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立的大换血
细雪飘飘而下,魏文康将伞打开举向傅驰那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肩膀。
傅驰深深叹出一口气,“走吧,明赫还等着我们呢。”
伴着细细的小雪,魏文康闲话家常似的跟他说了这几天处理星娱传媒的进展——周家蛇鼠一窝,自以为掌握了所谓的“证据”就能把傅家大小姐这只金凤凰继续抓回家关进笼子里,手段软硬兼施。
在网上肆意造谣傅蔷还是轻的。
傅云泉早年是个不错的商人,但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傅蔷的名声被诋毁又不是第一次了,他之所以说要管,主要是因为陆女士被气得睡不着又吃不好,以及周家的举动威胁到了南立集团。
商人重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傅蔷毕业后一直掌管着南立旗下的一个子公司,手里头有许多重要机密。无论是电子版的还是实体的文件资料,都不可能完全严严实实地藏好,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周聊怎么弄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把有关于南立集团分公司黑箱招标的证据交到监察组的人手里。
这一点,傅云泉绝不会坐视不理。
“那边的人太麻烦了,他们既然连同森都敢查,就绝不会对南立手下留情。幸好这姓周的是个蠢货,联系了表姐。真是掉进钱眼了,竟然敢去讹你家……”
傅驰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问他:“花了多少?”
魏文康比了个“二”的手势,“连夜筹的钱,我爹还以为我去赌了呢,他一年到头都不会打一个电话过来,这回居然抓着我问了一晚上。东西还在我那儿,改天再拿给你。”
傅驰明了,“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魏文康惊道:“九位数就值一顿饭?傅董的陪饭服务费还真贵啊。”
“一家人客气什么?”
“行吧,看在你当初支持我搞‘酷爱’的份上,这两个亿我就不计较了。一顿饭就一顿饭吧,总比没有的好。”
提到酷爱传媒,傅驰想起了当初陆书记强烈反对自己儿子出去闯的事儿,这些年酷爱发展起来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放心了没。
“舅舅还没让你回家吗?”
魏文康笑了笑,说:“听我妈说,我拿家里钱那天晚上他急得两点多才睡,估计骂了我一晚上吧——难怪我那晚老打喷嚏。她当时旁敲侧击了一下——有苗头。但是倔老头还拉不下脸,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我才吃得上家里的饭。”
两个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傅驰跟他说:“你拿的不是小数目,舅舅不放心是对的。他年纪也大了,你以后还是别刺激他了,直接找我更快。”
魏文康“不识抬举”道:“我有分寸的,我要是不弄出点大的动静,按他那性子八百年也不会理我。”
傅驰沉默地抽着烟,许久才说:“其实当初给你的那些资源,有一半是舅舅托关系弄来的,他没让我说。”
“我知道。”
这回轮到傅驰惊讶了——“你知道?”
“嗯。”魏文康点头,说:“不然我刺激他干嘛?傲娇可是会遗传的,要不是我妈跟我说了,我还真可能好几年都没有回家的想法。”
闲话家常说完了,两人又聊起工作上的事儿来。
今年这场雪刚下时,商界与政界的动荡也正式开始了。
从同森集团名下的几个工厂涉嫌排放污水招来监察组导致股份暴跌,到钟世纪行贿与假证的内幕被爆出,顺藤摸瓜牵扯出来的人数不胜数。
种种事件一经网络浸染,便成为了许多人的饭后谈资。
有人欢喜有人愁,外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内行提心吊胆。
天底下有钱人手里的钞票就没几张是完全来得干干净净的。犯得下不足为奇,能藏得住的才是真本事。
要不然怎么总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譬如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同森集团,当年晏老爷子费了多少心力组建经营它,现在败得就有多快——这是栽在自家人手里了。
再比如势头强劲的淮启集团,去年也与钟世纪一起被牵扯进了逃税与假账的风波中,后来费了不少力气才力挽狂澜。钟世纪就没这能耐了,至今还陷在泥潭里——这是外力因素。
内忧外患的例子活生生、血淋淋,由不得其他人不殚精竭虑。
“今年做生意还真够难的,也不知道监察组那些人什么时候才查够。”魏文康叹了一句。
刚喃完,他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忙问道:“你上次的饭局,我听陈再说过一嘴——监察组那位林处长也在?”
傅驰顿了顿,点头。
这次的监察组组员成分非同一般,里面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四世三公的人物。尤其是组长林青山,据说家里头当家做主的人是正部级的,而且很有可能往副国级上走。
正是因为有层层利害关系帮衬着,所以不幸被他们开过刀的人,大多只能打断了牙往肚里咽,不敢多言半句。
既然不能暴跳如雷,就只好“懂事”一点儿了。
出来做生意,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相反,多个朋友多条路;傅驰明白魏文康话里的意思。只是那个饭局算起来是私事,席间谁也没聊过几句公的。
更何况他与那位林处长并没有什么渊源,那次在饭局上只寒暄过两句,不过两人的上一辈倒是有点关系。
他母亲家里也是簪缨世胄。
陆女士与陆书记的同门师兄前段时间刚调回北京,正巧赶上两人的老师过寿。老爷子年纪大了,又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好大肆铺张,就叫了几个亲朋好友一起过去吃个饭,意思一下。
傅驰那天的行程正好空了半天,就跟陆女士过去走动了一下。
也就是在那天,年轻的林处长喊了陆女士一声“师姑”,傅驰这才得知对方的父亲正是陆女士的师兄。
魏文康听他说完,乐了——“那这不是缘分吗?改天聚一聚,联络联络感情。”他也点了根烟,一边走一边跟傅驰聊:“不过你现在还是先稳好公司股票吧,多注意着点身边的人,别弄成表姐那种情况,可不是谁都跟姓周的一样傻,单单是敲诈勒索这么简单。要是弄到监察组面前,那不是给你爸——我姑父,又多了一个做文章的借口吗?”
傅驰淡淡道:“没那么容易,我当初把他的党羽剔除得干干净净,绝不会有死灰复燃的情况。”
魏文康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心想自己这是多虑了。
别人不清楚的事,他清楚得很。
傅驰当初为了彻底抓稳南立的权力可是花费了数年的精力,怎么可能再把南立置于险地?担心傅云泉借题发挥那可更不必了——傅驰防自己亲爹防得比谁都严。
“姑父摊上你这么个儿子,不知道是福是祸哦。”
傅驰笑了笑,“他要是肯老老实实地过好自己的晚年生活,不兴风作浪到我跟前来,那我这个儿子对于他来说就是福。”
魏文康点点头,说这也是,你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至于苛待自己亲爹,你就是单纯的想骑在他头上罢了。
这话不假,傅驰不反驳反而笑了。
想当初他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已经惦记着要怎么把整个南立攥在自己手里了,其中最大的阻碍就是他的亲爹——这话说得有点好笑,却是事实。
原因无他,男人骨子里都有争强好胜的基因,哪怕是血浓于水的关系,都会有互不顺眼的时候。
争夺资源,掠夺权力,挑战地位——就如同自然界的父子一样。傅驰一直都是这么看待自己与这个所谓的父亲之间的关系的。
“父慈子孝啊,父慈子孝。”魏文康盯着前方的小路,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他还真没见过哪家父子的关系僵硬成这样的——老子没有老子样,儿子也没有儿子样,“父慈子孝”四个字安他们身上,讽刺得很。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傅驰很好地印证了这句话,傅云泉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会栽在自己亲儿子的手里。
怪傅驰这人太能装。
刚上任那时候的软态度,连魏文康这个最亲近的兄弟都差点信了。结果第三年开始,南立的内部势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堪称大换血——傅云泉的部下全部被原来傅云鹤留下的人以及傅驰培养出来的人明里暗里地换走了,而这个“换走”的方式可以说是惨无人道——
揭发的揭发,赶走的赶走,傅驰对自己老子的人,无论职位大小,一个又一个不是送进去吃牢饭了就是赶到大街上乞讨去了。
无情又无义。
那段时间有关于南立的负面新闻压都压不住,父子俩处得跟仇人似的,魏文康简直是叹为观止。傅云泉有没有不甘他不清楚,傅驰把南立的发展看得有多重他一清二楚。
“听说你让更明赫去交接跟淮启的合作了?”
魏文康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傅驰公事公办地回答他:“专业事儿专业人去干,明赫在英国那边的表现你也看到了,能吃苦,有魄力,人脉积攒得也多。”
话是这么说,魏文康也认同更明赫的确有几分本事,但心里还是对傅驰把这么重的一个担子交给他而感到有一些不妥。
“就算你真的信任他,也该体恤一下下属吧,人刚给你搞出新药,还没歇几天呢,没你这么压榨人的啊。”
傅驰便问他有什么想法直说,魏文康就真直说了——“再加至少一个进去,加谁都行。”
今天站在这里提这种建议的人但凡换成别人,傅驰都绝不会再有好脸色。但这人是他的表亲,手足情深,断不会有非分之想,傅驰的容忍度就高。他对这个提议没有表露出任何态度,一言不发地踏着霜雪前行着。
魏文康瞅了眼他几乎没什么变化的神色,却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连忙加了把火——“你一不喂马二不爱马的,还指望这匹马能心甘情愿地为你效命几年?表姐在为你物色老婆的事儿,他不可能不知道。物极必反,你当心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