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泥潭

三人行至门前，弗朗西斯从莱茵手中接过绑着希里雅双手镣铐的锁链后说道：“莱茵先生，您先去见塞拉先生吧，买主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我们需要一些时间确认一下‘货物’。”随后便带着希里雅走进侧门。

“好的。”莱茵干脆地应允了一声，大喇喇地走进房间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没想到啊，塞拉队长，我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怎么？难道是以前的军装穿的不够舒服吗？如今整天躲着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怕不是连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楚吧。”看着眼前那张阴郁的面孔，莱茵并没有打算收敛自己的态度，在这种地方露出怯意可不是什么好事。

“以前那些事我也懒得跟你计较，毕竟现在你是客人，大门敞开，生意还是要做的，不然我这手底下几百号兄弟难不成都得吃干饭不成。说吧，你打算要多少的赏金？”塞拉从抽屉中拿出一卷黄纸平静的放在了一旁的烛焰之上，火光伴着青灰色的烟尘将纸卷瞬间吞噬，显然对于之前雇主的开价他并不满意，这次正好可以借莱茵这个由头来抬抬价格。

“赏金我不在乎，我只管你要一样东西。”莱茵淡淡地说道，“‘蛮锤’这个帮派你之前应该很熟吧，‘dc区’一夜之间被铲除，各个帮派肯定有不少藏货没来得及出手，你作为当初帮派的外应对于这些东西不说很清楚，至少也该有点消息。我要的也不多，那些货里面有些个东西也是打听了好久才有的下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转手呢？”

而在听到莱茵的来意，塞拉笑叹了一声说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一位来找这批货物的顾客。这都让我有些好奇我那曾经的老伙计到底藏了什么家底让人这么惦记，”说着塞拉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木桌，“来，我觉得我们需要和另一位朋友一起谈谈！”

说着，房间墙壁上的暗门翻转，一个绑在椅子上套上了黑色头套的人挣扎着被几个人架了出来，莱茵甚至没有多想就能猜到这应该就是斯蒂夫，但是等到他正要起身伸手拔剑之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便涌上脑门，莱茵反应过来那黄纸燃烧散出来的青烟有问题，但一愣神的功夫已经有数把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前。

“你什么意思！？”

塞拉将桌上的纸灰扫去，说道：“我觉得为了不浪费两位和我的时间，我也就不和你们卖关子了。那批货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也知道你们为什么想要那批货，而且我作为曾经的内阁守卫兼王城护卫队的队长比你们都要清楚得多。既然两位来都来了，在下也不介意送你们一起上路！”点燃桌上的烟斗轻轻地嘬了一口，烛光闪烁晕染着的薄烟中塞拉淡然说道：“你们几个送他们上路，鲑鱼溪里的水鬼可不介意今天的晚餐！还有通知弗朗多把梅林科子爵和他要的东西带来，我得亲自接待一下这位老主顾。”

塞拉没有再多说，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自行处理，眼看着莱茵和斯蒂夫被送出房门，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就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向悬赏的雇主那边抬抬价格，白送上门的生意怎么得也得多赚一点。但随着时间渐渐推移，今天的一切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这让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时，弗朗西斯已经默默的走进了房间。

“梅林科那小子还没来吗？”

“没，消息一到他耳朵里那家伙就赶过来了，现在估计已经在市场里逛了好几圈了，可能是看上什么东西了吧。”

“货呢？”

“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不是让你带来吗？人呢！”塞拉询问道，自从自己被王城卫队逐离编制后他对于自己贴身的手下也有着相当的警惕。如今他的境地可不比以往，这里面的事情要出流传出去那就不像上次仅仅只是革职这么简单了。

“我觉得应该没有这个必要了！”

说罢，弗朗西斯嘴角一咧，随后一个侧身，一柄短斧带着急促的呼啸从他背后的门框中飞了进来。塞拉的反应也不算慢，瞬间起开翻身避开了飞来的短斧的同时立刻伸手要去摁下桌上的警铃，短刃却是更快一步将其的手掌死死地钉在了桌面之上，疼痛难忍但随后从脖颈上传来的一丝凉意让他紧绷的神经僵住了身体，已经张开的嘴巴却发出丝毫声响。

他颤栗着抬起头便看到莱茵带着冷冽的笑容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视线沿着笔直的剑脊看去，“弗朗多”这时则默默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莱茵压了压剑刃示意，塞拉也是非常地配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哼，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塞拉冷哼道。

“剑都架脖子上了，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和我说话的。原本我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你出货，钱我一样不会少给。但是你刚刚都这么说了，我倒要看看你愿不愿意拿命来换。”说着莱茵手上微微使劲，剑刃挨着的皮肤上便迅速渗出了血珠。

“这世上有什么是我不敢的，我要是不敢今天也做不到这个位置上！就是没留心看走了眼，在自己身边安排了只白眼狼！”塞拉的目光扫向“弗朗多”，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一个自己曾经在生死边缘拉起来的人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完全倒向了他人。

“这倒不是，弗朗多可不是什么白眼狼，能让我花了足足两天时间才取代他的身份，至少在能力和头脑上你的认可并没有错，”言语之间，一股土腥渐渐弥漫开来，只见“弗朗多”的皮肤缓缓溶解露出了属于变形怪那难以言喻的真容，随后又迅速变回了原样，“但是人总有松懈的时候，对于我而言想要彻底取代一个人的身份无非就多花点手段罢了。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没有功夫和我闲聊。”

“好了，废话少说一点，塞拉先生，我要的东西你是给还是不给？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自己的命你可得自己把握。”说完莱茵反手一剑刺入塞拉的右肩，锋利的剑刃直接穿透了身体将他钉在了身后的座椅之上。

但是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塞拉胆怯，反倒是脸上漫出了癫狂的笑意：“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做事之前从不考虑后果。你真当我从开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我自己的意愿？身后如果没有人，谁敢和我一样毫无顾忌地做这些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你真当有那个女人给你撑腰你就能肆无忌惮了吗？在她眼里就是一颗稍微有点利用价值的棋子，一旦威胁到她的地位和利益你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甚至是抹去。敢动我的命，不光是你，你的朋友家人都会被盯上。给你撑腰的是她珍妮女王，但给我撑腰的是这个国家！”

“...............”

莱茵没有出言反驳，因为这些他都清楚，如果身为女王的薇薇安真的有足够的实力，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以一个交易的形式落到他头上，仅凭“女王之刃”的实力就能够轻松解决。用他唯一的好处就是一旦出现问题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让她自己就没有任何的风险。

见莱茵脸上的犹豫，塞拉心里不禁好笑，一个还没有被磨灭自我意识的人却被拿来作为刀兵终究是会面临这样的问题，曾今的他也一样有着这样的经历，而今天过后这条路上恐怕又要多出一个人来了，这潭泥沼但凡是踏入一步就已经深陷其中。

回头？那只能让这“泥潭”颠覆，可这又有谁能做到呢？

塞拉低声道：“现在，把剑拿开，只要我活着这件事还能商量，我可以当没发生过，我要是死了，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你还有你身边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莱茵退缩了，尽管他知道这件事没有退路，但是握着剑的手却在这份本能的驱使下缓缓收回，仿佛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失去了继续将这件事做下去的理由。而片刻的犹豫间只见黑影闪过，莱茵意识到并立刻反手挥剑阻拦，但下一刻温热的鲜血却依旧喷溅在了他的后颈之上。

回过头看着塞拉，鲜血不断地从脖颈上那一道深邃的刀口中涌出，两人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眸中尽是诧异，但很快塞拉的眼神中失去了光彩，而冰冷的刀刃也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咽喉。

“叶，放下刀！”门外的一声命令声中充斥着怒意，当格莱走出阴影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幽幽轻叹，“请原谅我，莱茵。”

叶收回匕首，闪回格莱身后。莱茵听着叹息声中满是无奈，但随后的请求在他听来就如同冬日彻骨的寒风，而让这份寒意消逝的则是他心中升腾而起的怒火。

“你什么意思！”

“因为当初我知道这件事背后可能牵扯到的是什么势力，但是我因为一些原因而选择了隐瞒，所以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请求你的原谅了。”

“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然后给我一个足够原谅你的理由，”莱茵看着格莱，尽力压低这自己的语调，“不然我有必要为我和我的朋友好好考虑了！”

“............”

看着缄默不语的格莱，莱茵冷笑了一声，“你不会觉得我会平白无故地给你和你的主子背黑锅吧，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了你和我只能活一个，就凭你身后那个耍阴招的侍卫可保不住你！”

说罢，莱茵给弗朗西斯使了个眼色，变形怪没有丝毫的犹豫，走出房门反手便挂上的木栓。而门内的莱茵反手一剑劈出，见格莱闪躲不及，那黑色身形在转眼间便已经挡在了格莱的身前。刀刃相击，金属鸣啸，叶手中的双刃正面架住着了‘夜月’全力一击的同时，下身也传来一声闷响，莱茵左手结结实实地一记冲拳正中小腹，强劲的力道让本就叶的身形猛然一颤，一口鲜血啐在了莱茵的脸上。

莱茵没有收手，握剑的右手再次发力，紧接着左手迅速地掐住对方那颤栗的手腕轻轻一拧，同时顺势抬脚一腿一蹬将其踢到墙角。双刃落地的同时，“夜月”也已经顶在了格莱的左胸前：“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我算是明白当初克里斯为什么要提醒我了，”格莱苦笑道，“不过莱茵，你刚才也听到塞拉说的了，从你在他面前表明身份后这件事就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我可不相信你会天真到相信这种人承诺，只要他不死，事情传出去我们都会被盯上，你要知道他所说的他背后的人就是如今掌握着王国大部分土地的贵族领主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才是真正掌握这个国家的人。”

莱茵没有理会，原先阴沉的面孔上此时挂上了轻蔑的笑容，手臂微微发力，‘夜月’的剑尖继续挺近，刺破了格莱的衬衣。利刃传来冰冷的寒意让格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现在他是真的可以确信莱茵眼神中那股杀意不是伪装：“就是因为那些人的实权过大，导致了女王现在明面上的孱弱态度。而曾经的‘dc区’就是在他们的利益目驱使下一手建立的，我要做的就是把握住这里面牵扯到的证据，所以才会派人偷偷地跟着你伺机动手。但现在的情况今天这件事如果让他们察觉到和女王有关系，后果可想而知。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那现在这证据你找到了吗？”

“额......现在塞拉死了，有点难办......”格莱也是尴尬，毕竟事发突然，自己赶到的时候叶已经出手了。

“......所以说，你派出来跟踪我的人为什么要动手，这女人动手前都不动脑子的吗？”说着，莱茵便看向了叶，“没听见当时塞拉说可以谈吗？虽然我的目的和你们不一样，不过我又不是傻子，这些隐秘的事情肯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是死了，我上哪找那批药去！”

“她的第一要务是保证不要把女王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至少这点上她做的没错......”

看到格莱一脸的失落，莱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思了一会儿便开口喊道：“弗朗西斯，可以进来了。”

重新走进房间，弗朗西斯看着地上已经有些凝固的血迹心里也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地笑容：“看来还是有用上我的地方嘛。”说着，他蹲下身子将手指抹上塞拉的血液，并抹在了自己的舌头上，随后便在格莱和叶的诧异目光中变成了塞拉的模样。

“这........”看到这一幕格莱一脸像是见了鬼似的小心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塞拉”，随后便在自己那还算是广阔的知识面里找到了有关于这种能力的所有者。

“莱茵，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朋友’？”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莱茵没有理会格莱，继续问道。

“这家伙的记忆有点乱，不过还好很多重要的记忆都记得很清楚，没有什么模糊不清的地方。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如果塞拉的死讯传出去，我们刚刚一路走过来很多人都看到了。现在你就是最后见过他的人，他背后的势力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弗朗西斯没有直接全盘托出，反倒是看了看一旁的格莱，他很清楚现在的情形之前在休门的遭遇让他对于这种事情的直觉敏感了不少。

“先不管这个，有关于那批药物的记忆吗？”

“我想想，记忆里应该是在旧‘dc区’的废弃矿道里，不过具体是哪个就没有这么详细了，只有些零碎的场景记忆，我也没法很好的描述出来。”说着弗朗西斯摇了摇头，毕竟他复制过的人不在少数，记忆在他看来并不算是可靠的东西。

“那他记忆里有没有关于曾经涉及这些地下交易的人员？”见到弗朗西斯的能力，格莱急忙问道。

“......”

变形怪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地看了看身旁的莱茵，而格莱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此刻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莱茵如释重负，脸上终于露出了平日里的笑容：“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然后给我一个足够原谅你的理由。和你们做事自己手头上没点筹码可不行，光是嘴上的承诺谁知道会不会转脸就不认账。只要不损坏我的利益，我也可以好好配合你们，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