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煮酒论道

马医生一听丁家宝的评价，又睁开眼看了丁家宝一眼，显得比较认可丁家宝的说法。

“你便秘的毛病，有多少年了？”丁家宝又问。

“大概有十年左右。”曹绿萍回道。

“平时喝水多吗？”丁家宝又问。

“嗯。还可以吧，但是有时候，一忙起来就忘了喝了。”曹绿萍说。

“你的体质属于阳盛体质，要适当的多喝水，但是也是只要感觉口干就喝，没感觉就没必要勉强。”丁家宝嘱咐道。

“可是我现在怎么办？如果必须手术，那可不行，怎么也得过几天再手术。”

曹绿萍一看就是个急性子，对以后如何保养，已经不关心了，当务之急是先要面对组织部门的考核。

“嗯。代赭石60克，煎半小时端过来就行。”丁家宝一直在思考，终于想到症结所在，于是吩咐旁边的护士说。

曹绿萍虽然不是什么大领导，但是也是卫生局的副局长，况且黄主任在县里可是标准的大领导。

这样的领导来医院看病，去哪个医院都必须是最好的病房，所以这个病房里也有专职护士。

“嗯？就一味药？”旁边的几个人同时很疑惑地问。

只有闭目养神的马老医生，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嗨，我怎么没想到呢。”

“敢问小兄弟是尊姓大名。”紧接着，马老医生看着丁家宝问道。

“您太客气了，我叫丁家宝。”丁家宝感觉，这个马老医生应该挺有水平的，所以很恭敬地回道。

“哦。没听说过，不过你这点睛之笔，可是妙极了。”马老医生赞许道。

“马老谬赞了。这也是看了您的药方后，灵光一现，才想起来的。

要是让我一开始就接诊，我也是开大承气汤，看患者的身体，剂量也和您的完全一样。

现在能不能起效，还不知道呢，服用后再看情况，看起来还得配合针灸，习惯性便秘的人，治疗起来比较麻烦。”

丁家宝知道对方的医术绝对不低，只是一时大意，考虑的不周全而已，于是谦逊地说。

“代赭石性寒，又有重镇降逆之功效，入血分还有凉血的作用。患者常年便秘，又服用了巴豆霜这种热药，更加剧了热结肠胃的症状。

现在既然两副大承气汤，都没有丝毫效果，那一定就是药力无法到达病所。

借用代赭石的重坠之力，气血双管齐下，将前面服用的药带到病灶部位，一定能起效果。”马老医生这时才舒展了眉头说道。

不一会儿，药汤就煎好了，曹绿萍喝完，丁家宝同时在足三里、丰隆、解溪几个穴位下了针。

看到丁家宝扎针，旁边的马老医生，也非常专注地看着丁家宝的手法。用赞许的眼神看了丁家宝几眼，然后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到半小时，曹绿萍就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地咕噜噜地响。

于是马上就去厕所，过了十几分钟，才在父母的搀扶下回到病房。

据她本人描述，刚开始拉出来的都是一粒一粒圆球形的粪便，大概有大枣大小，有十颗左右，掉到马桶里都叮当的响，像铁球一样硬。

后来就是一根十厘米左右长的，感觉也挺硬的，像是定海神针一样在马桶里立着。

曹绿萍一看性格就是那种大大咧咧，做事风风火火的人，也可以看出来，性格急躁脾气大。

身体上的痛苦解除了，周围除了医护人员就是家人，说起病情来也毫无忌讳。

但是还是隐瞒一点点，大便又硬又粗，将肛门都给撑裂了。这点儿小痛苦，比起这段时间所受的苦来说，简直就不叫事儿。

没过一小时，曹绿萍又去厕所大便一次，这次就比较正常了。这种病，一旦大便通了，就算是治愈了。

再说明后天，市里的领导就来了，得赶快准备准备。征求了马老医生和丁家宝的意见后，就准备出院回家疗养。

马老医生觉得自己是人家专门请来的，这时应该负起责任，继续治疗下去。于是又给开了两剂调胃承气汤，让回家后再服一剂。

又开了一盒麻子仁丸，说是可以长时间服用，改善便秘的情况。

曹绿萍及家人，都看着丁家宝，意思很明显，就是有些不信任马医生。丁家宝也点头同意了，这才放心下来。

马老医生见状，一生气甩手而去，嘴里嘟囔了一句谁也没听懂的话，就离开了病房。

丁家宝摇摇头，这时也顾不得和老先生打招呼，再说老先生也没给他打招呼的机会。

现在看完病了，丁家宝和黄主任以及曹绿萍的一家，简单说了两句话，然就打了招呼，也赶快离开了医院。

他还想赶快追上马老医生呢，谁知道一出医院大门，就被在外面等候的马老医生叫住了。

“小兄弟慢走，有没有时间陪老朽喝一杯，聊聊？”马老非常客气地问。

“马老邀请，当然有时间了。”丁家宝是事实上，也很想和马老学习一下的。

但是在病房看马老的表情，就没敢开口，想着有机会再说。现在既然人家主动邀请，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

两人很快就找了一个有桃园特色的小饭馆，要了一瓶桃园酒厂的中档酒，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小兄弟是在哪个医学院毕业的啊？”马老问道。

“京城中医药大学。”丁家宝回答道。

“哦。听他们叫你丁主任，你是哪个医院的主任医师？”马老又问。

“我现在在市委办工作，在此之前，在陇南市中医医院待过两年。”丁家宝说。

“从医学院一毕业，只在中医医院待过两年，就能有如此高水平，不简单啊。为什么要弃医从政呢，可惜了。”马老有些惋惜地说道。

“大医医国，我觉得从政如果干的好，能惠及更多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丁家宝说道。

“哎。现在想找个好的中医苗子太难了，像你这种悟性高的，不愿意行医。想行医的没有悟性，也学不会，中医只能是越来越没落了。”马老感叹道。

“我觉得中医的没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体制问题，还有就是中医的生存环境问题。

如果我们有能力，为中医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比简单的提高自己的医术，更利于中医的长远发展。”

丁家宝喝了几口酒，有些豪情万丈地说。

“我只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小民，对太大的问题也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现在只是觉得，自己家里的一些家传医学，找不到合适的传人，心里着急啊。”马老喝了一口酒说道。

“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您老别介意。其实如果大家都像您家这样，将自己的医学或者秘方藏着掖着，对中医的发展很不利啊。

没有几千年以来，那些医学大家无私的奉献，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公诸于世，现在大家能学到什么真正的东西呢。”

丁家宝有些上头，所以说话也就非常直接。

“嗨。是啊，可是我们不能违背家族祖训。儿孙们都不是学医的料，就这么让我将十几代人的精华带到地底下，实在是不甘心啊。

先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要想让中医良性发展，首先要为中医发展创造好的生存环境，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样的生存环境才是好的环境。”马老问道。

“您觉得您的诊所，现在面临着什么样的问题？”丁家宝没有回答反问道。

“主要就是常规病人太少，因为我们主要是以秘方为主，所以来看病的，都是在其他大医院看不好的才过来。

这些病人，医术不精的子弟都看不了，也就更没有实践的机会，医术也是止步不前。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本来资质就很平庸，再加上自己没机会给人看病，怎么才能提高水平嘛。”马老说。

“您想想，各种疑难杂症，您都能治，为什么常规病人会少呢？”丁家宝反问道。

“因为我们的诊疗费高，药也贵，最主要的就是，我们这里不能走医保。”马老神色有些黯淡地说。

“对，这就是我想说的生存环境。如果我们将一些有实际水平的个人诊所，都纳入医保定点医院，对于患者和医生来说，这都是双赢的好事。

还有就是，解决以药养医的问题。现在不管是个人诊所，还是公立大医院，都存在这个问题。

医生为了提高自己的收入，就只能给患者多开药，多做检查。西医的问题暂且不说，要想让中医良性发展，必须解决以药养医这个问题。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提高诊疗费，中医诊断离开四诊，还能叫中医吗？但是如果诊疗费只有五毛，让医生怎么生活。

所以如果中医的诊疗费，和西医的检查费接近，我想很多医生，就会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的医术，而不是想着多开药了。

其次就是医药分家，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医生多开药的问题。”丁家宝说道。

“但是你就像我们家，如果不是从我这里拿药，他们的病就不会好。而我们的药方是不能公开的，这是祖训，不能违背。”马老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以前还没考虑过，但我想这种特殊情况，也能有合理的解决方法。

最重要的是常规的病人，是日常大家生病怎么办的问题。如果中医的诊疗费，和挂号费一样，那永远也不会有人钻研医术，毕竟大家都得生存。

连生存都有问题了，谁还会讲什么情怀。”丁家宝感叹道。

“这么说来，如果政府部门能够解决这些问题，确实能惠及千家万户，也确实能让人有动力去钻研医术。”马老说道。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事情，马老医生一直喜欢和丁家宝讨论一些医学问题，也算是相谈甚欢，很快就成了忘年交。

马老医生叫马玉山，是土生土长的桃园县城人，家里是真正的中医世家。

只不过他在家族里，也不是家族里当家的人，但是是现在马家医术最高的人。

由于属于家传医学，所以在刚开始规范医师资格证和个人诊所的时候，他们家的诊所一直都被保留了下来。

马家以前也有一个药厂，解放后被公私合营。再后来，家里的几个当家的兄弟都不太争气，只是吃空饷不干事，也干不了事，慢慢地被完全挤出公司。

现在属于县里的公有制企业，但是基本属于停工状态，管理也不好。没有医术高的人给做指导，做的药效果太差，根本就没有疗效，已经准备破产清算了。

聊天的过程中，丁家宝知道，马玉山就是师兄勘老说过的，在陇南市有名的几个老中医之一。

马家祖上曾经做过御医，所以很有几手绝活，他们最拿手的就是治疗症瘕和积聚。

症瘕和积聚在身体上的表现，都是以腹内积块，或胀或痛的病症为主。

事实上，这类病有好多都是消化系统肿瘤，也就是现代医学的胃癌、大肠癌、胰腺癌等病。

当然了，虽然有传承，但是能得祖上的几分真传，每一代人的水平，还是有差别的。

毕竟是家传，偶尔也会出现一个惊艳人物，但大多数儿孙都是比较普通的。

马老既然是他们这一代医术最高的，在医术方面，算是马家的领军人物吧。

还有两家旁支，也开着诊所，但是都有些往西医方向靠拢了。因为中西医的学习难度和收入，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西医凡是识字之人，只要你想学，都能学。就目前的就医环境来看，收入还很高。

但是中医就不一样了，没有悟性和慧根，学了一辈子，也不会有太大长进，只能做个普通的医生，收入也不会太高。

当然了，随着经验的积累，也能看病，只是水平一般而已，看十个病人能真正看好两三个就算不错了，其实以前中医院的廖主任也就这水平。

黄帝内经中对于医生的水平有这样的描述，上工者十全九，中工者十全七，下工者十全六。

所谓的上工，就是医术精湛的一类医生，像丁家宝、勘老、马老，都可以归到上工类。

但事实上，现在能做到十全六的，也已经属于专家级的医生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好中医实在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