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微服私访

丁家宝粗略算了一下，基本上是一个公务员配五个事业编。编制内外比，也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三。

全县的公务员数量是三千人左右，事业编人员大约一万五千人。在各部门和事业单位工作的临时工，和劳务派遣人员总共有四万多人。

这六万多人，每年光是工资福利一项，就能达到十八亿以上，怪不得没有钱往其他地方投入呢。

这也难怪昨天和几个副县长开会，除了哭穷也没说什么其他内容，确实没钱啊。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要想改变现在这种现状，除了开源节流，就没有其他办法。

但是首要任务就是节流，其次才是开源。因为要想开源，就需要招商引资，这个周期不会短。

可是要想节流，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人员超编，吃空饷，减少不必要的财政支出，这又势必会得罪现在的既得利益者。

而这些既得利益者，事实上就是那些吃空饷的干部和在编人员，以及临时工、合同工等一线工作人员。

这和治理贪污腐败不一样，贪污腐败处理的是个别干部，而且效果非常明显。

处理一个人，动辄就是成百上千万的罚没资产，广大人民群众知道了都会拍手称赞。

但是要是裁撤那些超编人员，开除吃空饷的人员，减少编外人员数量，这些事影响的是几万个家庭的生计。

这些家庭也有亲戚朋友，一个编外人员丢了工作，可能就有五个家庭、十几个人对这个政策不满。

要是减少一半人员，也就是接近三万人，那就会有四十多万人会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

从上到下都会对他不满，所以这种事，做起来比反腐倡廉的难度大多了，搞不好他们家的祖坟都会让人给刨了。

这时丁家宝想起来曹绿萍说的话，做什么事都要借力，让别人去做事，将自己置身事外。

但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如何借力，借谁的力，怎么借力，丁家宝目前完全没有头绪。

这一天听了财政局、民政局、工商局、税务局、发改委、国土资源局，这六个单位的汇报，已经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明天还有八个行局需要汇报，这周的安排就是听取各行局的汇报。从下周开始，丁家宝准备是下各乡镇调研，了解乡镇的情况。

“丁县长，曹秘书和小刘下午来的县里，我都安排他们先在招待所住下了。“最后的国土资源局汇报完后，秦主任走过来和丁家宝说道。

“嗯！太好了，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晚上有事吗？要是没事一起吃个便饭。“

丁家宝暂时收起自己郁闷的心情，完全放下县长的架子，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感觉像是要招待远方来的朋友。

并且真诚的邀请秦主任一起，让秦玉坤心里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这合适吗？“秦玉坤其实还是挺想接近这个大领导的，于是问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上班时我们是上下级，下班后我们就是好同事好朋友嘛。

今天我们不在招待所吃，去外面的路边摊上，吃点儿正宗的武进地方风味。

我记得人民公园那里有个小吃一条街，每天晚上都有好多推着小车，在路边摆摊的小商贩，现在还有吗？去尝尝？“

丁家宝想起上初中时的一个暑假，和母亲一起来县里卖山货，有一次太晚了没赶上回去的车，母亲带着他准备在公园的长椅上凑乎一晚，在那里见过。

当时母亲想买几个烤串让他尝尝，丁家宝舍不得花钱，咽了咽口水说不爱吃，怕那种东西不干净，吃完了会拉肚子的。

看着别人吃得满嘴流油，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儿。当时就想着有朝一日自己有钱了，一定带着母亲将每个摊位都尝过来。

一想起以前的事，丁家宝先是兴奋，随后又有些暗自伤心，现在自己的条件好了，母亲却早已离他远去。

他现在完全体会到了，人生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那句话。

“丁县长说的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那里早没了。这几年我们市容管理部门，将那些小商小贩都进行了统一管理。

要想吃正宗的武进风味，咱可以去德阳路，那里有几个比较正宗的小饭馆，都挺不错的。“

秦主任看丁家宝先是一脸的兴奋，随后又神情黯淡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丁家宝内心的想法，就建议道。

“哦！太可惜了，要是没有那种氛围，还真感觉缺少点儿什么。

那就听秦主任的，我们今天好好放松一下。你给他们两人打电话，让小刘也喝点儿酒，今天就不开车了，打车过去。“

丁家宝今天的兴致很高，就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要和同学聚会一样，舒展了一下身体，就让秦主任给小刘打电话。

让两人赶快下楼，在招待所的门口集合，他要尽一下地主之谊，让两个外地来的尝一下武进风味。

“丁县长，我还是安排一个车吧，县城的出租车少，不好打。这个点儿，县政府周围都没有出租车的。“

因为已经快七点了，没有来办事的。出租车司机都知道，这个点儿下班的，都是县里的大领导，都有专车，所以没人浪费时间在这里等活儿。

“那好吧！不过吃完饭就不用接了，我们自己回来。“丁家宝一想也是，在桃园县也一样，晚上从政府大楼出来，想打车都得走好几分钟才行。

秦玉坤看丁家宝今天这么高兴，在这些小事上也没再多纠缠，既然领导自己想做个普通人贴近民生，自己也没必要总是那么小心谨慎。

于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小张，把那辆商务车开出来，在楼下等着，我和丁县长出去办点儿事。“

到了地方，秦主任让司机小张开车回去，自己带着丁家宝三人，找了一个很有特色的小饭店，刚点完菜，秦主任的电话响了。

赶忙一边往外走，一边接起电话：“喂！什么？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我现在有事走不开，先这样，一会儿再说。“

秦主任虽然在外面接的电话，饭店里的也有几桌客人，比较吵。但是丁家宝还是听到了秦主任的话，看起来家里出事了。

“秦主任家里有事？“丁家宝看着秦主任假装平静，其实还是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于是就问道。

“实在不好意思丁老板，我丈母娘脑出血住院了，嗨！你说这……“

秦主任有些愧疚地说，一般领导微服私访时，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注意，周围的人都叫他老板。

“那你还不赶快去看看！“丁家宝知道，秦主任怕自己生气不敢说，所以直接打断了秦主任的话说道。

“那不好意思啊，改天要是丁老板有兴致，我再请客！“说着就走到收银台要将饭钱先付了。

“行了、行了，家里有事就赶快回吧，我们说不定还要点呢。“小刘赶忙拦住秦主任说道。

秦主任也有些遗憾，像和这种一县之长，能像普通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这种场合事实上最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了，但自己真是运乖时蹇。

以前的牛县长一直就看不上自己，要不是自己的文笔没人能代替，早就将自己踢出县委办了。

新县长刚来，好像对自己还行，最起码没有给自己摆架子、甩脸子，可是家里就出事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家里有事就赶快过去吧！我们这是闲聊，每天都有机会。“丁家宝很理解地说。

饭店虽然不大，但是味道正宗、价钱也公道，所以食客还是挺多的。到了八点，基本上就座无虚席了。

丁家宝他们三人在靠近门口的角落里，刚开始周围都没坐人，所以说话行动都也比较随意。

现在周围都坐上了人，说话也不再那么随便，场地也显得有些拥挤。

丁家宝想和老板娘聊几句的，但是看老板娘一直忙前忙后的，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吃喝的也差不多了，曹秘书知道丁家宝不会是一时兴起，来这种小餐馆吃饭的，估计也有微服私访的意思。

于是问道：“老板，你看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也没有特别的目标，你们都吃好了吧，要不要再来两瓶啤酒？

想让我请客，机会可不是很多啊，要抓住机会。一会儿我们就走着回去，要是再看见顺眼的，就进去看看。

顺便也了解一下武进县城的夜生活。“丁家宝笑着和二人说道。

他确实是想趁自己刚来，这里的群众都不认识他，出来了解一下最真实的民生。

“吃好了，老板，谢谢老板请客。“两人也同时回答道。

丁家宝从钱包里掏出钱，正准备结账。这时从门口进来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用轻蔑的眼神扫了里面的食客一眼，径直走到站在收银台前算账的老板娘面前。

三人的装束打扮基本相似，短裤、短袖、拖鞋、纹身，斜叼着烟卷。迈着八字步，走路还左右一晃一晃的，生怕自己的痞子像不够酷一样。

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身高一米八左右，体格健壮，剃着小平头，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双手手腕上都带着桃木手串。

上身穿着某名牌无领花短袖，下身穿着大裤衩，脚下是一双人字拖鞋，凡是裸露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花里胡哨的纹身。

三人嘴里叼着烟卷，走到收银台前，那个领头的直接伸出手，也不说话。饭店里的食客，也好像很习惯这种事，看了三人一眼，继续该干嘛干嘛。

老板娘看了三个人一眼，也没有太多慌乱，看起来已经司空见惯了，就说了一句：“半个月前不是给过了吗？怎么又来了，你们还讲不讲理？“

“嘿！他妈的，还反了你们了，今天咋都这墨迹呢，这是下个月的。“花短袖将嘴里的烟卷吐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两脚，将烟头辗的粉碎说道。

“这才二十号，就收下个月的？“老板娘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这时一个穿着厨师装的中年人，从厨房里面出来，用胳膊碰了碰老板娘，意思是赶紧打发走算了。

“还是老板有见识，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真啰嗦。从下个月开始，每月两千。“看着老板娘不情愿地从收银台下取钱，花短袖说道。

“怎么还涨价呢，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们起早贪黑，辛辛苦苦一个月才能挣多少，你这一开口就是翻倍的涨。“

老板娘刚准备给钱，一听这话又将抽屉推上，不情愿地说。

“就是、就是，怎么收这么多呢？强哥你看能不能少点儿，大家都不容易。“这时老板也有些心疼，于是说道。

“收多少是三爷说了算，我们只管跑腿收钱，要不让三爷来问你们要？“强哥用威胁的语气说道。

“那倒不必，我们只是不明白，怎么一下就涨了一倍，实在有些吃不消。“老板陪着小心说道。

“真是啰嗦，县里这不是来了新县长了吗，这县衙里从上到下的人要是有变动了，我们不得重新打点一遍。

要不怎么能保护大家的安全呢。“强子说完又将手伸了过去。

老板也不敢得罪，用胳膊碰了碰老板娘，意思就是赶快给了得了。

已经有客人要结账了，但是看着三个凶神恶煞地站在收银台前，都不敢过来。

这时丁家宝大概听明白怎么回事了，给小刘使了一个眼色，小声说了几句。

小刘点了点头，就站起来假装喝醉了，摇摇晃晃地往收银台前走去。

“老板，我报警吗？“小曹小声问道。

“不用！老板今天兴致高，拿他们练练手，活动一下筋骨。一会儿等着他们报警，你就在这里坐着看场戏，我和小刘对付他们几个。

如果需要你打电话，你就打这个电话，县公安局的吴局长。“丁家宝递给小曹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

丁家宝今天听完汇报，心里确实比较郁闷，现在还没想到工作的突破口，可以说是都是问题，自己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现在碰到这事了，正好也想像地痞流氓一样打一架，来让自己的情绪释放一下。他有足够的自信，这种小地痞，来三五十个他也能对付。

况且这么明目张胆地收保护费，没有公安人员的默认，那是不可能的，先解决手痒的问题，看顺便能不能抓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