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爪之狮

“等你很久了！”

纷纷雨，断魂欲，往日忧愠。双剑上满是新磨的铁灰，剑脊上清澈的雨水滑落后也被染得浑浊。泥地上积起了许多浅浅的水塘，纷乱的苦雨惹得水面上泛起杂乱的涟漪，叨扰着伍兹的思绪。

回忆儿时，他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着深爱他的双亲和温暖的家。原以为自己会在父母的呵护关爱下逐渐成长，但从那天之后他眼前的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被晕成了灰色。记得那也是这样的一个雷雨天，那帮匪徒闯入了他的家。雷声震耳，痛苦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他眼睁睁的看着家人被凌辱、被杀害，而自己却只能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紧紧地闭着双眼，等待着屠刀在下一刻伸向他。可是，当他睁开双眼时等待他的不是屠刀，而是一只生满老茧的大手，是那样的陌生，却又坚实可靠。

科瑞在他即将失去希望的时候将他从匪徒屠刀下救了出来。后来在孤儿院的生活中，他认识了莱茵和林克这两位一生的挚友。此刻，他的世界又恢复了色彩。可即使这样过去了十年，他还是忘不了那个风雷交加的夜，那道在电光下显现出的狞恶刀疤，以及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于是，他开始潜心磨练自己，向科瑞讨教剑术，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手刃仇人。即使他知道自己能够报仇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绝望，那种坠入深渊般的绝望。

而现在，曾经的仇人就在眼前，而渴血的剑刃就在自己手中。

“瑞克，我真的是等你好久了！”

……

……

老旧的矮房前，莱茵看着西德在火光照耀下那张扭曲的肥脸和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莱茵打从心底里觉着恶心。

街道上将近三十人个个是手持火把，莱茵知道，他若是再逃，眼前的这条街会在转瞬间就将化作火海。他从小就在这儿长大，失去了双亲的他是科瑞大叔和萨尔区的街坊们一手带大的，要是这把火一烧，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失去他们的家园，到时候他还有何颜面去面对他们。更何况自己身后的房屋中还有一个新生的生命。

莱茵恨恨的看着眼前这帮人手中的火把，此时的他就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就连呼吸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西德见莱茵就像只没了爪的狮子，肆无忌惮地嘲弄着他：“怎么？小子你不是很狂么？前几天是谁把我踩在脚底下，用剑抵着我的脖子的？啊！弟兄们，现在到了报仇的时候了，不准用刀，不准见血，我说过的不伤他性命。就给我用棍子‘轻轻’地打，他要是敢反抗一下，就烧一间房！要是伤着人了，我要这整条街连点灰都不剩下。”

莱茵听到这话，双目死死地盯着西德，心中怒火就像是要从眼睛中喷薄而出。

西德看到这眼神，他那扭曲的内心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般获得了无比的快感，嘴里还狂妄地叫嚣着：“都愣着干嘛，上去给我打啊！这狮子没了爪还能把你们怎么地？马戏团表演没见过吗？”

话一出，西德的手下们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围着莱茵，肘击、膝肚、扼喉、勒颈、踩膝……各种街头斗殴的阴狠招数是无所不用其极，而莱茵在西德的威胁下只能无奈的任人宰割。在二十多个人近乎疯狂的发泄下，他只是将手中的剑死死地抱在怀中，如同受了惊的刺猬似的蜷缩在泥泞的地上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在将近十分钟的发泄过后，围殴的众人似乎是没了兴致和气力，纷纷散去退回了西德身边。可此时的西德看着倒在浑浊的泥浆中满是伤痕的莱茵，却是亢奋不已。

再次拿起火把，走到莱茵的面前，西德看着他那张“姹紫嫣红”的脸庞。突然间也不知怎的，西德的脑海里想到“绝妙”的主意。

蹲下身子，包裹着臃肿肚子的衣物被挤得一层一层的显出了几道深邃的褶皱，西德拽着莱茵的头发将他的头整个提了起来面朝他身后的矮房，随后拿着火把在他的眼前来回的晃动。等到莱茵勉强能微微睁开眼，西德才开口缓缓说道：“小子，你知道么？我最喜欢的就是当着别人的面把他心里所重视的东西给摔得粉碎。”

只见滴火的木棍在莱茵眼前飞过，从西德手中用力掷出准确地落在了那座矮房的门槛上。火花溅在木质的门板如野火燎原般逐渐蔓延开来。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西德嘴里这么说着，可脸上的笑意确是越来越浓。

“不过，灭火这事儿可不归我管，要不我帮你去找内阁守卫来。这事儿，他们在行！”

莱茵看着房屋上不断蔓延开来的熊熊火焰，他张着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拳头不断地捶打着地上的泥浆。西德心中的快意更是得到了释放，笑容就像是沼泽地里的大王花一样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

没错，他要的就是这个表现，后悔、无奈、绝望。这些情绪就如同最美味的调味料，刺激着西德的神经。

“别自暴自弃啊！来，只要你肯求我，这点小火我手下二十多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搞定。当然，前提是你求我！”

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莱茵挣扎单手撑起身子，此时的西德哪还有半点的警惕，别说反抗，就是挣扎都看着费劲。他将耳朵缓缓地贴近莱茵的嘴边，迫不及待地想到听到那一句求饶的话语。

“西德，我告诉你……”

莱茵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只要他每出一声，西德便更贴近一分。

“……这没了爪子的狮子还有……”

“什么？”

西德还是听不清，便再贴近了一分。

“还有牙齿！！”

话音刚落，西德甚至还没来得及听清，莱茵顿时奋起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在了他那粗壮的脖子上。一时吃痛，等到他回过神想要把莱茵推开自己却像是泄了气一般使不出半点力气。低头定睛一看，莱茵怀中紧抱着的剑早已贯穿了他那跟他身高一样宽的肚腩。

莱茵握着剑柄用尽身上剩下的气力使劲一拧，鲜红的血液混合着淡黄色的胶状液体顺着剑上的血槽迸射而出。莱茵用抽出大剑把已经没了气息的西德推开，血腥味弥漫在口鼻中无法散去。身后的房屋中婴孩的哭声更盛，莱茵仰着头接了一嘴的雨水吐了吐口中的猩红，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西德的小弟们面前，用他那仍挂着血迹的嘴巴一字一句地说道：“去，把人救出来！不然……死！”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众人一时间没反应来呆呆地怔在了原地。直到他们看到莱茵那道令人窒息的目光时，纷纷开始了动作前仆后继地开始救火，有的人干脆披上被雨水浸湿的衣物直接冲进了大火之中救人，生怕迟一步就会和他们老大一样的下场。

没过多久，屋中的孩子和妇人被西德的手下们合力救出，那婴儿看着面前满脸染血浑身是伤的莱茵却意外地停止了啼哭。可这一幕看在西德手下们的眼里却让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隐晦的悔意，一个个扔下了自己的兵器向着街道四周散去。

莱茵也没空管这些喽啰，在为妇人指明了避难所的方向之后，他便撑起遍体鳞伤的身躯穿过街道，一步步向远处的中心广场走去。恍惚间只听得背后传来孩子的笑声和一句。

“谢谢！”

……

……

林克在道路两旁的屋檐上肆意地飞跃，对于经过一年生死历练的他来说，想要摆脱身后的这群喽啰简直易如反掌。要不是伍兹说要留他们的性命，别说身后这三十个人，就是给他翻一倍，林克都能把他们一个不留的处理干净。

看着街道另一边升起的火光，林克知道要是再这么耗下去，其他人那边是迟早要出事的。

林克正在为摆脱身后的这群追兵而烦恼时，恍惚间耳边似乎是传来了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林克奋力一跃跳上了屋顶。远远地向着中心广场眺望，自己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笼罩着中心广场那层最外层的乳白的魔法屏障此刻已然崩塌，破碎的魔力碎片随着冰冷的雨滴一同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