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溺(六十一)
就在吉克带着几人离开后的不多时,屋内仅存的留守二人组,在片刻之后,应声倒地。
吉莉安从德文离开后,就一直有些木然地坐在床边。
从亨利·道格拉斯的死亡到现在,不过短短的数日,却好像发生了好多,多得一时之间无法理清所有的思绪。
这些错综复杂的情况,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头上不断传来的脚步声,与德文临走之前交代给她的话,无不在告诉吉莉安,德文正在替她谋取一条生的道路。
因为对于目前的吉莉安而言,不论是落入哪方的手里,都不会有个好结局了。
但如果一定要二者择其一,或许落在警方的手里,她还能死得稍微体面一些。
意识到了德文不在自己身边的吉莉安,有些恍惚,她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好像这一路走来,不论什么样的场合,是危险亦或是安全,德文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守在她的身边。
而接下来的路,彻彻底底只剩她一人了。
想到这里,吉莉安脑海中一瞬间萌生出了一个念头——自己是否不该执意要回来?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这近乎怯懦的想法,她快速地扫视了一圈这小小地下室内的陈设,比起先前德文带她来时,还要仔细。随后仔细聆听着外头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来判断未知的情况。
在伴随着两声沉闷的咚声后,吉莉安听见有人正快步靠近着地下室。
德文可能甩开了追兵,回来接她了!
这样的想法油然而生,也让吉莉安从刚才断断续续的低气压中回过神来,她从床上起身,快步飞奔到了地下室的门口。却在打开门的一刹那,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原地。
————
下了一夜的暴雨,在黎明时分悄然停息。
前一夜刑侦队的行动,成功抓获了德文。将一切都暂时安排好了的利威尔,带着一身的疲倦与被雨淋湿的潮气回到了苏维的公寓。
自从利威尔搬进了这间公寓后,原住民里维在时间的推移下,也逐渐对这个陌生男人的到来感到习惯,尽管对于被鸠占鹊巢——从而不得不睡在客厅这一点,它还是有些不满的。
但里维是只好猫咪,所以该给的礼数一丁点也不会少。
它见利威尔从一开始浑身湿气的状态,变成了干净整洁的模样,才睁着自己有些惺忪的睡眼,从猫窝中起身,摇摇晃晃地踩着柔软的肉垫,来到利威尔的腿边,立着尾巴在他的脚踝边来回用身体蹭着,喉间时不时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见状,利威尔轻笑了一声,他半蹲下来,意思意思地将腿边这团肉球摸了几下后,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卧室的房门,走进屋内。
苏维正安静地躺在自己那一角的被中,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有些随意地散在枕边。深色厚实的窗帘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刚好能让外头东升的曦光,借着这道细小的缺口溜进屋内。
利威尔踮起脚尖来到床边,他浅浅瞥了苏维一眼,粗略地判断对方还处在睡梦当中,缓缓地掀开了被子。
他有些害怕自己在外头奔波了一夜的露气,惊醒了熟睡的少女,于是在床最边缘的位置躺了下来。
但没曾想,利威尔刚刚盖好了被子,在床上躺下后,另一头的苏维却倏地睁开了双眼。
她迅速地翻过身,来到了利威尔的身边,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以不容拒绝的力道环上了利威尔精瘦的腰。
苏维将自己的小半张脸都枕在了利威尔腰腹偏上,靠近胸腔下方的位置上。
利威尔微微垂眸看着她,柔声道,“吵醒你了吗?”
苏维没有抬头,声音带着一股黏糊的哭腔,“没有,你们昨晚的行动怎么样,还顺利吗?”
闻言,利威尔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口道,“抓到了那个男人。”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声音里有些疲倦。昨天晚上的行动,等到他们成功将德文抓获,带回小屋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剩下一间空空如也的老宅、被放倒的两个同伴和一间凭空出现的地下室。
利威尔话语的戛然而止,让苏维意识到了这场行动或许并没有那样顺利。
而这不顺利的背后,或许是……
苏维咬了咬唇,“让……吉莉安·巴纳德跑了吗?”
如果此时吉莉安·巴纳德丢了行踪,也就意味着塞缪尔失去踪影的消息,必须如实地告诉那殷切盼望孩子归家的父母了。
利威尔沉声应了一句,“等天亮了,我们就会着手对抓获的男人进行审问,或许能够从他的口中得到有关于吉莉安的消息。”
利威尔说着,抬手温柔地摸了摸苏维还枕在他腰腹上的脑袋,“天还没亮,再睡会吧。”
————
吉莉安梦见自己身处在一片荒凉的冰天雪地之中,在梦里,她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
她的身体感觉到很冷,双臂被粗糙的绳索束缚地逐渐发麻,她紧皱着眉头,想尝试凭借自己的力量挣脱开来,想张嘴呼救,想在这片皑皑白雪当中寻找到德文的身影,却均一无所获。
周遭的雪景仿佛是静止的,只有流淌在身体内的血液是滚烫的,但这份热意也被沁入四肢的寒意所覆盖,在不知不觉中只剩下那无法抵抗的寒冷在流动。
这时冷时热的双重体验,让吉莉安头疼欲裂。
她使劲地睁开双眼,想要看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但目之所及,只有被积雪覆盖的土壤,雪深得看见不土地原本的色彩。
这雪,白得炫目,白得那样的不真实。
不真实到,像年少时期,那一场数十年来难得一见的暴雪天。
那个冬天,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呢?
吉莉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处境下突然开始回忆起了那数十年前的冬季。但她没有阻止自己思维的跃迁,反而放任了它们的发展。
在她的记忆中,因为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得寒冷,所以母亲比平时更频繁地留在了家中。而那喜爱酗酒的父亲,也因为狐朋狗友的人数减少,不得不待在家中。
她记得,那年的冬天还挺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