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说话的人正是秦福根。他从山脚上追上来,足足的追了两刻钟的功夫才看见蔺子桑的人影,可待他走近了才看见蔺子桑身边站着的小虎。秦福根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蔺子桑一声。
这一声,惊吓到的不止是蔺子桑与小虎,那原本在草丛里苟合的热火朝天的男女忽然也失了声音,慌张的拿起身边的衣服往身上套。
小虎瞧见原本闹出不小动静的草丛里头忽然钻出两个人来,它觉得有趣,可身后那没见过的男人也让它有些好奇,犹豫之间,它倒是显得有些进退两难了。
秦福根喊完了蔺子桑,发现那老虎听见自己的声音立刻看过来时,他的胆气也怂了。他几乎是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回头时却发现蔺子桑弯下腰揉了揉那老虎的脑袋,举止之间并无恐惧,却甚是亲昵。
他的脚步便慢慢的停了下来,最后躲在树丛间遥遥的望着蔺子桑。
蔺子桑不知道秦福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找到自己,她懒得多管,她只扭头往那一男一女看去。
这荒郊野外,会在这里行那苟且之事的,多半是那些个爬墙头腌臜人勾搭到了一处。可不想,蔺子桑这一看去,却是见到两个衣着打扮十分华丽贵气的。
女的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男的看着却是三十有五六的样子。两人的神情虽然有窘迫,可多也有怒气。
倘若不是小虎站在自己身边,恐怕这两拨人此刻都已经算账算到了自己面前。
那女人头上带着金钗,手上也是两大只翠玉环子。可那男人的衣料虽然不差,可是倘若与女子比起来,那便是天差地别。
蔺子桑想笑,没忍住也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低头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的小虎
,笑道,“小虎,咱们走吧,这世道啊,可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话她说的不高不低,也不知有没有传进那一男一女的耳中。可是谁管这么多,光天化日在这里做这种事,难不成还是多有脸皮的人不成。
秦福根本想着蔺子桑这回刚好是一个人,胆子恐怕没有上回在秦阳侯府门口见得那般大。可谁知这女儿让他一回比一回咋舌,竟然带了一只老虎在身边。
他虽然觉得不甘心,却也不敢走的太近,只能远远的跟着,还要时时刻刻防备那老虎。老虎虽然只偶转头瞧他一眼,可那目光已经足够秦福根吓得魂飞魄散。
蔺子桑由着秦福根跟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心里也烦闷起来。她转身停下脚步,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秦福根见蔺子桑主动与自己说话,立刻搓了搓手,笑起来,“也没别的事情,就是上次在秦阳侯府门口与你说过的,唉,那时候还能勉强撑过,如今的日子却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家里快揭不开锅,你不能看着我们一家人饿死吧?”
“怎么不能?”蔺子桑冷笑道,“我没吃过你赚的一粒米,你挑回来的一口水,怎么这会儿你们家里出了事情就要我管了?我告诉你,我不仅要看着你们一家人饿死,你倘若再不走,我让小虎咬死你也没第二个人知道。”
她说着将手上的小红布球抛出来,不远不近的落在秦福根脚边。秦福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那老虎嗷的一声朝着自己这边扑过来。
秦福根吓得连滚带爬的窜上了一边的一颗大树,双手双腿止不住的馋。
那老虎用嘴叼住红布球,看都没多看秦福根一眼,自是回头将那红布球交给了蔺子桑。
秦福根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往上追。女儿是他生的,他原本也以为会靠着这闺女一辈子。可如今却一点便宜也沾不着,他一路骂骂咧咧的回了家里。
家里等着他的是冷锅冷灶。宋寡妇躺在床上睡得舒舒坦坦,她听见秦福根回来的动静,反而转头问了他一句,“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吃?我和大宝可一天就喝了两碗粥。”
这婆娘秦福根也是越看越来气了。哪里有让男人在外头奔波,她一个女人家在这里享福的?当初三妞和蔺氏还好歹做些针线活来补贴家用,可这宋寡妇,除了带过来一个儿子,旁的便都是好吃懒做,一点正经的也不会。
当初两人厮混在一起时不图这些也就看不出来,如今瞧了处处都是惹人嫌的!
秦福根心里被人拱了一堆火气,他也不理会宋寡妇,只闷声不响的去厨房拿了柴火棍来,抄在手里又回了房里。
“你给我找些吃的来,”他沉声对床上的宋寡妇道。
宋寡妇哼了一声,“你说的轻巧,你自己在外头潇洒快活了,回来管我要吃的?你怎么不让我给你躺在床上变出银子来?”
躺在床上变出银子?秦福根听见这句,眼睛忽然就亮了许多。
“怎么不能躺在床上变出银子来?”他反问道,同时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来。
秦大宝从外头泥地里滚了两遭回来,正打算去厨房找找有没有他如今这个便宜爹带回来的肉包子,就听到边上的主屋里传来他娘亲的哭叫声。
他吓了一跳,连忙跑进去看,却是瞧见秦福根在拿那粗木棒子抽打宋寡妇。
宋寡妇如同让人按在砧板上的鱼,虽然奋力挣扎,可是依旧逃不过被打的皮开肉绽的结果。
秦大宝傻傻的愣住了
,他拿手擦了擦自己嘴巴上面的鼻涕,叫了秦福根一声,“爹?”
秦福根面色狰狞的回头看他,道,“大宝,走过来仔细看着,看爹是怎么管教家里的女人的!”
宋寡妇哭叫,“大宝,你快走!他疯了,待会儿他会打死你。”
秦大宝便立刻犹豫住了。
秦福根抬手给了宋寡妇一巴掌,他继续对秦大宝道,“大宝,你是我儿子,以后是要给我做种的,我怎么舍得打你,你以后也是要娶媳妇的,怎么管教媳妇,样样都要学着,知道了吗?”
秦大宝懵懵懂懂的走到床边,看着自己娘亲被打的上蹿下跳,他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一场闹剧周围的邻居也都听在耳朵里,可是谁愿意管?秦福根与宋寡妇本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谁也不愿意淌这趟浑水。
这天晚上以后,宋寡妇在屋里躺了两天才出来见人。往日嚣张跋扈的笑容一点也不见,倒是多了愁苦,这愁苦是哪里来的,等到第五天下午,众人也就知道了缘由。
秦福根从茶铺那边引了两个男人回家,一瞧便瞧出不是京都人,开口是浓郁的南方口音,他们一起进了秦家主屋,约莫大半个时辰以后才提着裤子出来。
一人二十个铜板,统统交给了门外守着的秦福根。
秦福根眉开眼笑,乐颠颠的将人给送走了。
隔壁李氏瞧见这一幕,心里那股恶心都说不出从哪里来,她转头回了自己房里,将那门窗都紧紧的关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一边坐着绣花的小花见她如此,开口问道,“娘亲,怎么了?”
李氏重重的喘了口气,道,“没怎么,不过看见些惹人烦的不要脸的东西,”她顿了顿,又感叹到,“好在你三妞姐姐已经走的远远的
,不然现在还指不定过什么呀的日子呢!”
小花听她娘絮絮叨叨的说话,心里却有些糊里糊涂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福根做的事情不像样子,可是谁也不愿意管他。族里头倒是阻拦过,可他一个二皮脸,只说这是自己娘们养活自己,别人一句话不能多说。要是再劝,就干脆赖皮赖脸的要族里头出钱养他们一家子。一回两回的,族里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好不在管他。
总归都是些让人生厌的恶心事。
蔺子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愿意多管。她在小院子里一个人住了五天,中间除了秦阳侯府倒是来过人,还是上回见过阮朗。
她托着阮朗将要带给司信泓的东西全都带了过去,自己心里却挂念着这时候大约已经快到了伏霞县的司元。
伏霞县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她并不详细清楚,只盼着那边一点变故都不要有,顺顺利利的来回。
道路距离伏霞县越来越近,越近就越崎岖。马车一路不分昼夜的行走,赶在半夜里到了伏霞县的地界上。
车队浩浩荡荡,手里的火把点起来将周围的黑暗驱散,几乎亮如白昼。
司元打头骑在马上,放缓了脚步。
树影绰绰,在初生的朝阳照耀下透出深绿色的轮廓。挑着扁担匆匆忙忙进城的老汉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正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却猛然被路边黑压压的影子吓了一跳。
担子被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老汉脸上露出惊惧,他开口说了两句伏霞县的方言,含含糊糊的并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打头的这一群人里头,就数陈拓最面善。他走上前去对着那老汉拱了拱手,笑道,“老人家,莫怕,我们是京都城过来的,这会儿正要往伏霞县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