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溺(二)
油罐车撞向警车的一瞬间,车体当场就被拦腰撞烂,而坐在副驾驶的奥路欧,因为这场巨大的冲击力,整个人像一道抛物线似地被甩了出去。绑在身上的安全带也被勒断,落地后又在公路上连连翻了几个滚,从护栏处跌落,刚好滚落到一块相对较大的石块后。
而正是这份巧合,才让他免于被那场爆炸波及,但状况也并不好。
急救车的及时到达、长时间的抢救与IcU的观察,在这过程当中,曾几度下了病危通知。
但或许是冥冥之中觉得他并不该这么仓促地结束生命,终是在多日之后,脱离了危险,成功转入了普通病房。
这不,刚刚醒来的奥路欧正被五花大绑地绑在病床上,浑身上下都捆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除了五官没被捂住,哪儿都不太好。
艾伦和市局的一帮同事大包小包地提着慰问品来医院看他。
艾伦看着“通体雪白”的奥路欧,问道,
“前辈,你这两天好些了吗?前几天来看你的时候,你还没醒呢。”
奥路欧的头也被禁锢住了,他甚至不能扭动脖子,只能滴溜着眼睛,偏眼去看,一边看一边说,“小鬼,这点伤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我以前……”
奥路欧顿了顿,突然忘了词,他皱起了眉头,“啧,以前什么来着……”
正当艾伦有些困惑他说话方式的时候,佩特拉从屋外提着刚打好热水的水壶,走进屋,调侃道,“这家伙,浑身上下就剩嘴硬了。”
奥路欧不满地努了努嘴,“佩特拉,我可没逞强…你们这些小鬼…”
“打住!”趁奥路欧下一句话没说完,佩特拉一把捂上了他的嘴,满脸黑线地看他,“你能别学利威尔队长了吗?”
奥路欧滴溜着眼睛,去看佩特拉。
见他没有再说的打算,佩特拉才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准备倒上杯热水的时候,奥路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喂喂喂,佩特拉,你要教育我的话,得是我老婆才有资格呢……”
“噔”的一声,佩特拉将水杯放在桌上,她一字一顿地叫着他的名字,“奥路欧……”
病床边,艾伦等人看着这一对欢喜冤家纷纷窃笑着,突然从窗户的位置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警察敏锐的直觉,让众人刷地一下齐齐看向了动静的来源——
入目的就是,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利威尔,正坐在窗框上,一只脚搭在地上,另一只脚甚至还没来得及从窗框上放下。
利威尔察觉到了众人有些炽热的视线,顿时觉得不自在了起来,他故作冷静地从窗台上下来,清了清嗓子,冷声道,
“看你这么精神,应该是没事了。”
奥路欧听见利威尔的动静,强行让自己的身体扭向窗户的方向,语气有些上扬,“利威尔队长,你好多了吗?”
其余的警员,看了看大大方方开着的病房门,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队长,做了一件这么无厘头的事情,顿觉得有些好笑。
但碍于平常利威尔总是不苟言笑的状态,也没人敢偷笑出声。
艾伦抿了抿双唇,愣是把笑意压了下去,才关心地开口,
“队长,这里是三楼…你就算身体素质好,也不能这么翻窗啊,太危险了。怎么不走正门?”
利威尔脸色一僵,他肯定不能告诉眼前这帮小鬼,自己是瞒着苏维偷溜出来的吧。
他迟疑了片刻,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却极度不自然地说,
“你们这帮小鬼,少管。”
————
另一边的病房里,苏维走进病房内,将手上的缴费单随手塞进了包里,轻手轻脚地在蓓姬的身边坐下。
蓓姬刚睡着,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里时不时地还在嘀咕着些什么。
她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特别听话地一坐一下午,而坏的时候,就会情绪激动地乱摔乱砸,哪怕是在梦里,都不得安宁。
她现在熟睡的状态,还是服用了药物才得以维持。
苏维轻声叹了口气,伸手温柔地抚上了她的脸。
“你姐姐目前的这个状态确实不太乐观,按照你说的话,她之前这十来年受到的刺激不少,人的身体已经出现应激反应了,要恢复成正常人的话,可能很难了。精神状况的反复恶化,也会影响到身体的恢复,据我们现在观察,她大部分状况比较好的时候,都是你陪着她的时候……”
“所以,如果有条件的话,你还是多陪陪她吧。可能家人的陪伴,会让她的状况好一些。”
医生的话犹如在耳,苏维看着蓓姬的模样,满是心疼与歉疚,她替蓓姬将身上的被子盖好,低声喃喃,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如果可以早一点发现,早一点有能力的话,或许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
苏维又在蓓姬的病房里待了好一会儿,确认她彻底睡熟,不再反复做噩梦了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午后的日光在初夏的季节已经显得有些灼热了,苏维透过医院的窗户向下望去,住院部小花园的小花园里,不少孩子正在嬉笑打闹着。
唔,好久没去看温莎他们了。
苏维一边想着,一边迈开步子朝着利威尔的病房走去。
在即将到达利威尔病房的时候,苏维走过一处相对阴暗的走廊时,余光发现一个男人正呆愣愣地坐在长椅上。
但因为那有些吸睛的金发,让苏维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这一看,就让她停下了步子。
杜恩没有察觉到苏维的到来,只是后脑勺靠在墙上,半仰着头,鼻尖上没有戴着常见的眼镜,他的右手放在膝上,手心里不知道在把玩着什么。
他的打扮与苏维以往见到的每一次都没多大的区别,但就独独这一次,苏维莫名地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走到了杜恩身边,轻声问道,
“杜恩,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