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暂露头角

“黄口小儿，妄谈医技。”廖主任显然很不满，一个实习医生在这个时候插嘴，让他感觉很没面子。

“这孩子谁啊，说的不挺对的嘛。”高局长不满地看了廖主任一眼，然后看着黄院长问道。

“刚毕业的实习生，读过几本医书，就觉得自己了不地了，还得磨磨性子，您别介意。”

黄院长也不满意丁家宝的表现，小伙子太急功近利了，这个时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廖主任这时心里还在后悔，带着这么个愣头青来干嘛。

“噢。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从京城中医药大学毕业的那个。”所有的医院正式招来的人，都要经过卫生局的批准，要不都属于违规招聘。

“嗯。是的。”黄院长有些纳闷地回答道。

这一年各大医院招聘好几百人呢，这高局长怎么能记住这么一个小人物呢。

“你就是周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你给看吧，我倒想看看，你得了周老爷子的几分真传。”高局长没再看其他人，对着丁家宝问道。

“嗯。高局长也知道这事啊。”丁家宝一直也不愿用周老爷子的名气，来提高自己的身份。

再说，现在知道周老爷子的人，其实也不多了，那只是一个传奇人物，快变成传说了。

“同德堂都倒闭了，周老爷子的儿孙后辈，都没学到多少真本事，别说一个只跟过几年，没真正侍诊过的小毛孩子了。”廖主任还是很生气地说道。

周老爷子当年一手创立的同德堂，等到重孙这一辈经营不下去，前两年倒闭了。

他的后代中有几个学医的，但是没有一个有名气的。现在还有几个，一起经营着一个制药厂，但是也在走下坡路，听说也准备卖给别人呢。

剩下的后人，没有一个从事与中医有关的职业。所以有很多人开始怀疑，当初周老爷子也是名不属实，被人们夸大了，要不怎么没一个挑大梁的出现呢。

制乌头一百二十克，蜀椒十五克，水两升，武火熬十分钟，然后再用文火熬制两个半小时。

再去药房拿点儿艾绒，顺便也问针灸科，要艾灸的器具过来。

丁家宝没有理会廖主任的冷嘲热讽，给两个小护士分别吩咐道，然后从身上拿出一套针具，准备扎针。

“乌头这种虎狼之药，你敢开一百二十克，真是无知者无畏。你看过中华药典吗？一副药，乌头的最高剂量是三十克。”

三个主任医师同时指出这个严重的问题，但丁家宝没有理会，如果一切都按照书上的来，基本上一个病也看不好。

死读书、读死书，都是最要不得的，没有悟性，永远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中医，只能是死于句下。

局长和漂亮的局长夫人，也将目光转到了他这边，显然是想让他给解释一下。

这时床上的老爷子突然要吐，但只吐了两口清水，和几口唾沫，就又无力地躺在床上哼哼起来。

负责去拿针灸工具的护士，很快回来了，看着大部分人都表情严肃，有些紧张，战战兢兢地将东西递给丁家宝。

丁家宝有十足的把握，这个病太典型了，如果连这个病都治不好，那张仲景祖师爷都要从地下跳出来掐死他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如果治不好，他也没脸再从事中医了。

所以赶忙先在老爷子腹部的天枢穴、水道穴，腿部的三阴交、阴陵泉、足三里，几个穴位下了针。

又在神阙穴（肚脐眼）、水分穴，开始用艾灸。当他的针一下去几分钟，老爷子就不哼哼了。

“老爷子肚子还疼吗？”丁家宝问道，其他人也关切地看着这边。局长夫人一直在旁边，这时也俯下身子给老爷子擦冷汗。

“嗯。好多了，就是还有点儿涨，总咕噜咕噜地叫，想放屁又放不出来。”老爷子说道。

“嗯。没事，一会儿一副药下去，保准您能放出来，也能拉出来，只要大便通了，基本上就好了。”丁家宝一边给老爷子做着艾灸，一边说道。

“小伙子，这个不用开刀做手术吗？一中心的专家都说必须马上手术的。”老爷子说道。

“不用，这是个小毛病，比感冒发烧还好治，只是用药需要掌握好火候而已。您以后可不能贪吃凉的了，岁数大了，得注意啊。”丁家宝说道

“这么多年了，夏天都是这样过的，咋这次就不行了呢。”老爷子说

“人的身体机能也是一点一点下降的，如果每个人每次都这样，那还了得，那就不是食物了，不变成毒药了吗。”丁家宝说。

“哈哈，小伙子说话真幽默，我听大夫的。这药怎么还不来，肚子涨得难受。”老爷子看了看门外说

“还得两个多小时呢。我先用针灸给您控制着，喝完药，我保准您半小时之内，大便就通，一小时后就能自己走着回去。”

“小伙子，你神了。”老爷子说

“不是我神，是张仲景老爷子神。”丁家宝说

“张仲景是谁？现在在哪儿，我要是好了，得好好谢谢他。”老爷子说

“哈哈。张仲景是东汉时期的神医，是我们中医界方药鼻祖。我给您的治法，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没有他，就没有中国的中医。”丁家宝说

“噢、噢，看你这小伙子，又拿我们这没文化的老头找乐。那我去地下以后再谢谢他，现在先谢你。哈哈……”老爷子肚子现在没那么疼了，也开始开玩笑。

“说话可不要太满，大乌头煎劲大，毒性大、副作用也大。现在还有谁敢这样用药的，一会儿服用时，可得注意一下剂量问题啊。”

这时，廖主任又阴阳怪气地说道。丁家宝开的这个方子，名字叫做大乌头煎，学过中医的都知道。

“啊。这药有毒啊，那怎么行。”局长夫人马上转过头，看着丁家宝说道。

“是药三分毒，所有的药物都有毒性。急症重症就得用猛药，所谓的劲大，就是毒性大的药。”丁家宝风轻云淡地说。

他当然知道，服用时剂量问题，不可能一次将药都喝下去，先三分之一，剩下的怎么服，看排便的情况再说，廖主任说这话，显然有投机取巧的成分在里面。

他知道，廖主任最近对他很有意见。说这话的意思也是，先撇清责任，万一有事了，他可以说自己医术精湛、料事如神。

如果治好了，廖主任也可以说是在指导他，时刻不忘提携后辈，毕竟他现在是跟着廖主任在抄方侍诊。

这一个多月，有好几次丁家宝委婉地指出，廖主任的治法有不妥的地方。

但是廖主任根本就不理他，反而有些腻烦他。按照一般的流程，从这个月开始，丁家宝应该坐门诊了。

但是开的方，廖主任都不批，不是药物配比有问题，就是剂量有毛病。

所以黄院长觉得，丁家宝的水平很差，需要继续学习。事实上两个人心里的矛盾，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

要不丁家宝也不会这么急于表现，如果是自己尊敬的导师，他会认真学习，也会将自己的治疗方案和想法，先和导师沟通一下的。

高局长对中医医院的这三个主任医师和一个院长，现在也是很不满。

上次来让给太太调理一下高血压的病，说这种慢性病治不了，还是需要常年服用降压药。

这次老丈人这个急性肠梗阻，又说病太急，没把握。看来想找个好中医，还是挺难的。

他虽然没学过医，但是在卫生系统也待了十几年了，听别人说过周老爷子，也知道周老爷子在罢诊之后，又收过一个关门弟子。

这个关门弟子只是受到了指点，因为周老爷子自己都罢诊不看病了，弟子也没真正和周老爷子学过临床医术，最后考的医学院。

毕业后又回来了，所以他能记住中医医院有这么个人，并不是他的记忆力有多好。

今天正好碰上了，既然大家都不敢出手，那就让这个年轻人看看。

从丁家宝进入病房开始，将近过了三个小时，小护士才把煎好的药端过来，递给了丁家宝。

丁家宝看了一下药汤的颜色，然后用小药勺舀了一点药汁，尝了尝说道：“先喝一半吧。”

“啊？这么大的药量，一次就喝一半，你也太鲁莽了吧。咱还是谨慎点儿好，老爷子岁数大了，身体耐受性也不强啊。”廖主任又提醒道。

“没事，现在的乌头本身就没有以前的药性大，现在又经过炮制，各厂家炮制的火候不同，药性也稍有差异，我尝过了。”

丁家宝心里很不愿意搭理这个导师，但是人家总是在关键时候提醒他，他不解释旁边的人也有疑问啊。

怪不得中医越来越没落，现在的医生，哪有几个尝过自己开的方子呢。只是死板地按照书上的方剂，根据书上说的剂量来开药。

但是时代在变，气候、环境和人的体质在变，导致现代人的疾病谱也在发生着变化。

同时药材的生长环境也在变化，所以药性也就有差异，使用方剂和剂量也必须变化。

所以在开方用药时，必须各种因素都考虑到，才能开出有效的方剂来。

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这个宗，就是宗旨，也是开方用药的准则。

古代遗留下来的经典方剂，是经过几千年的人体实验总结出来的。有的药方可能有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人喝过。

所以从大的方面来说，需要遵从经方主旨，但是又必须结合实际情况有所变通，这就是所说的悟性。

老头子喝完药，丁家宝将身上的针给取了，然后说道：

“老爷子，一会儿肚子会很疼，但是都属于正常的药物反应，觉得肚子里转得厉害了，咱就赶快去厕所啊。”

“还去厕所干嘛。就在这解决得了，一会儿让护士给收拾了。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病的这么严重，能折腾得起吗？”黄院长有些不满地说道。

丁家宝知道，这是黄院长在高局长前卖好呢。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护士也是人，能很方便地处理掉，为什么要选择那种恶心人的做法呢。

老爷子又不是动不了地，况且，这次的量会非常大，味道也会很浓，如果在病房里解决，进进出出地收拾，估计这整个楼层都没法待人。

“一会儿还得少吃点儿东西，这次量会很大，味道也重。而且，适当活动一下，对排便有好处。”丁家宝说道。

“哦。那就去厕所，我又不是动不了，不行，现在就有点儿疼了，赶快走。”老爷子说着，就从病床上下来。

还没等丁家宝搭手呢，黄院长和廖、郭两个男主任，就搀扶着老爷子去厕所。

刚坐到残障人士专用坐便器上，就听霹雳噗噜的一通响，同时一股恶臭充斥着整个厕所，伴随着老爷子哼哼唧唧的声音。

“小丁，你给看看，别药劲太大了，有什么问题没有。”黄院长说着，给站在外围的丁家宝让出位置，让他进去。

几个医院领导和高局长刚开始都跟着在厕所站着，借着说话的机会，赶忙从门口退了出来，局长夫人就在门外等着。

这时丁家宝快速走进去，摁了一下冲水按钮，忍着恶臭，问：“老爷子，感觉怎么样啊？”

“嗯。好多了，就是还有点儿疼。”老爷子坐着，身上又出了点儿汗。

“拉完了吗？是不是肚子觉得空了，还涨吗？”丁家宝问道。

“是感觉有点空，不涨了，但感觉好像还有。“老爷子回答道。

“让护士去食堂，要一晚小碗米粥送到病房来。“丁家宝也没考虑自己的身份，和外面的几个人说道。

大家也没在意，他在指挥谁，黄院长就让护士去准备了。

“弄点儿肉汤多好，这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得给补充营养啊。“局长夫人说。

“黄帝内经说了，病少愈，食肉则复，多食则遗。意思就是，病刚好，如果吃肉，就会引起反复，吃多了就会留下隐患。人体正气，需要恢复的时间。“

这时，廖主任又适时地卖弄了一下他的专业知识，给局长夫人解释道。

两分钟后，老爷子在丁家宝的搀扶下出来了，大家赶忙上去搭手，丁家宝又被挤到一边。

回到病房，老爷子喝了一碗小米粥，过了一会儿，就感觉好多了。丁家宝给开了一个中成药，香砂六君子丸，按照说明书剂量的一点五倍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