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三十三)
引擎发动的声音,在阵阵雷鸣中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在雨幕中,德文与吉莉安乘着车扬长而去。
但林顿的困境与不安,并没有因为两人的离去而有所缓解。
片刻之后,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车,明晃晃地闪着前大灯,伴随着一声破天响的刹车声,停在了林顿的宅邸前。
此时,还窝在卧室里的林顿,对此一无所知。
男人撑着一把伞骨结实的长柄伞,不急不慢地走下了驾驶座。皮鞋踩在地面上,溅起了轻盈的水花,在靠近林顿的大门时,竟意外地发现门没有关上。
他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收了伞,肆无忌惮地闯进了林顿的私人领地。
男人没有脱鞋,一路无遮无拦地走到了二楼,在层与层之间的阶梯上,留下了屋外下雨的痕迹。
卧室的房门还保持着吉莉安离开时微掩的状态,他用食指轻轻一推,门便吱嘎一声推开了。
静谧环境下,突然出现的动静,让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顿·瓦尔特猛地回头,在看清了来人后,眼框内的瞳孔剧烈收缩了起来,齿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了颤,他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喊道,
“杜、杜恩……你怎么来了……”
杜恩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林顿。
面对林顿的呼唤,全然没有一点小辈见到长辈时那份应有的恭敬,有的只是满满的轻视。
杜恩轻飘飘地环顾了四周,一地狼藉的衣物,和屋内气味分明的淫靡,都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冷哼了一声,正色看向林顿,开口道,“第二次了,林顿·瓦尔特。”
这简短的一句话,就仿佛在林顿的生死簿上落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顿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他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起,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察就莫名其妙地找上门了。那、那里一直都管的很好的,这么多年来都没出过问题,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杜恩……”
他张皇失措地站在距离杜恩只有几步远的床边,双手在空中手舞足蹈,笨拙的嘴因为着急,开开合合,竟没有一句话是有用的。
林顿无力的解释并未打动杜恩分毫,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不知道?现在整个杜格尔酒吧被警察端了,是你一句不知道就能解决的吗?”
林顿:“我……”
林顿的双唇嗫嚅了两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句切实可行的解释。只能抬手,虚虚地擦掉了额前的薄汗。
杜恩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只是冷冷地与他对视,“事不过三,现在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你自己看着收拾。”
杜恩顿了顿,眯缝起了眼睛,语气里的压迫顿时比先前还要强上几分,“都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老人了,我想,他的手段你会比我更清楚。”
提起布兰德,林顿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么多年以来,布兰德将手下的小部分产业交给他看管以后,便是对他做到了全权的信任。而这份不管不问的信任,更是助长了林顿的漫不经心。
他将不感兴趣的产业全权交由副手,自己则是终日不问世事。
林顿享受着那种权力在握,却不用他操心分毫的感觉。
在这荒淫无度的每一日中,帕廷顿幼儿园的案子给他敲响了第一道警钟,但他却并不在意,因为能直接影响到他的人已经再也说不出话了;而眼下,上一件事故还未彻底隐匿于尘烟,新一道的警钟再度被敲响。
而这回,这道警钟,像一只无形的魔爪,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咽喉,悬挂着他脆弱不堪的内心,以此来惩戒他多年来的坐享其成。
林顿颤抖着双唇,缓缓地抬头看了一眼杜恩,却在触及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时,猛地垂下了眼,颤颤巍巍地说,“我…我保证,不会让那帮警察查到不该查的东西的。”
“噢?”林顿的保证轻飘飘地,杜恩斜睨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说,“怎么保证?”
咕咚一声。
林顿吞咽口水的声音,意外地大,他哆嗦着说,“用、用我这条命。”
杜恩的头微偏,看向林顿的眼神里满是嘲讽,他特意拉长了声线,悠悠地开口,“那希望你的这条命,还算值钱。”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让他并不怎么舒服的卧室。
林顿竖着两只耳朵,警觉地听着,直到杜恩的脚步声彻底远去,耳边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跌坐在了床侧。
林顿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刚才还满眼惊恐的他,不知何时,已经将眼睛瞪得老大,盘旋于眼尾的鱼尾纹因为怒目圆睁的表情,撑的无影无踪。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自言自语道,“是谁…到底是谁……坏我的好事!”
眉毛高高的扬起,又在接近尾端三分之一的部位倏地弯折落下,他恶狠狠地掏出了手机,嘟声响了将近三轮,那一头才有些慵懒地接起了电话,“喂……”
“喂什么喂!”林顿在听到声音后,又蹭地一下站直身子,破口大骂,“妈的,条子都到你脑袋顶上撒了泡尿了,你还在那呼呼大睡呢!”
电话那头的小弟一听到声音,慌忙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立即绷紧了声线,问,“老、老大!怎么了!”
“我…命令你,现在就去查杜格尔酒吧发生了什么,狐狸现在在哪里!”林顿喘着粗气,胸膛因为情绪激动,上下起伏着。
“是!我这就安排手下的弟兄们去查!”
电话那头的小弟火速答应了林顿的吩咐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林顿看着已经返回了主界面的手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砰地一声,将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咬牙切齿地咒骂道,“都是废物……废物……我要是活不了了,你们也都别想好过!”
仿佛那些阻碍,只用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了一般。
与此同时,电话的另一头。
小弟匆匆挂了电话,将手机往一旁的桌面一丢,埋头又倒了下去。
“喂,老大打电话来的?”隔壁床的人听见了后,轻声唤道。
小弟将脸埋在枕头里,说,“是啊,三更半夜的让我们去查杜格尔酒吧,有什么好查的。狐狸还能在哪儿?在杜格尔酒吧呗。”
小弟顿了顿,强打着精神,撑起了上半身,扭头看向了对床的人,疲倦地抬了抬眼皮,说,
“甭管他,所有的事情都等明天睡醒再说,他这酒囊饭袋多半又是心血来潮,想从杜格尔顺两个妞过来,又联系不上狐狸。这种事,明天再办一样的。”
说罢,小弟又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他全然没有听见自己在迷迷瞪瞪间遗漏掉的关键信息,只是凭借着自己的主观想法,臆断了一个结论,匆匆将深夜这通电话的目的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