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时（三十）
韩吉却并不理会苏维怔然的状态，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她告诉我，她是在杜格尔内见到了市里决定性的人物，你知道是谁吗？”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苏维，“是罗德·雷伊斯。这个名字，想必你比我清楚的多。”
韩吉话音刚落，苏维的身体猛地一颤，她再度抬眸看向韩吉时，眼框内早就不知觉地蓄满了泪水。
“韩吉。”
就在这时，利威尔有些清冷的声线，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屋内这有些窒息的氛围中。
他蹙着眉头打断了韩吉的话，试图通过这丁点间隙，可以让她的情绪平稳一下。
但韩吉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你可以不管那些被拐走的无辜孩子，也可以不管那些平白受到了伤害的无辜女人，那么你的姐姐呢？蓓姬呢？”
“你忘记了当时你是怎么和Z说——是怎么和姐姐分离，又是怎么在街上四处流浪寻找她的踪迹，却一无所获的吗？你难道忘记了自己有多想找到她了吗？”
韩吉棕红色的眼眸此刻瞪得浑圆，
“你的姐姐，就是在你所谓的父亲间接摧残下，变成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也是在他的间接作用下，你们姐妹分离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要为了这个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温情，放任他们继续逍遥法外吗？”
“你难道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到这样的伤害，却无动于衷吗？！”
苏维试图让自己与韩吉对视，但目光却是飘飘然的无措，不知该落在何处。
她害怕，害怕自己再一眼撞进了韩吉那满是愤怒的眼眸当中，她也同样害怕，那些被自己暂时抛却脑后的猜想，会像那起了边的贴纸，终有一日要脱落，从而露出那早就被腐蚀殆尽的内里。
“我……我不知道……”
苏维嗫嚅着，大脑一片空白，只得放任泪水顺着眼尾滑落。
“我清楚，大义灭亲的要求对你而言有些过分，但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需要你，需要借助你的身份，帮助我们调查到那些决定性的证据。”
韩吉咬着唇，眉头紧蹙，一字一句地将苏维逼近了内心最深的角落。
“韩吉。”
利威尔再度出声，这一回，他的上半身已经支起，伸出一只手按住了韩吉的手腕，在得到韩吉的目光回应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见状，韩吉也只好止住了话头，面色铁青地跌坐回了位置上。
她对面的苏维早就低下了头颅，苏维低垂着眼眸，眼神无措又复杂地落在自己双膝上纠缠在一处的十指，紧咬着下唇，一语不发。
一时之间，空气陷入了死一般寂静的氛围。
良久，苏维才深吸了一口气，
“我……”
但当她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乍响的手机铃声先一步划破了周遭的静谧，让沉默不语的三人同时惊了一跳。
只见苏维匆匆拿出手机，她本来已经开始泛红的双眸，在接听电话后的数十秒内瞪得浑圆。
她的身体也随着那头的声音落下，颤抖得愈发明显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脸上写满了慌神。
电话挂断后，苏维蹭地一下从早就窝热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哆嗦着双唇，低声道，
“抱歉韩吉，我临时有事情要处理，等我忙完回来，再……再和你谈谈。”
苏维起身匆匆地将脸上残留的泪水揩干，不等利威尔说话，就夺门而去。
见状，利威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嘱咐路上小心些的信息后作罢。
苏维离去后，屋内只剩下了韩吉与利威尔两人。
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谁都没有主动打破现有的这份僵局。
许久，直到门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至少出现了三趟，利威尔才瞥了韩吉一眼，见她明显冷静了许多，才低声道，
“你太着急了。”
闻言，韩吉才从垂头思索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棕红色的发丝此刻有些毛躁，看向利威尔的眼神也愈发显得捉摸不透。
见韩吉没吭声，利威尔才轻咳了两下，接着开口，
“这就是你先前一直对布兰德·亚塔尔穷追不舍，也不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原因，是吗？”
“是……”韩吉缓缓地弯下腰，将脸埋进了掌心。
她只觉得好累，这数十年为了追寻到艾米的下落，她几乎是不顾一切。要问她为什么执着……或许，只是不忍见一个可怜的母亲失去了孩子；又或许，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失望；更可能，是因为远远瞧见了犯人，却无法将他们抓拿归案的愤慨。
眼下，在这紧要关头的一刻，她竟觉得疲倦万分。
韩吉的模样，似乎是要连带那份纠葛多年的疲倦一同埋下，她愣是让自己完全处于混沌当中片刻，才重新振作，抬眸望向了利威尔。
“她会帮忙的。”利威尔声音轻飘飘地，但吐出的字句却格外肯定，
“只是需要给她一点时间。”
“我知道。”
韩吉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桌上那张有着艾米母亲的相片上，她定定地瞧着，许久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我了解她，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对这一切袖手旁观的。”
韩吉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遮掩不了的疲倦，抬手揉了揉自己紧蹙了多时的眉心，
“利威尔，你也感觉到了吧……我们等不了了。吉莉安·巴纳德将这个藏在幕后十多年的人揪到了我们的面前，现在这帮人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露出了马脚，开始做出行动了。如果我们不乘胜追击，很有可能他们又会借此逃脱。”
“那些被害者……”
说着，韩吉顿了顿，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艾米走丢到现在已经快满十年了，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艾米的妈妈又还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到孩子的音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尸骨无存，也该有个确切的消息吧……”
“不明不白的，算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