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五十四)
老人的话,仿佛宣告了蓓姬的下场。
苏维怔在原地,耳边是阵阵轰隆的雷鸣声,放在膝上的拳头紧紧地攥着,身体竟有些发颤。
老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维,将她身体的颤抖与怔然,当作了恐惧的表现。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所以,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来这座岛上,你都不该来淌这趟浑水。”
“那些混账,是有现成的女人可以满足需求,但他们绝对不会嫌弃更好看的。”
因为人性,就是经不住诱惑的。
苏维狠狠咬了下唇,强制让自己镇静下来,
“老人家,这一路上过来的人,应该都是普通村民吧。这座岛上,是不是还有一伙专门负责这些事情的人。”
“你还是想去找他们……”
闻言,老人失望地摇了摇头,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在山上。你们来的时候,应该可以看见,顺着仅进村的那条小路,直直地往北走,就会离开村子的范围。他们一伙人盘踞在那后面的山上,喏,你看,就是那里……”
说着,老人抬起手,指了指大敞的窗户外。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苏维可以看见,远处那隐在雨幕之中,隐隐约约闪着光亮的建筑。
老人收回了手,将手覆在了苏维的手背上,她语重心长地劝道,
“小姑娘,你听我的,还是在今晚轮渡船来的时候,和你的几个朋友离开吧。不要淌这趟浑水…”
老人的掌心微凉,她干瘦的指节覆在苏维的手背上,让苏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被皮肤包裹的骨头,硌得苏维心里麻麻的。
明明错不在她们,但痛苦却要她们承担。
苏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与老人对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的严肃,
“我可以洁身自好,为了保护自己不淌这趟浑水,那是因为我还有的选择。那……那些没有选择的人,她们又该去哪里保存自己呢?”
“如果有能力的人,不伸出援手,那么遭遇苦难的弱者,又该如何自处呢?”
————
春天总是多雨的季节。
淅淅沥沥的雨点在顷刻之间,下得急了起来。大片的乌云笼罩在整座无名岛上,遮住了仅有的日光,让岛上的人无法凭借日晒的程度来判断时间。
苏维坐在里屋的床边,里屋的窗户与客厅的窗是一个朝向,不过里屋的窗上有一块破损的洞,老人查看过后,表示这间屋子太久没人来住了,玻璃碎了她都不知道。
玻璃窗被雨滴打湿,顺着那个缺角,也断断续续地渗了一些进来。
苏维透过被雨水覆盖、有些模糊的玻璃窗,看向不远处的小山,隐约间,只能看清山上正点着昏黄的灯光。
手中正摩挲着那块怀表,面色凝重。
对于蓓姬的下落和安全,她有了无数种的猜测,那种焦急和担忧,像是把心放在了小火上,反复煎熬,磨得她喘不过气来。
尽管再怎么焦急,脑海里仍有一根弦绷着,让她没有独自行动。
是利威尔临走之前的那一句“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的嘱托。
但距离利威尔等人离开住处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小时,是被大雨阻挡了回来的步子,还是遇到了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处理。
想到这里,苏维摇了摇头,如果有要事,利威尔一定会提前告知自己,兜里的手机也会适时地响起,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所以……他们或许只是被雨阻挡了脚步。
苏维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将手中的怀表戴回脖子上,却在戴好后抬眸的那一瞬间,发现了窗外,一个黑影正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模糊的窗玻璃,让她看不清那是谁,苏维有些困惑地半俯下身,透过那一处缺角看向了窗外的那团黑影,只一瞬,就让苏维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砰然断裂——
“蓓姬?”
苏维猛地从床上站起,她快步迈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
突然敞开的窗户,让窗外的风雨一瞬间涌进了屋内,打湿了苏维的脸。她双眸微微睁大,但眼前哪里还有刚才那个身影,就在苏维有些迟疑的时候,在稍远一些的山坡上,她又看见了那个身影。
女人的身体罩在一件黑色的雨衣里,她的步子有些踉跄,正一步一步朝着山上走去。
“你要去哪里?”苏维有些错愕地看着蓓姬越走越远的身影,当即从敞开的窗户中翻过,朝着身影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没了屋檐的遮蔽,苏维的身体和头发很快就被打湿,暴雨迷糊了她的视线,但却没有阻止她脚下的步子。
她踉踉跄跄地跟着女人的背影,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那恍惚的一眼,让苏维脑袋里名为冷静的那根弦顷刻断裂;但眼下,那步伐稳健,快步走在苏维前方的女人,却让她的心里腾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眼看着女人已经上了山,她却迟疑了起来。
蓓姬……不可能有这样矫健的身姿,这个女人对于岛上的地形太过熟悉了,一个常年受到欺辱的人,又怎么可能有这样体能……
雨珠顺着发梢落入苏维的领口,冰凉的温度激得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苏维缓缓地在一棵大树前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她往粗壮的大树身后一藏,掏出了兜里的手机,决定先联系利威尔。
苏维看向手机的那一个空档,对周遭的环境稍微放松了一丝的警惕——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在苏维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那,一条手臂从她的颈间环过,一把勒住脖子,禁锢住了她的身体,随即,一道手帕捂上了她的口鼻。
苏维猛地睁大了双眼,她后撤了一步,单手抓住了身后人的手臂,试图拱背将对方撂倒。
但下一秒,一股刺鼻的味道窜进了她的鼻腔,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苏维抓在男人手臂上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量,整个人失去了意识,随着男人的松手,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怀表上那匆忙扣上的金属扣松动,挣扎间,脖子上的怀表,掉落在了大树一旁的草丛中。
怀表上指针轻微滴答的声音,隐在轰鸣的雷雨声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