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说辞
“知道这是什么吗？”
“当然，不过这跟你这次来的目的有什么关系吗？”
“你自己翻开看看，第六十九页的人员备注是什么！”
兰彻翻开档案，但他的视线却由始至终游离在克里斯的脸上，在瞟了档案上的文字之后，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印在兰彻那深邃的双眸之中，眼角那不着痕迹的抽搐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够察觉。
——神历993年九月十日，休门集聚地，鹰眼连队全员阵亡。人员名单如下：
队长：莉莱·斯特雷亚性别：女年龄：21岁。
队员：哈迪·里斯性别：男年龄：2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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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伯爵，请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克里斯看见兰彻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紧接着问道：“我想知道，这一整支连队的阵亡报告是不是经由你手提交给王国中央军部的。”
“是的！”
“可有人向军部报告，这支连队并没有全员阵亡，而仅仅只是失踪，为何你在上交的报告上要注明他们已死？如果你真的已经确认他们的死亡，那就请你现在给我看看回收的军牌。”
“那我只能对他们的家属说声抱歉了，他们的确已经战死沙场，永远地埋在了草原之上了。当时连队出事后，我也有派人去回收他们的军牌，但是结果连他们的尸体都已经没有了下落。”
“兰彻将军，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王国军法明确规定，在确认阵亡军人时必须回收军牌或者确认遗体。现在你跟我说这两样一样都没有，就判定了一整个连队的‘死亡’？除非您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不然我们的下次见面就是在军事法庭上了！”
“那你可能是对于当时的情况不了解，那时战争刚刚结束，大量的扫尾工作需要我手底下的士兵去执行。彼时，其他地区的士兵都已经接到命令被抽调离去，单单以湖畔郡当时的人手根本不够，我能抽出人手进行调查已经是我最大限度的遵从军法了。而且这不是个人的失踪，而是一整支连队。五十人的单位编制哪会有同时失踪的可能！”
兰彻话语中显现出的尽是无奈和遗憾，对于这件事情似乎他也是无能为力。但这仅仅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他心里清楚的很，这种事情只要没有找到失踪人员，再怎能定罪也没有多大的影响。毕竟其中的不可抗力因素实在是太多，随意搪塞两下就过去了。
“不过克里斯，我想知道是谁向总军部报告的这件事情。”
“岩城的威廉·奈特里安中士。”
“哼，这老小子！当初这件事情整个湖畔郡的军队高层都是知道其中缘由的，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才想起来要向上面报告？我看他才有问题！”
克里斯没有选择曝出莱茵，毕竟他在拒绝萨罗将军的邀请之后，只是一名普通的王国公民，兰彻的报复他可招架不住。但没想到这一来倒是被兰彻反咬了一口。
“当然我的问题可不止这些！”
而兰彻可不相信那珍妮女王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派克里斯带着“监察令”来向自己兴师问罪，接下来肯定有重头戏在等着他。
哼，这不是来了吗？
谈话间，克里斯又拿出了一本羊皮纸簿，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将其交给兰彻，而是自己动手翻开了簿子。
暖黄色的纸页上，一方黑色印有天峰图样的印章赫然印在了书页的落款处。
“兰彻将军，这白底黑印的天峰印章，我想你不会不认得吧？”
“我自己手里的军令印我自然认得。”
“那这账簿上的记录，你认还是不认！”
话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兰彻只能闭口默认。
“身为军队高层，私自收购兵器的重罪想必你也知晓。”
兰彻知道自己在王城方面的行迹已经败露，准确的说在“dc区”被拿下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他就已经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至于该怎么做，他也是早已有了准备。
“唉～”
一声叹息传入克里斯的耳中。
兰彻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椅子上的扶手，继续说道：“克里斯，有些事情只有自己身处其中才能够明白其为难之处啊！当初最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萨罗将军，然后是洛肯·温莎伯爵，也就你的父亲，再然后是克莱因的父亲——曾经的休门领主，而现在坐在这圆桌前的，是我！
看到我身后的沙盘了吗？从三年前的那场行动开始时就已经摆在了这里，直到现在我都没敢把它撤走。你没有经历过战场，不懂这一场仗下来我们军队究竟有多大的损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而我作为指挥官需要背负的责任远不是我一人能够承受的。
那时的我不允许，也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失败的，你明白吗？”
“但这不是你作为军官明知故犯的理由！”
面对克里斯的厉声呵斥，兰彻没有丝毫的胆怯，立刻拍桌而起脖颈上青筋虬露，骂道：“你又知道些什么？这诺大的湖畔郡，仅一个休门就需要近三千人的部队来保证城镇的安危。战时武器装备的消耗根本就是入不敷出，但王城方面始终不肯改制，始终只是批量发放！
那些只知道躲在高墙之内的猪猡饭桶哪能明白充足精良的武器装备对于战局的影响？要不是我通过这些见不得人的途径获取物资，三年前那些半人马就该攻到神佑城脚底下了！”
“咳咳！兰彻将军，请你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抱歉，是我失态了……”兰彻说道，“不过克里斯，你要知道我身为王国的指挥官是受“特权法”保护的。只要没有在本质上损害王国利益，仅凭你现在所说的情况可没法子定我的罪。”
“算了，就先到这吧。有些东西我还需要查实清楚才能确认，我会在城里面逛逛，希望您让您的部下能够尽力配合我，晚上的宴会我会准时到。还有……刚才是我的话过于偏激了。”
说完，克里斯小手一挥，将铺在圆桌上的资料迅速收回后便快步地转身离开了指挥室。
兰彻看着远去的身影，先前那段怒语激起的汗水逐渐消散，凸起的青筋也慢慢恢复正常，对于情绪上的控制他还是有所拿捏。
“格斯，你派个人给我盯着她，别让她以任何方式把消息传出去。记得被叫她给发现了，免得打草惊蛇！”
放松警惕的兰彻懒散地靠在高背椅上，而他的大脑此时也在飞速地运转。
对于克里斯带来的麻烦目前仍然在他的预料之中，对他来说这些问题要影响到他如今的地位还是有些困难，最多无非就是降职，只要他人还在休门那就是一方霸主。但以他对克里斯的了解，这个性子倔强倨傲的小妮子绝对是个硬茬，如果再让她继续深入的查下去还放任不管，那是迟早会出岔子的。
不过等到时候究竟是拉拢她还是将她抹去，确实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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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轮偏转，眼见路旁的树荫渐渐被拉长，休门西城墙脚下昏黄的灯光映着一块雕刻着银色战马的旅馆门牌，门牌底部模糊的刻着四个字——“跃马旅馆”。
透过窗户能够看到，陈旧感十足的旅馆吧台上，约克正百无聊赖地擦拭着台前挂着的马克杯，嘴里哼唱的曲调悠闲却又带着一丝丝平淡。手上的动作不断重复，就如同他背后墙上那时钟里跳动的指针一样规律。
不过这确实是约克自己在心中默数，等到他把眼前的所有马克杯擦洗第二百三十三次时就可以关掉店门，结束这一天无聊的工作了。
自从约克在两年前从他的父亲手中接过这间旅店时，他无时无刻想要做的就是离开这座城市，因为这里可没有他梦中的“诗和远方”。但是在父亲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必须替他完成他的使命。虽然对于自家老头子的要求很不情愿，可约克还是答应了下来。
当然这可不是出于他那良心的不安和谴责，而是在老爹临终时他才得知，这间旅馆其实并不属于他们，而是一直有人在资助维持旅馆的运作，他的父亲不过是别人的一介家臣。老爹多年经营的所得资产都在幕后贵族老爷的手中，而自己获得遗产的条件就是替他完成使命。
换句话说就是约克自己手头上连枚金币都没有，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就更别说什么“远方”了。无奈之下自己只能经营起这间旅馆，虽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但是从现在开始自己慢慢积攒积蓄。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开始自己的旅程，却不曾想这一等便是两年匆匆时光。
今日和往常一样，依旧是没什么人来光顾。
正当约克出神开始思考今晚的夜生活该去哪里，最近自己新谱了一首曲子，说不定对街酒馆的姐姐们会喜欢。
想到这儿，门口一声清脆的铃声立刻扯回了他的心神。原本涣散的视线迅速聚焦在门口那戴着面罩的男人身上，脚底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起来。
要想金币来，手脚先得快！
自己老爹以前一直挂在嘴边的蠢话，而约克直到接手旅馆之后在明白这话只是听上去蠢罢了。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额……一间空房，那个我的马车还在外面……”
面罩下传来一句模糊的话语。
“一间空房十金币，马厩车位四金币，一共十四个金币。如果需要帮忙请另加小费，谢谢！”
“……太贵了吧？！”
看来这人还是稍微有点懂行情的，约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抱歉就是这个价格。大叔你不看看都已经到这个时间了，我想您就是换家店估计也没有空房。”
约克可不傻，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过路客就算是自己在这再待上十年都不一定能在来一次，不宰他宰谁？
“那你看看这个，是不是能便宜点。”
听到这话，约克不由得想笑，难不成自己什么时候还发过优惠券不成！这只有白痴才会用那种方式吸引客人。
约克刚要开口回绝那人的讲价，那黑色日轮纹章的出现让他眼前顿时模糊了视线，泪水险些就要夺眶而出。
终于，终于让他给等到了！
“先生，约克为您效劳！请问怎么称呼？”
“那个……叫我威廉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