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锦城

连续赶路两个月，叶婉悠终于来到东浔国国都锦城。

望着眼前一眼看不到顶的城门，以及那高耸入云的城楼，让叶婉悠有些恍惚。

城门的中心位置，用五色宝石拼成一个花朵样式的图形。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叶婉悠在常长老给的书册上看到过，这个图形是元家的族徽。而元家，正是当今帝王的本家。

叶婉悠想到元家的种种奇事，再想到当今景鸿帝的昏庸，眼神瞥到城门上的宝石时，总有种想把它们抠下来的冲动。

为了避免自己做出冲动的举动，叶婉悠赶紧走到城门口排队进城。

锦城的繁华，让叶婉悠看花了眼。即便她一路上见过大大小小十几座城，都没有锦城带给她的震撼强烈。

一想到很快能见到玉真人，叶婉悠满怀期待的走进城里。

锦城位于东浔国中部偏北一点，算是东浔国的中心位置。锦城一年四季交替明显，用常长老的话说，就是夏天热死，冬天冷死，春秋两季勉强宜居。

现在正值金秋十月，是一年中气温最为舒适的季节。

叶婉悠同玉真人约定在惘心斋见面，但她并不知道惘心斋在哪儿，只能边走边询问。

东浔国建国三百余年，锦城经历过十几次外扩重建，可不论如何扩建，永远都是四个方向一起外扩。

锦城一直保持四四方方的形状，其中心位置永远都是皇宫，这两点从未有过变化。

皇宫位于锦城中心位置，面积约为锦城的十分之一，足见其占地之广。在赤红色的城墙包裹之下，外人无法窥见皇宫内部的面貌。

皇宫内外皆有禁军守卫，旁人不得随意靠近，一旦靠近，不论缘由，都以行刺定罪。

围绕城墙之外，才是锦城人的生活范围。

以皇宫为中心，围绕它的四条道路，名为四方街。四方街修建的极为平坦宽敞，每条街足可容八辆马车并排而行。

四方街的四个方向，又简称为东街、西街、南街和北街。

除了这四条“街”外，其他道路通通不能以“街”为名。只能以“路”或者“巷”为名，如“白杨路”，“明贤巷“等等。

四方街各有特色，东西两街因建有皇室成员及官员的府邸，被称为最“贵”的街。

这个“贵”，自然是指身份贵重。

东西街的府邸都是皇帝御赐之物，不可随意买卖。住与不住，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故而能长久居住在东西两街，并且位置越靠近皇宫，表示身份越贵重。

其中最为贵重的，当属安王府无疑。

自东浔国建国以来，安王府就一直建在西街上，三百多年来从未移动过位置。

原本西街还有几个王爷和公主府，但经过一番洗礼后，能长期在锦城扎根的，只剩下安王府一个。

皇帝为了抬高安王府的地位，直接将几个王爷府都划归到安王府范围内。

就这样，在经历了四次扩建后，现在的安王府，规模有皇宫的四分之一大小，是锦城里占地最大的府邸。

安王府以一己之力，霸占了西街大部分面积。现在西街，就仅剩下三座宅邸了，不过这三家都空置多年，谁都不知道其主家是谁。

历代安王都深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故而安王府是全锦城里，最低调的一家。

相较之下，东街就显得“拥挤”多了。

当朝首辅、次辅等十几个一品大官，以及世家贵族，都住在东街。每每赶到上朝的日子，东街都极为热闹。

北街建有东浔国第一学府盛浔学院，因而被称为最有“才”的街。

其实六部官员办公的地方，也建在北街，不过在盛浔学院的衬托下，被人们自动忽略了。

盛浔学院聚集了东浔国最有才华的老师，六部官员有近五成，都是从盛浔学院毕业的学子。

历代的皇子、公主，以及皇家子弟，都是在盛浔学院启蒙学习。

可以说，进入盛浔学院学习，就算一只脚迈进朝堂了。能进入盛浔学院学习，也成为了家族荣耀的象征。

南街则是修建了各类商铺，是最“豪”的街道。“一掷千金”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在南街的商铺里。

南街商铺不仅东西贵，就连商铺本身也贵的出奇。

但南街的商铺从来不愁卖，可谓是“一铺难求”。有些人即便买到了铺子，也会很快被人挤走。能在南街开铺子的商人，一定有足够强的身份背景。

因此，南街也是整个锦城里，治安最好的一条街。就连最爱惹事的小混混，都不敢在南街撒野。

从四方街往外，便是下一级别的道路。有钱的商人、没落的权贵、官职低微的小官吏，都住在四方街之外。

再往外的小巷子，便是普通百姓的聚集区。

锦城结构简单，阶级分划鲜明。

越靠近皇宫的位置，越是普通百姓不敢涉足，却是他们终身向往的地方。

叶婉悠今日亦是男子装扮，原本相比于锦城中人华丽的打扮，叶婉悠的衣着朴素到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可是有小花的陪同，叶婉悠一路上收获不少讶异和鄙视的眼神。

叶婉悠没有在意别人的眼神，悠闲的在街上闲逛。

然而，南街的商铺虽然装饰的豪华，但里面的东西却不尽如人意，叶婉悠看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一件合心意的东西。

此时，偌大的安王府里，正忙着处理政务的肖郁宸，得到了叶婉悠进城的消息。

他先于叶婉悠几日进城，原本早该把政务处理妥当。可是肖郁宸这几日总觉得心情烦躁，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连带着处理事情的速度都降低了不少。

侍卫传来的这个消息，让他一扫几日的烦闷，心情瞬间转晴。

不过，心情好了，肖郁宸的心思也飞走了。

他不知道叶婉悠千里迢迢赶来锦城目的何在，是来寻亲？还是来寻仇？是否需要帮忙？自己又该如何在叶婉悠不会质疑的情况下，和她有个“巧遇”。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他脑中，让肖郁宸感到更加烦躁了。

肖郁宸怕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叶婉悠有些过分在意了。

不过肖郁宸没发现，不代表别人没发现。

特别是瑾瑜这个头脑活跃的亲随，自从知道肖郁宸派人去城门口守着消息，他就在心里坚定了一个想法——自家王爷不对劲。

叶婉悠不知主仆二人奇怪的表现，她对逛街的事情没了兴趣，便沿着南街一路往东边走，顺利找到了惘心斋。

叶婉悠原以为玉真人会在客栈等她，谁知惘心斋竟然是个书斋，一家朴素到根本不想进去的书斋。

叶婉悠把小花安置在街边的大树下，独自走了进去。

惘心斋虽然门脸朴素不起眼，但里面的空间足够大。整个店铺一共有三层，一进门左手边就是楼梯，上下都很方便。右手边是个宽大的柜台，其他地方全都摆放着高大的书架。

店内没有过多的装饰，一眼望去除了书还是书，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墨香，味道清淡不呛鼻。

此时店里没有人，连店小二都没有，叶婉悠轻声喊了两句后，就耐心的在柜台处等候。

不多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听便知来人会武功。莫名的，叶婉悠感觉有些紧张。

来人越靠近，叶婉悠就越紧张。

来者是位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着一身月牙白色的常服。身材高大匀称，五官端正。

男子看到叶婉悠时，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透过他的眼睛，叶婉悠能看到他内心的愉悦。

男子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就像天上的一抹骄阳，让叶婉悠倍感温暖。

叶婉悠多看了几眼，总觉得男子戴了副“假面”。有这样的气度，合该配一张更加惊艳的脸。

男子走到叶婉悠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说道：“在下姓白，名沐凛，是这家惘心斋的掌柜。不知姑娘需要哪方面的书籍，在下可以帮忙推荐一二。”

白沐凛的话让叶婉悠一惊，脑中的话不禁脱口而出。

“白公子怎知我是位姑娘？”

明明精心装扮过，之前被肖郁宸认出来就罢了，现在又被白沐凛一眼看穿，叶婉悠心里顿时被挫败感填满。

白沐凛看出叶婉悠的疑惑，解释道：“其实姑娘的易容术不错，若非在下经营店铺多年，练就一番识人的本领，恐怕没法识破姑娘的易容术。”

叶婉悠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道：“看来我的易容术还需要多加练习，若是哪天能够骗过白公子，才算是成功了。”

白沐凛笑笑，对叶婉悠的话不置可否。

一提到易容术，叶婉悠差点忘了正事，她急忙说道：“小女子姓叶，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书，而是为了等人。”

叶婉悠没有说完，白沐凛便接话道：“原来是叶姑娘，这是玉大师留下的信物。这些日子我都在店里，就是为了等你过来。请随我来。”

白沐凛从随身佩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玉佩交给叶婉悠。

叶婉悠看了一眼，就看出玉佩是玉真人的物件，便知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叶婉悠随着白沐凛穿过大堂，往后院走去。一路上，叶婉悠没再看到其他人。疑惑的问道：“白公子，这么大的书斋，只有你一人经营么？”

“我一向喜静，不喜欢店里有太多人在。店里只雇了三个人，今日恰逢休息的日子，我让他们都回家了。惘心斋平日来人不多，我一个人足够了。”

听到这儿，叶婉悠不敢继续走了，她犹豫一下，说道：“要不我去住客栈吧，打扰白公子清静就不太好了。”

白沐凛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叶姑娘多虑了，我只是不喜外人过多而已，叶姑娘是贵客，又是女子，住在这里安全些。要是去外面住，被玉大师知道了，怕是要责怪我招待不周了。”

白沐凛说着，做了个求饶的姿势。

叶婉悠被他逗笑了，安心的随他去了准备好的住处。

白沐凛为叶婉悠准备的房间在花园附近，从窗户就能看到满园鲜花，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房间不大，却布置的淡雅精致，很符合叶婉悠的喜好。

叶婉悠开心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就听白沐凛说道：“这间屋子原是白家小姐住过的，是整个店铺里位置最好的房间，自她被家人接回去后，就一直空置着。这次听说叶姑娘要过来，我就想起了这个房间。屋内的布置都是新换的，叶姑娘可以安心住下。”

“是白公子的妹妹么？我住这里会不会惹她不高兴？”

在叶婉悠的记忆中，锦城的确有一家白姓家族，他家的养子，似乎就是叫白沐凛。如无意外，眼前这位，应该就是白家公子。

白沐凛表情淡漠的说道：“她不会再回来住了，就算知道了，惘心斋的事情，也轮不到她插手。”

叶婉悠觉得，此时的白沐凛，态度过于冷静，同方才的白沐凛，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对了，我还带来一个伙伴，需要白公子帮忙安置一下。”

叶婉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道白沐凛能不能接受小花的存在。

白沐凛同叶婉悠来到店铺门口，看到小花的那一刻，白沐凛恍然大悟。

他带着叶婉悠和小花绕到旁边的侧门，直接走进后院里。

叶婉悠随着白沐凛绕到花园的另一侧，才看到角落处搭建的草棚子。

草棚子里铺着柔软厚实的稻草，小花像是知道草棚子是它的住处，不等叶婉悠招呼，直接就钻了进去，大小正合适。

小花转了两圈，朝着白沐凛叫了几声，仿佛在说着感谢的话。

白沐凛惊讶的说道：“小花是在谢我么？真是聪明。”

叶婉悠在一旁解释道：“小花很喜欢自己的新家，白公子考虑的真是周全，我还怕你没法接受小花呢！”

白沐凛看着正在给自己铺窝的小花，故作生气的说道：“惘心斋如此大，不会容不下小花的，我哪有那么小气！”

“是我想岔了，白公子不小气。”

白沐凛笑笑，由衷的说道：“一开始听玉大师提到小花时，我还纳闷为何会有小姑娘养牛，今日一见，我便明白了。能有个如此聪慧的伙伴在身边，是件幸福的事情。”

叶婉悠重重的点点头，说道：“白公子说的没错，小花可棒了。”

因着惘心斋的厨娘休息，二人看了小花一会儿，便一起出门用午膳。

路上，白沐凛问道：“不知叶姑娘芳龄几何？”

“我今年十六岁了，白公子为何问这个？”

白沐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说道：“总觉得姑娘、公子的称呼，有些生分。我比叶姑娘年长七岁，若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白大哥。”

叶婉悠对白沐凛印象很好，面对白沐凛时，总能让她想起孟广琛。

于是，想都没想，叶婉悠便应下了。

“好呀！那白大哥也喊我婉悠就好。”

白沐凛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连续说了好几个“好”字。

叶婉悠被他激动的样子弄得有些无措，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很喜欢看到白沐凛的笑容。

不知为何，看到白沐凛的时候，总让叶婉悠想起孟广琛。

她十分挂念他的伤势，原想传信回去询问一下情况，可是一想到慕芸的态度，叶婉悠恐怕会再制造误会，索性不再去想。

这会儿再次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担心。

叶婉悠忽然进入沉思的状态，让白沐凛一头雾水，看着她眉头紧皱的模样，白沐凛不知她在烦恼什么，只能在一旁焦急的等待。

叶婉悠并没有想太久，等她回过神来时，就看到白沐凛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白大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倒是婉悠你，刚才想到什么了？是很严重的事情么？”

叶婉悠叹了口气，她不知白沐凛是否熟悉怜苍派，只道有位师兄因她的原因受罚，她方才沉思，就是挂念他的伤势罢了。

白沐凛听后，皱了皱眉，安慰道：“既然是玉大师的徒弟，想必有其过人之处，婉悠不必过于担心。”

说话间，二人已经离开惘心斋，来到了南街上。

白沐凛将店铺的门关好，借着介绍南街的机会，转移叶婉悠的注意力。

有了白沐凛的介绍，叶婉悠对锦城更加了解，同书册上不同的地方，也被白沐凛讲清楚了。

叶婉悠听的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大树下停靠着一辆马车，车里的人正在看着他们。

马车外，瑾钰安静的守着，脑子拼命回忆肖郁宸今日反常的行为。

瑾钰不太理解，一向处事不惊的肖郁宸，到底是为何而变得坐立不安，连紧急的公文都处理不下去了。

当肖郁宸吩咐备车时，瑾钰还以为要出来处理紧急状况。

谁知，肖郁宸只是命人驾车在城中闲逛，其缓慢成程度，堪比行走的路人。

马车走了不知多久，久到瑾钰快要睡着了，肖郁宸终于下令停车。

瑾钰立刻来了精神，守在车旁以防突发情况发生。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瑾钰估计想破头都想不出来，根本没有突发情况会发生，肖郁宸之所以出门，仅仅是为了“偶遇”叶婉悠而已。

纠结了一上午，总算是看到本人了。但他来不及高兴，就看到叶婉悠身边的白沐凛。

在看到二人有说有笑时，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或许是肖郁宸的敌意太过明显，白沐凛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朝着肖郁宸的方向看过去。

与此同时，肖郁宸迅速收敛视线，隐藏自己的气息。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白沐凛觉得心里不安，直接带着叶婉悠进了街边的茶楼里。

肖郁宸看了眼茶楼的位置，没有跟上去，直接吩咐侍卫回府。

一向机敏的瑾钰，立刻听出肖郁宸话语中的怒火，纵然心里有诸多疑问，也不敢在这时候问出来。

马车快速回到王府，肖郁宸直接回了书房，反手关上房门，把正想跟进去的瑾钰关在了外面。

幸亏瑾钰躲闪及时，否则就要被房门拍脸了。

瑾钰拍了拍胸口平复颤抖的内心，静静的守在书房门口，等候差遣。

书房内的肖郁宸并没有瑾钰那般平静，他坐回位置上处理公文，可是努力半天，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肖郁宸重重的把公文拍在桌子上，感觉自己更加烦躁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有些无措。

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劲，肖郁宸准备出去转转。一打开房门，就看到站在外面发呆的瑾钰。

肖郁宸这会儿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悠闲，挽了挽衣袖，对瑾钰说道：“瑾钰，陪我去练武场过几招。”

这一声召唤，如晴天一道晴天霹雳，直直的打在瑾钰的身上。

瑾钰犹豫了一瞬，意识到自己无法违抗命令，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肖郁宸去练武场。

一路上，瑾钰后悔千万遍，他明知主子心情不好，为何不躲远点。要知道，肖郁宸每次心情不好时，武力值都会直线飙升，他不知自己能承受几招。

可惜，这世上的“早知道”，都是伴随着后悔而生。瑾钰万般愁绪，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

肖郁宸知道瑾钰在想什么，适时的添了一把火，说道：“瑾钰，本王发现你最近十分懈怠。若你在一炷香之内倒下，就直接去炼魂谷磨练三个月吧。”

果然，瑾钰听后，郁闷的快要哭出来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肖郁宸是摆明了要罚他。

瑾钰快速在脑中计算着，如果拼尽全力的话，似乎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他有强烈的预感，最近王府定会有大事发生，他绝对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思索间，瑾钰瞬间燃起了斗志，看向肖郁宸时，眼神泛着幽幽的八卦之光。

肖郁宸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从玄阴山回来后，不止他不正常，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不正常了。

或许是在玄阴山中毒了，如此一想，肖郁宸决定找个大夫来诊治一下为妙。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准备比试，另一边的二人，正在茶楼里惬意的品茶闲聊。

其实叶婉悠不太明白，原本要去酒楼用餐的白沐凛，为何中途突然拐进这家名为万语楼的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