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闲话
相较于吕家的热闹，惘心斋就安静多了。
收拾好店铺后，叶婉悠没有回屋看书，而是在后院四处闲逛起来。
逛着逛着，就走到了厨房。
张婶正在厨房忙活着，一看到叶婉悠来了，立刻停下手里的事情，迎了上去。
“婉悠来了啊，是不是饿了？晚膳马上就好了。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张婶说着，就要给叶婉悠找吃食，叶婉悠赶紧拉住她，苦笑着说道：“张婶，我的饭量真的没那么大，您别忙活了，我就是随便转转。”
“转转该去花园才是，厨房都是油烟，快回屋去吧。”
叶婉悠没急着走，转而问道：“张婶，正好来一趟，我想问问您，每日给我做的药膳，都是按照白大哥给的方子做的吗？”
“是呀，不仅是方子，这药膳每一步要放什么，放多少，公子都仔细写好了，可不能乱放的。药材和食材都是公子提前准备好的，我只要看着时间，往锅里放食材，就好了。”
叶婉悠试探着问道：“那我能不能看看白大哥的方子？”
“可以啊，你跟我过来。”
张婶带着叶婉悠来到了厨房的小饭桌旁，小饭桌是张婶三人平日用饭用的。现在没到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摆放许多食材。
张婶把桌子上的小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药材和药膳方子。
“这是明日要喝的药膳，一会儿做完晚膳，我就要开始准备了。食材和药材都在这里，婉悠你自己看吧！”
方子上是熟悉的字体，白沐凛怕张婶看不懂，仔细备注了许多注意事项。
看过一遍后，叶婉悠把方子还给张婶。
知道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叶婉悠不敢耽搁时间，回去后就抱着书册研读。
做感兴趣的事情，永远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转眼，三天匆匆而过。
这日，叶婉悠早早起来，换上女装，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孟夫人过来教她药膳知识。
叶婉悠回忆了一下，上次穿女装，还是在山上的时候。
看着镜中的自己，叶婉悠竟有种陌生的感觉。
三个多月的时间，叶婉悠长高了一些。之前穿的衣服有些不合身，好在颜长老预想到这些，给她准备了新的衣裙，正合适她现在的身高。
叶婉悠穿着新的衣裙，上面似乎还留有颜长老的味道，让她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敲门声响起，叶婉悠回过神，跑到门前站好，深呼吸三次，才打开房门。
与此同时，在门外等候的张婶，同样紧张不已。
即便提前得到白沐凛的通知，可当她见到叶婉悠的真容时，还是愣了一下。
叶婉悠不意外张婶的反应，相较于幼年时面对的那些人，张婶的表现足够镇定了。
叶婉悠一如往常同张婶打招呼，笑着问道：“我这副样子，吓到张婶了吧。”
张婶支支吾吾的否认着，尴尬的笑了笑，把早膳端到屋里。
白沐凛出门未归，张婶特意把早膳端过来，省的叶婉悠再跑一趟。
摆好碗筷，张婶解释道：“哪会吓人呢，婉悠别生气。老婆子就是没反应过来罢了，瞅瞅这身衣裳，真漂亮啊！一看就是好料子。”
张婶此话倒是没错，颜长老给叶婉悠用的衣料，自然是一般人用不起的料子。
叶婉悠笑笑，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
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张婶找个借口离开了。
叶婉悠轻声叹气，其实她真的没有生气。都快十年了，叶婉悠早就习惯了。
心情平静的吃完了早膳，叶婉悠把碗筷收拾好，准备送回厨房。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耿一的说话声，言语间提到了她的名字，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心里明白偷听是不好的行为，可叶婉悠还是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耿一的声音带着些焦躁与愤怒，他正在质疑张婶说过的话。
张婶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的话没问题，反问耿一是否见过了。
叶婉悠仔细一听，才知道他们正在为自己的真容争吵。
就听耿一说道：“叶姐姐是说过她样貌不好，但叶姐姐是好人。”
吴伯也附和着耿一的话，说了不少叶婉悠的优点。
叶婉悠有些无奈，怎的自己的样貌，值得如此议论么？
屋内的张婶遗憾的说道：“我知道婉悠人好，可是，哎，你们男人懂什么。就算人再好，长得不好就是没人要。先前我以为她和白公子是一对，现在看来，不可能。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叶婉悠没想到，自己的婚事惹得张婶如此发愁，竟然还想过把她和白沐凛凑在一起。
叶婉悠越听越觉得可笑，正想离开，一转身就看到白沐凛站在不远处，吓的差点弄掉手中的托盘。
都怪她听的太投入，居然没发现白沐凛的存在。
“白大哥，你怎么来了？”
一想到方才张婶的话，叶婉悠突然有些心虚。
声音一出，屋内的说话声立刻消失了，一阵慌乱过后，厨房的门被人打开。
背后议论人被正主听到了，张婶三人根本不敢抬头看叶婉悠，更不敢面对白沐凛。
白沐凛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凭的耳力，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钻进他的耳中。
“请你们回来，是让你们议论来说闲话的？”
白沐凛的训斥，让三人无法反驳。
叶婉悠迅速把托盘放回厨房，走出来对白沐凛说道：“白大哥，都是小事罢了，不至于发火。”
张婶听到叶婉悠为他们求情，更觉得没脸面对叶婉悠了。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婉悠啊，老婆子就是嘴碎，我说的那些话，你可千万别当真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吴伯和耿一也在一旁附和着道歉，这场面，倒是让叶婉悠感到不好意思了。
“张婶你们不必这样，是我不该偷听的。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我没有生气，你们继续去忙吧。”
叶婉悠劝完张婶，对白沐凛说道：“白大哥，我们快去看看孟夫人过来了没有。”
白沐凛正在气头上，可以当着叶婉悠的面，他不好驳斥她的意思，只能跟着她往铺子里走。
“婉悠，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叶婉悠笑着回道：“白大哥，我不是说过了，我不在意的。我原本的样貌就是如此，别人喜欢说就说，哪能管得住呢。更何况，张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你也不必因此为难张婶，她没有恶意。”
叶婉悠的话，让白沐凛有些心疼。他准备了好多安慰叶婉悠的话，可是看到叶婉悠的笑容，他突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晚了。
纠结了一路，白沐凛只憋出一句话。
“婉悠，一个人的样貌并不能决定一切。”
叶婉悠认同的说道：“白大哥说的有道理，不过啊，好的样貌能带来不少好处的。但我想得开，看得开，白大哥放心吧！”
白沐凛知道叶婉悠不是在强颜欢笑，可叶婉悠越是坚强，白沐凛心里越不是滋味。
为了照顾孟夫人的时间，店铺今日晚些开门。
孟夫人很准时，时间一到，敲门声就响起了。
白沐凛亲自为孟夫人开门，请她进来。
孟夫人一眼就看到叶婉悠，打趣的说道：“这位就是叶姑娘吧，上次见面时，还是小叶公子呢！”
叶婉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往白沐凛身后躲了躲。
孟夫人见叶婉悠有些害羞了，直接走上前把叶婉悠拉到了自己身边，笑着说道：“女孩子家就是脸皮薄，不是要跟我学做药膳？要是再躲我，我就回家了啊！”
叶婉悠急急摆手，说道：“不躲了，我不躲了，孟夫人能教我，是我的福气，多谢孟夫人。”
见叶婉悠如此焦急，孟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好孩子，方才逗你玩呢，怎的还认真了。我平日无事可做，正觉得闷得慌，以后有你陪着我，就算给我解闷了，我该感谢你呢！”
孟夫人笑容真诚，眼神中充满了对晚辈的慈爱，短暂接触后，叶婉悠更加喜欢孟夫人了。
店铺开门营业后，叶婉悠就带着孟夫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叶婉悠拿出孟夫人书写的书册，孟夫人一点点给她讲解，二人有问有答，气氛说不出的融洽。
叶婉悠本就精通医术，对于药草的认知甚是了解，经过孟夫人的点拨，叶婉悠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时间飞快而过，叶婉悠的肚子准时响起。
孟夫人笑笑，惊呼道：“哎呀，我真是糊涂，都没注意到时间。婉悠饿了吧！”
叶婉悠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不自觉的红了脸，她怎么又在孟夫人面前出丑了。
孟夫人正想带叶婉悠出去用膳，就听到敲门声响起。
见到叶婉悠，张婶的表情还有些不自在，语气略带僵硬的说道：“白公子请二位一同用膳，二位请跟我来。”
孟夫人敏锐的觉察到张婶不对劲，但事关别人的家事，孟夫人不便过问。
二人随着张婶来到前厅，看到正在门口等候她们的白沐凛。
“二位总算是出来了，你们再不过来，我就要亲自去请人了。”
白沐凛侧身，请孟夫人先一步进屋。
“孟夫人，我给您寻的这位弟子不错吧！”
孟夫人拉着叶婉悠就坐，夸赞道：“白掌柜慧眼独具，介绍的人必然是不错的。婉悠聪慧过人，对药草的理解，比我还要深刻。想来再过几日，我就没什么可教她的了。”
“老师过誉了，我还有很多要学的呢，老师可不能偷懒。”
正式拜师后，叶婉悠同孟夫人的关系更加亲近，说起话来，也更加随意了。
一顿饭吃的津津有味，饭后的药膳，自然被孟夫人点评一番。
“白掌柜调配的方子极好，但再好的东西，也不能一直用，再喝两次就停了吧。”
白沐凛点点头，应和道：“孟夫人同我想的一样，婉悠，这下高兴了吧！”
“哦？原来婉悠不喜欢药膳么？”
叶婉悠当然不能让孟夫人误会，急忙解释道：“不是的老师，药膳挺好的。可是饭后喝这些，我的肚子承受不住！实在是难受的慌。”
孟夫人笑着捏了捏叶婉悠的脸蛋，说道：“你看你瘦的，脸上都没肉。你才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才对。”
“白大哥功劳不小，我今日发现自己长高了一些，之前的衣服都短了。幸好出门前长辈给准备了新衣裳，要不，我今日还得穿男装凑合了。”
孟夫人心疼的揉了揉叶婉悠的小脑袋，她知道叶婉悠是个孤儿，一想到她独自一人来到锦城，心疼的同时，想起了一些往事。
“老师，您怎么了？”
孟夫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叶婉悠看了一眼白沐凛，白沐凛对她摇了摇头，让她不必介意。
用过午膳，孟夫人便坐马车回去了。
叶婉悠站在门口送别孟夫人，眼神追随着孟夫人的马车，一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来。
白沐凛见她如此难过，主动说道：“婉悠，后日孟夫人会再来的。”
叶婉悠轻声叹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难过，只是觉得孟夫人一走，心里空落落的，十分难受。
其实心情低落的不知叶婉悠一人，就连孟夫人，也难掩不舍的情绪。
马车平稳的回到孟府，刚刚在院子里停好，孟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推开车门。
为了方便出门，孟夫人没有带婢女。不等车夫放好脚凳，孟夫人直接跳下了车。
闻讯而来的管家，看到如此活泼的孟夫人，差点惊掉下巴。
“老爷在府里么？”
管家急忙应道：“在的在的，老爷刚回来，现在正在书房呢。”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孟夫人打发走管家，自己朝着书房走去。
孟夫人很快走到书房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孟老爷正要怒斥来人没规矩，一抬眼就看到孟夫人，怒火一下子憋了回去。
孟夫人没有理会孟老爷，一进到书房就坐下叹气，弄得孟老爷一头雾水。
孟老爷放下手上的账册，走到孟夫人面前，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早上走的时候高兴的很，在外面受欺负了？”
孟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没人欺负我，就是看到个让人心疼的丫头，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
“什么小丫头？路上遇到的？”
孟夫人狠狠地瞪了孟老爷一眼，说道：“上次不是同你讲过了，白掌柜给我介绍了一个后辈，要同我学药膳的。”
孟老爷有些紧张的追问道：“啊？我怎的不记得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上次白掌柜来家里那次，你都没有仔细听。”
孟老爷敷衍的“哦”了一声，解释道：“或许是忘了吧，多大的孩子呀？”
孟夫人正烦着，不耐烦应付孟老爷一堆问题，烦躁的回了句：“十岁，你问这么多作甚？”
孟老爷似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你既然心疼那孩子，就多帮衬她一些。实在不行，就接回家里养着，咱家总归不差她一口饭吃。”
以往孟老爷在孟夫人面前木讷的很，很怕自己会说错话，但这次，他的话说到了孟夫人心坎里。
孟夫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吓的孟老爷后退两步。
“我想明白了，老爷你这次表现不错，算是说了句中听的。”
孟夫人难得夸赞孟老爷一次，不等孟老爷回话，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孟夫人许久没有露出这样风风火火的一面，孟老爷左思右想，觉得不放心。离开书房去寻孟夫人。
孟夫人正在库房忙活着，几个婢女在她的指挥下，正在往偏厅搬东西。
上等的布匹、动物皮毛、精致的珠宝首饰、古玩字画，几乎堆满了整个偏厅。
孟老爷看到如此凌乱的偏厅，只觉得头疼。
正好孟夫人带人走回来，孟老爷赶紧迎上去，问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又要搬家么？”
“谁要搬家呀！老爷太夸张了，不是你说的么？要让我在生活上帮衬些。老爷来的正是时候，你来帮我选选，我都挑花眼了。”
孟夫人兴奋的拉着孟老爷回了偏厅，逐一将首饰盒子打开，让孟老爷帮着挑选。
孟老爷哪里懂得这些，看着面前长得差不多的首饰，孟老爷觉得头更疼了。
“看来夫人真的很喜欢那个孩子，都要把库房搬空了。”
孟夫人仔细对比着几款首饰，头也不抬的说道：“老爷说笑了，咱家要是这么容易搬空，只能说明你的无能。我倒是想都送过去，就怕吓到她。”
孟老爷并未在意孟夫人尖锐的话语，只是劝道：“不过是个孤女罢了，哪里见过这些贵重之物，夫人随便选一些就行了。”
孟夫人嫌这个的宝石不够大，嫌那个成色不够好，又嫌另一个款式不够新颖。
可是那些被她挑剔的首饰，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宝贝。
孟老爷实在想不通，为何孟夫人会舍得将如此珍宝，赠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女。就算送了，她也不会明白东西的真正价值，倒不如送些便宜货。
孟夫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她嗤笑一声，冷冷的说道：“怎么，我送自己的东西给我喜欢的孩子，都不行了？”
孟老爷不想惹孟夫人不快，急忙解释道：“没有说不行，你就算真把家里搬空了，我也没有意见。我就是怕人家不收，到时候你还得拿回来，多尴尬，是吧？”
孟老爷走上前，指着落成小山一样高的布匹，说道：“就像这些布匹，都送出去也穿不完，保存不当就会受潮，如此一来，不是浪费了么？”
“呵，浪不浪费的，就不劳烦老爷费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你有事就去忙吧，别打扰我。”
孟夫人挥了挥手，继续指挥婢女做事，不想再分心应付孟老爷。
孟老爷闹了没趣，不想再待下去，正好管家来寻他。
得知白沐凛过来了，孟老爷觉得时机正好，他正有话要问白沐凛。
白沐凛被管家带到了书房，孟老爷没跟他绕弯，直接问道：“听说你介绍个人随夫人学药膳？之前怎的没跟我提过。”
白沐凛就知道他会问，早就准备好了措辞。
“夫人上次去我铺子里时，正好遇到了，二人有缘，学药膳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怎么？夫人闹脾气了？”
孟老爷不自在的别过眼，说道：“高兴着呢，正在准备见面礼呢。”
闻言，白沐凛笑了笑，说道：“夫人恢复活力，您该高兴才是。”
“高兴是高兴，可我总觉得不踏实。哎，算了，你做事向来可靠，许是我多心了。今日留下用晚膳？”
白沐凛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今日不行，我得回一趟白家。”
“不是前几日刚回去过？”孟老爷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难不成，又是你那个便宜妹妹闹事了？”
白沐凛给了孟老爷一个白眼，回道：“借您吉言，最好不是跟她有关。”
孟老爷拍了拍白沐凛的肩头，以示安慰的同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二人又聊了几句，白沐凛就回了白家。
路上，白沐凛一直觉得心神不宁，似乎真有事情要发生了。
他想了想，没想到任何可疑之处。
上次戚家的事情，不知白老爷是如何压下去的。再加上戚毅邈最近忙得很，根本没时间继续和白沐凛较劲，白沐凛自然少了不少事情。
今日的白家似乎格外安静，怀着忐忑的心情，白沐凛被管家带到了前厅。
一看到正在抹眼泪的白纤梦，白沐凛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自己为何不安了。
默默咒骂孟老爷数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进到屋内，白沐凛规矩的给父母行礼。
白老爷笑呵呵的让白沐凛坐下说话，出乎意料的是，及今日白夫人似乎也心情极好，并未让白沐凛罚站。
白沐凛坐下后，白夫人看了白老爷一眼，催促他快些问话。
白老爷尴尬的咳嗽了两下，试探着问道：“阿凛呀，是这样的，突然让你回来，是要问问你，铺子里住着的那位姑娘......”
白沐凛心下讶异，找他回来，居然是为了叶婉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