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晋云侯夫人为楚璋打算,便正经的将卫羡这个孩子放进了自己心里头。
对于这些,楚钰自然清楚知晓,他懒得多管。他不想娶的人,那妾根本没法子逼他。
蔺子桑本也无意与卫羡多做纠缠。她开口唤回小虎,然后目光掠过卫羡落在楚钰的身上,“公子今日幸苦了。”
她这话里带着挪揄,可听在楚钰的耳里他却半分也生不起气来,反而只觉得想笑。与卫羡一起,今儿个他可不是幸苦了吗?
卫羡听不出蔺子桑的话里有话,她得了自由,心底的紧张与害怕却没有因此散去。她毫不避嫌的拉住楚钰的手臂,“楚钰哥哥,咱们走吧。”
她不敢多看蔺子桑,心里对她的厌恶却又添上了一笔,这回是想忘也忘不了了。
楚钰朝蔺子桑微微颔首,然后又对着司信泓笑了笑。要是认真算起辈分,司信泓这会儿也是要喊他一声表舅的,不过秦阳侯府与晋云侯府并算不上多亲近,这亲戚的关系也是扯来扯去才挂的上,便没有多少开口的必要了。
卫羡的动作没有丝毫能够撼动他的姿势,他随手挣开她,转头自顾自的走了。
卫羡眼里的泪水将落不落,她最后转头瞧了蔺子桑同司信泓一眼,满面愤恨的紧跟上楚钰的步伐离开了。
因为这一遭,司信泓对蔺子桑的处境有些不放心起来,回去的路上他说起这事情,掩饰不住满脸的担心,“往后这山上还是少来吧?什么人都能遇见,恐怕有些不妥当。”
“这回是咱们走的也近了,这的确不好,我总怕小虎伤了人……”蔺子桑道,“只是这九垟山大的很,避着有人的地方还是容易的,你不用担心这个,再说,他们瞧见我,怕的总是他们
。”
司信泓便沉默下去不再说话了,他学他父亲学的最像的一点就是不愿意将话揉开了掰碎了放在明面上说。
个人的脾气罢了,也不能一概说好还是不好。
不过司信泓的担心不是没有来由,果然不多久,便差点出了事情。
卫羡在九垟山受了那样的气,她一面觉得因为蔺子桑的缘故她在楚钰面前露出了丑相,一面又觉得也是因为有蔺子桑与司信泓在,楚钰才与她说不出真心话。谈感情么,自然是两个人私底下的好。旁边有一群人看着,谁也摆不出和颜悦色不是?
故而在卫羡的心里,那天九垟山的事情,半点不怪楚钰,要怪么,就全怪蔺子桑好了,毕竟她现在要对付蔺子桑,简直易如反掌。
蔺子桑一个人时并不大出门,她托阮朗从云山院为她带出来的书,足够她反复看上许久。总归是半个月就来一趟的,来回取物十分方便。吃食上面又有王老头每日送来。小虎么,后山那点距离并不算远,来去也见不着人,自然也不多算是出门。
这日练字的纸张用完了,她才不得不收拾好东西,又意思着交代了小虎,然后一个人出门了。
进城的时间早,来回路上的人也不少,蔺子桑上了一辆牛车,摇摇晃晃间却总觉得心里头不安稳。她回头瞧了瞧,有三个年轻的男人快步的在官道上走,步子的进速与牛车差不离,却也没跟的太近。
牛车上还有空位,蔺子桑回头看了看他们,心里有些疑惑。
等进了城里,这样不对劲的感觉就更明显起来。她走近一家卖书的铺子里,花了十几个铜板抱出一叠裁好的纸张,后脚跟还不待从那店里出去,她的目光就又撞上了那三个男人的其
中两个。
他们正站在店门口,目光轻飘的落在蔺子桑的身上。
蔺子桑低下头,她在书店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却又返身回去,在里头左右装这样子挑了一会儿书,直到门口有两个跨着刀巡街的捕快路过,她才紧着快步跟在他们身后走了。
那几个男人十分有耐性的跟上,不远不近的跟在蔺子桑的后头。
蔺子桑皱了皱眉头,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城门与城门边的面摊铺子,心下有了主意。
“老板,来一碗肉丝面,”她瞧见王五心里就略定了定。而那几个男人则也跟了过来,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下,也叫了三碗肉丝面。
王五手脚麻利的扯好面条,他抬头瞧了那三个男人一眼,心里便有了数。他面不改色的将面条先端到蔺子桑的面前,然后又笑着对那边的几个男人道,“几位客官等一等,我这边马上就好!”
三个男人本也无意吃面条,其中一个只随意的对着王五抬了抬手,然后专注的将目光放在蔺子桑身上。
交代这活的人说了,这妞抓过去,最后是要送给他们三个一起玩一玩的。本来么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等三个人今天早上照着上头的指示找到那处院子,又瞧见蔺子桑的面容时,任谁也不敢说自己没有馋的流口水。
他们都是惯常做这种事情的,经历过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有钱有权人家的腌臜事情还少么。他们收了钱只管办事,是半点不去管其中的对与错的。至于倘若抓到了送官府如何处置,那也还不是上头人的一句话。他们经历的多了,心里十分有数,也因此半点不怵。
等三碗热汤面下好,香味飘出来显得格外诱人。三人抬头见蔺子桑才不紧不慢的吃
了一半,便也抬起筷子吃起来。面条筋道可口,他们一人两筷子就下去半碗。等两边都好了,蔺子桑也吃的差不多。
王五趁着拿着抹布擦桌子的功夫,对蔺子桑笑道,“姑娘近来来的少了,路上回去也多紧着小心,我听说近来不太平,然,官道上么,姑娘也不必多担心,自管放心走便是了。”
“多谢老板关心,”蔺子桑笑着站起来,她留下几个铜板,转身离开了。
那三个男人不免因王五与蔺子桑的对话而多看了他一眼,不过王五只是笑笑,没什么不自在的神情。他随手将干布甩到肩头,兀自又回去扯开面条来。
“几位路上也小心,”
三人回头,王五只抬头对他们一笑。
等出了城门,蔺子桑便发现那三人的步子显然加快了,恐怕是要赶在自己回到别院之前动手。蔺子桑想着方才王五对她说的话,她的步子因此没有多大变化,只心头忍不住多跳了两下,总归是有些不安的。
她一路都靠着人多的地方走,可官道上来往,总没有个时时刻刻都有人的时候。眼见着那三人离蔺子桑不过三步之遥,他们的肚子却齐齐的叫了起来。
三个人的神情登时都变了,原本要伸出去抓住蔺子桑的手,一起都往肚子上捂去,神色间也多了几分微妙的难堪与不可置信。
一个人拉肚子倒是有可能,三个人一起?想想也就知道里头有不对的地方。然而三个人来不及多想什么,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就已经不给他们时间。
天知道那三碗面条里下了多少泻药。
蔺子桑听着后头的脚步停了,却也不敢立马回头去看。等又走出一段距离以后,她回头时已经不能看见那三个人了。蔺子桑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加紧着步子往别院去了。
至于那三个人,他们蹲在草丛里一路拉到了天黑。早已经没法子完成上头人交代下来的事情,三个人心里头俱是窝着火气,提起裤子相携着往城里去,打算去王五那面摊上敲一笔竹杠。
然而三人没想到,进了城,还不等与王五说上话,他们就被个黑衣人提溜到了一旁的小巷子里头,刀光下来的飞快,几乎不给他们以任何闪躲的时间,一人一只手,齐刷刷的全都掉在了地上。
“今天的事情是谁吩咐你们的,你们自是回去禀明了了,管她是谁,自是下一个等着掉手的。”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刻意伪装的。
三个人忍不住剧痛,哀嚎起来,手腕喷溅着鲜血,在地上打滚。
黑衣人拿着刀,并不完全觉得解气。他听见巷子口已经有人循声过来的脚步声,最后抬起手里的刀,齐刷刷的将几个人的耳朵也给割了。
“往后收钱办事,也该知道当惹不当惹。”
他说完这句,身子往上一跃,隐没在了夜色里,不复踪迹。
三个人一文钱没拿到,又掉了手又没了耳朵,原本二十几岁的后生一夜之间变成了半个残废。三个人将黑衣人的话转达给上家,那话又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张嘴巴才终于传到了卫羡的耳朵里头。
这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
那三人经历的惨状被反复勾画逐渐更加夸大,传进卫羡的耳朵里,几乎已经成了几个无法自理的废人。然而那一句下一个轮到自己,才是卫羡最在意的。没有银子摆不平的事情,卫夫人是这样教她的。但是当对方除了取自己的性命外根本没有其他念头时,权势与银子都显得不那么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