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时(十七)
随着天色的彻底黯淡,温度更低了。
温莎的身体本就比较虚,眼下在四周这种阴森可怖的气氛包围下,显得更加柔弱。
帕克是个男孩子,但他的胆子也并不大。
只是为了温莎,希望能够帮助温莎,找到她丢失的东西,所以强打起了精神。
眼下,温莎这样害怕的神情,也在一点一滴地瓦解他佯装出来的勇敢与无畏。
骤起的秋风忽地一下席卷至满是尘埃落叶的地面,被吹起的落叶从帕克的脚边,打着旋儿地往上朝帕克的身上飞去,顿时帕克的背后就感受到了一下轻飘飘的拍打。
这样不疼不痒的感觉,让帕克猛地打了一个哆嗦,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帕克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温莎紧紧拉着自己的小手,又与她不安的双眸对视了片刻,才轻声道,
“不然你先回去吧,这么久没见到人,阿姨们肯定着急坏了。”
自从塞缪尔失踪以来,佐拉孤儿院内又派来了几个新的照顾孩子们的护工。
孩子们不知道塞缪尔怎么了,只知道原来一直陪着自己玩捉迷藏,照顾自己的哥哥不见了。
比起亲近又年纪稍小的塞缪尔,新来的护工阿姨们会更年长一些,自然就更严厉一些,也有的会更……
再加上由于两任院长接连出事,一时之间这个位置也就搁置了。
没了顶头的人监管,那些较年长、资历较深的,在对待孩子上也就不似塞缪尔那样耐心。
帕克想到了那些护工阿姨们生气的模样,不禁又打了个寒颤,他舔了舔唇,重新开口,
“我去楼里帮你找找那条手链,找到了我立马回来找你,好不好?”
闻言,温莎默默地垂下了眼眸。
她咬了咬唇,思考了片刻——
那是她在来到佐拉孤儿院之前,就戴在手上的链子。
那是她模糊的记忆中,对幼年的那份爱,用来回忆的最后一丁点媒介了。
当温莎重新抬眸看向帕克的时候,眼眸中那写不尽的胆怯散了不少,她轻轻地松开了帕克的衣摆,伸手去够帕克的手。
帕克的体温比温莎高一些,自然掌心也要热上一些。
一种莫名的安心感,顺着两人交叠的掌心传递给了温莎,只听温莎轻声细语地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
见状,帕克又重拾了信心,他默默地收紧了温莎的小手,两人重新抬起步子,迈进了这栋废弃了不知多久的孤儿院旧址。
楼内的一应灯具,因为年久失修,早就不亮了。
偌大的客厅内,萧条地摆着不少破败的家具,在客厅的正中间摆着一长连的沙发,上边儿披着一块醒目的白布。
穿堂风从破败的玻璃窗,一路涌向了大敞的门扉,呜呜作响的秋夜晚风,带动了窗户旁破碎的窗帘布。
沉重的布料在狂风的作祟下,啪啪作响,让两个半大的孩童,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
帕克用自己较高的个子,主动挡在了温莎的前边,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狂风。
温莎抓着帕克的手,只露出了一个圆润的小脑袋,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咕噜转着。
温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帕克垂着的手,指向了在不远处的木质阶梯。
光滑的木头表面干燥起皮,裂开的纹路沿着木头表面凸起,皲裂的纹路像极了干燥的鱼鳞。
幽幽的台阶,通向更高的楼层,深不见底的环境,让两人不寒而栗。
但上一次躲到这儿来的温莎和帕克,从未像今天这样,对周围的环境,感到如此的害怕。
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帕克吞了吞口水,点头应道,
“走……我们去阁楼找找看。你、你的手链很有可能就落在上面了……”
“嗯”温莎轻轻应了一声,但她的目光却并不坚定。
漆黑、深邃的环境,让她感到了莫大的恐惧与没着没落的空虚,好似让她又回到了那些痛苦的夜晚与记忆当中去了。但……手链很重要,那是她与过去家人之间唯一的维系了。
她得找到它。
两人踩着已经翘起边的老旧木地板,这些拼接在一处的木地板,因为年久失修,又缺乏保养,干缩了不少。
原来紧紧贴在一起的木板间,生生地裂出了有两公分左右的裂缝。黑黢黢的缝隙当中,藏纳了不少的污垢。
随着两人的走动,吱嘎吱嘎作响的动静也此起彼伏的,听起来格外得空洞,但尚且年幼的两个孩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不寻常的地方。
————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监禁着几人的小小地下室中,唯一的光源也就消失了。
空荡荡的屋子内,一大一小的两人,也没有多余可以聊聊的话题,随着夜幕的深沉,也逐渐睡去了。
但天气渐亮,越到晚些的时候,地下室内的温度也就越冷。
男孩儿的咳嗽声又开始低低地在屋内响了起来。
一向静谧无人的头顶,在今日竟然破天荒地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是一下一下地踩在松垮的木地板上发出来的。
泰德在黑暗中倏地挣开了双眼,目光定定地望向了遍布蛛网的天花板,这个声音,在之前还有人送饭的时候,才会听见。
但那帮人来给自己送饭的时间,总是在白天。
这一回,难道将几人监禁在这儿地罪魁祸首,在长达数日的挨饿受冻之后,终于想起他们了吗?
泰德仰靠在自己的轮椅上,拇指与食指的指腹,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着。
或者……这些人不是他们,而是……
想到这里,泰德微微眯起了双眼,但还没来得及让思绪继续下去,耳边男孩儿的咳嗽声骤然变大了起来。
似是躺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连着剧烈咳嗽了两声,也缓缓挣开了双眼,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