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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寻香战战兢兢的照着怜妃的意思在宫里转了大半圈,然后才谨慎的回到了广郁宫里。

广郁宫里空空荡荡,伴着已经落下去的日头,阴阴凉凉没半点人气。

“东西给了?”怜妃从帘幕后头慢慢走出。

寻香原本上蹿下跳的心思这才算是微微定了下来,“回禀怜妃娘娘,已经给了,那人现在已经出宫了,奴婢照着您的吩咐一直绕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呢。”

怜妃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迈步朝着寻香走来。

寻香瞧了瞧周围的光景,面上露出疑惑,“娘娘,这屋里真暗,怎么不让人点灯?”

怜妃道,“那些不中用的人,都不知去了哪里,想用时候一个不见,徒让人心烦。”

寻香连忙应承道,“娘娘莫要忧心,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便是了,奴婢准保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圆圆滑滑的!”

“你这话说的对,”怜妃笑了,她又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进宫有半年了吧?家里还有一个兄弟?”

寻香惊异于怜妃对她身世的了解,她连忙点头道,“奴婢进宫已经有七个月了!家里有一个七岁的弟弟,如今过继给了叔叔家,上回得了假还回去看过,过的还算好。”

怜妃又转过了身子背对寻香,她没有完全束好的长发微微飘动,与那些帷帐一起,闪现出鬼魅的模样。

寻香的心头因此颤了颤,不知为何生出点不好的预感来,她身上那股子飘散不去的香味也让她有些没来由的不自在。

怜妃的声音随后又轻声响起,“你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做事情就该保证滴水不漏,圆圆滑滑的。”

她的手腕一抖,从袖口落出一把匕首。

怜妃转身看向寻香,“寻香,你到我身边来。”

寻香不疑有他,快步紧着过

去了。

怜妃眉目不动,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顿,那匕首自寻香的一侧脖颈插.入又从另一侧露出点头来,鲜血猛然就要四溢,却因为那匕首的堵塞而无法自如,只能钝钝的往外渗出。

寻香连惊恐的神情都不待露出,便已然被怜妃拂到她眼睛上的手给弄的闭了眼睛。

一个上一刻还年轻鲜活的生命,下一刻也不过落得随手扔进枯井里头的命数。

怜妃居高临下的看着黑暗里寻香那双半开半合的眼睛,眼里毫不动容。

谁都是可怜人,在这深宫之中,也许这早早的死亡对于寻香来说未曾不能算作一件好事。

至于她自己,怜妃随手将那匕首收进袖口,一个寻香或者两个寻香的死亡,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她全心全意想的,为的,也不过只是一个人罢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要怜妃说,大概是不为任何原因的心甘情愿让他睡吧。她被很多人喜欢过,却是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人,甚至愿意因为这份喜欢而被当作一枚棋子拱手转送给其他人。

“我喜欢你。”她回想起自己年少稚气时也曾经开口与人述说过爱意。那时候,有人愿意对她好,她便全心全意的喜欢他,如同将死之人手握住浮木一般徒劳而绝望。

“喜欢?”那男人笑起来,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用了些力道,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我也喜欢你,你的身体。”

仅此而已。

她恍若被人一棒子打醒,从那日开始,便再也不做梦了。她舞姿曼妙,身段美艳,甚至面容都是无法挑剔的绝艳。然而她依旧是一个消遣的玩物,一个被众多人拥有过的资财。

等她遇见司元时,喜欢这两个字纵然在心里张扬过无数遍,但却梗在喉头说不出

口了。然而她愿意为司元在这宫中越走越深,越涉越险,即使她清楚明白在司元的眼中她没有半点特殊。

广郁宫里的灯火很快亮起来。亮堂并没有使这空旷的宫殿多起生气,反而因为那亮光似的原本阴暗的地方得以为人的视线所及而更加的显得了无生机。

宫女来往,寻香这个名字半日不见便已经被人遗忘了。

皇帝用了晚膳,按捺住自己想要往广郁宫去的步子,调转方向去了皇后那里。皇后亲自喂初云公主吃饭,因此慢了点。宫人传了通报声时,初云公主正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一粒米饭哈哈大笑着。

皇帝拦了要见礼的皇后,低头又亲热极了的去抱初云公主。

难得父亲这般主动亲近,初云却有些不自在。她被皇后使了眼色,不敢大力的挣扎,只能乖乖巧巧的伏在皇帝的怀里。

皇帝见她乖巧心里也觉得舒畅了,闲来与皇后说话,“怡儿与穆儿还在母后那里?“

皇后一边命人收拾了这边的碗筷,一边点头应道,“让人送了信回来,说是今儿个就住在母后宫里了。”

皇帝口中的穆儿与怡儿是初云公主的两个哥哥,如今正好五岁,是一对双生子,平日里多是养在太后身边,由太后亲自教养着。

“皇上今晚要宿在这里?”

皇帝却是没这个打算,他摇摇头,“只是过来看看你和初云,一会儿还要去御书房,好些事。”

皇后柔顺的点了头,她让人取了温水洗了手,擦净后站起来了皇帝身边,为他不轻不重的捏起肩膀来。

初云趴在皇帝的怀里,半天没有人与她讲话,她泛起困顿来。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父皇,今天怎么没看见怜妃娘娘?”

怜妃往常与

皇帝一道的多,初云见的次数多了,心里头也便记住了。

今日却没有想到,她这么一问,皇帝面色却是一滞,一时没说出话来。

他心里对怜妃无比喜欢,因此觉得自己对怜妃的那点怀疑十分难受,不愿意这样过去与怜妃相处。

皇后见皇帝不语,猜到了这中间恐怕有什么龃龉,她柔声问道,“陛下与怜妃妹妹闹别扭了?”

“这般一说,倒像是两个孩子之间闹脾气了,”皇帝失笑,然后又摇了摇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他低头去看初云,这小家伙已经闭着眼睛在他怀里睡着了。

“朕先走了,”皇帝站起来,将手里的孩子递给皇后,“你好好照顾初云。”

这里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发妻,可呆久了还是觉得没意思,这之中的缘由皇帝也觉得无奈极了。

往常日日对着,因为王六这回的折腾,怜妃倒是难得从皇帝哪里得了两天的空闲来。她无处可去,闲得无聊便让宫人在广郁宫外头推了不少土来,自己亲自动手种了些乱七八糟的瓜果。

至于是什么瓜果,怜妃自个儿种下去的时候都没有仔细问过,多只是用来打发玩乐的东西,没指望能真长出什么能吃的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送去皇帝哪里,左右不过熬了两天,皇帝还是忍不住自己过来瞧了。

他穿过长廊,绕过两处窄门,等到了广郁宫门口也不免热的留了点汗。等拐进宫门,皇帝头一眼就瞧见了正弯腰拿着一只小锄头扒拉土的怜妃。

她的宫裙依旧华丽,只是上头沾了点点污泥,看着不太顺眼。

皇帝示意忙不迭要开口通传的宫人噤声,他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往怜妃身后去。

怜妃似乎毫无知觉,依旧拿着那只小锄头在那乱糟糟

的“田埂”间拨来拐去。

“宝芝,”她忽然直起身来,背对着皇帝说话,“帮本宫取点水来,”

怜妃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不经意间猛地撞进了皇帝的怀里。

皇帝顺势紧紧的搂住她,不顾她脸上的一抹灰尘,低头在她的嘴边咬了一口。

“两天没有见朕,可想朕了?”他伸出手擦了擦怜妃的脸颊,将那一抹污渍给擦干净了去。

怜妃垂下眼,不愿意同皇帝说话的样子。

她随手将手里的小锄头给扔到地上,那锄头的木柄倒下来,准准的砸在皇帝的脚上。

皇帝吃痛松了手,她便挣开皇帝的怀抱自顾自的往前走。

皇帝来不及喊痛,见怜妃走了,知道她必定是闹了脾气,没法子也只能哄着,快步上去将人又抱住了。

“这两日朕一直住在御书房里,哪儿都没多去,不信你问宗安。”皇帝指了指身边跟着的老太监。

宗安连忙顺着皇帝的话道,“怜妃娘娘,这两天老奴都跟在陛下身边,陛下离了御书房转头就往你这里来了,”

“同妾身说这个有什么意思,”怜妃别过脸,“陛下这样说,传出去算是个什么意思,姐姐们见不着陛下倒像是妾身全将您占了去似的,这个罪名我可不担。”

“这些话除了烂在广郁宫里谁还敢往外头传?”皇帝冷着脸往旁边的宫人身上瞧了瞧,吓得边上站的小宫女双腿发颤。

“陛下只会说些好听的,”怜妃伸手揽住皇帝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轻轻的落了一个亲吻,她的眉目间带着笑意,“只再信您一次罢了。”

皇帝心间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已经将那什么王六王七的话抛去了脑后。

丫头房里几个窝着做针线的丫头,层层围住一个中年嬷嬷,说起话来也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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