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在
姜愫晚做梦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像是能冻死人的冬天。
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但是潮湿的空气却能穿透身上的棉衣直直刺入骨血,让人从内而外的感受到冷。
更何况,那时候的她穿着的棉衣是极其不合身的,冷风和湿气顺着宽大的袖口和衣摆以及一些破破烂烂的地方大摇大摆的钻进来,让跪在雪地里的她发抖不止。
冷,冷到骨头都疼了。
漆黑如墨的夜晚,周围所有人家都门窗紧闭,有的人躲进了温暖的被窝,有的人坐在客厅里烤火。
只有她,孤苦伶仃的瑟缩在家门口。
她其实是有家的,只是不能进去罢了。
她有家的,只是那个家不欢迎她罢了。
手脚早已僵硬麻木,但是一波胜过一波的寒冷还是驱使着她不断地搓手哈气,企图为自己带来一点点的温暖。
诶,要是能哭出来就好了。这时候,她悲观的想。
因为眼泪是烫的,她要是能哭出来,就可以不用那么冷了。
但是没有办法,她的眼泪好像在刚刚就已经哭干了,现在无论怎么挤都挤不出来。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啊?你们想冻死她吗?”
有一道苍老绝望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另一道刻薄无情的声音回答她:“就是要冻死她!看个弟弟都看不好,要她来有什么用?不如死了算了!”
“你们还是人吗?!”苍老的声音破了音,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你们还是不是人?她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我情愿没她这个孩子!”一道低沉的男声插进来:“那么大个人了,看弟弟都看不好。瑾轩才五岁啊,脸上就被炸出了那么大的一道疤,要是那疤以后能淡去我就不说了,要是不能淡,我还要收拾她!”
“瑾轩瑾轩!你们眼里就只有瑾轩!”苍老的声音悲痛欲绝:“你们既然这么不喜欢云初?那当时为什么还要生下她?生而不养,生而不管,生而不疼!你们枉为父母!”
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枉为就枉为吧,我能给她一条命都算是良心很好了。反正话我说在这儿,你今天不准放她进屋!让她看不好弟弟,我必须给她个记忆深刻的惩罚!”
“苍天呐!”
扑腾一声传来,像是有人摔倒在了地上。
苍老的声音哭喊着:“你们简直不是人啊!瑾轩被炸伤怎么能怪云初?你们买了那么多烟花一根都不让云初玩儿,云初好不容易跟瑾轩要来一根,正去拿打火机点烟花的时候瑾轩就自己不小心炸伤了!这跟云初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刻薄的声音徒然提高了音量:“我买烟花来是让她玩儿的吗?那是给我瑾轩玩儿的!瑾轩在玩儿烟花的时候她就不该去要,她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旁边看着瑾轩!”
苍老的声音冷笑一声,无比嘲讽的反问:“她看着瑾轩?那你们是干嘛的?你们两个当爹妈的是干嘛的?啊?摆设吗?云初生下来是你们儿子当保姆的吗?”
那两个声音不回答了。
良久,才听男声不耐烦的道:“我生她来就是照顾瑾轩的!她既然照顾不好那我也没必要管她死活!你去睡觉吧妈,等明天她吸取够了教训再说!”
说完,屋内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像是男声离开了客厅。
“你年纪大了,要是想晚年生活我们还能接着管你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回房间睡觉,不准把她放进屋来!”
刻薄的声音丢下这句话,也紧跟着走了。
剩苍老的声音独自在客厅里无助哭泣。
她把这些争吵全数都听进了耳朵里。明明字字句句都在讨厌她,可她的内心却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死掉吧,她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死掉了,奶奶就不会因为保护她而被辱骂,也不会在如此寒冷的夜晚一个人哭。
她抬起头,望着头顶黑漆漆的夜空,无声哀求着。
冷一些吧,这个天再冷一些吧,最好能将她冻死,她不想再这么痛苦的活着了。
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在她身后响起。
紧接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暖将她轻轻包裹。
那温暖分明像是水一样柔,但却顷刻间融化了她身上的寒冰,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她茫茫然的回过头,想去寻找温暖的来源,却见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暖黄的光。
光里,站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
男人?她很疑惑。
怎么会是男人呢?记忆里,那天带她回家的人明明是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邻居姐姐啊。
她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努力的瞪大眼睛想去看清男人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脸像是被一层轻纱蒙住了似的,不管她怎么看,都没有办法看清。
她有些心急起来,艰难地挪动双腿想要从地上站起身。但刚一动作,就见男人的身后,那个邻居姐姐蓦地现了身。
那姐姐嘴角挂着笑,对她小声道:“你应该跟他走。”
跟他走?他是谁?
她的心头被疑云笼罩,鬼使神差的,她又抬起头来去看男人。
这一次,男人的脸能看清了。
她不认识,但却觉得很熟悉。
“宋迟州。”她莫名其妙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我在。”
宋迟州低低的回应姜愫晚的呼喊。
因为害怕姜愫晚半夜不舒服,所以他一直没有睡熟。他睁开眼睛,将手搭上姜愫晚的脊背,缓缓地拍抚着:“我在,不怕。”
姜愫晚双眼紧闭,眉头颦起,一副被噩梦困扰的样子。听见他说话,那眉头竟慢慢的舒展开了,面容也逐渐恬静。
她又叫了一声:“宋迟州……”
“我在。”宋迟州不厌其烦的回答。
姜愫晚好像听见了,在他的话语落地的下一秒,就不自觉的挪动身体往他怀里钻过来,同时双手紧紧地拽住他的睡衣衣摆。
宋迟州心脏重重一跳,神智骤然被巨大的惊喜冲击着。
他睁大眼睛,看着姜愫晚小猫似的蜷缩在他怀里,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他把手悄悄地从姜愫晚脖子下绕过去,接着把姜愫晚拽着他衣服的手扯开,转而放在腰上。随后稍稍一使力,就把姜愫晚整个人搂得更近更贴。
他不要脸的在心里想:是你先招惹我的,那就别怪我趁人之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