果到时候在下没能兑现承诺，我将自愿去陛下面前辞官领罪，愿受一切责罚。
并且，终生不再入仕途。
今有四阿哥和六阿哥在场，可以为我作证。”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没有人能想到，范时纪居然敢拿自己的所有来做赌注。
海寿额头上的汗珠冒了一层又一层，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皇上派来的人，一上来就玩这么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