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劫后余生
月亮都快被浓烟遮蔽了。
四下除了远处的枪炮声就是下面的潺潺流水声。
两个年轻人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女孩子气喘吁吁,少年人却呼吸微弱。
身上好疼,脚底更疼……
夏夏心想自己的脚是不是要废了,麻得一点知觉也没有。
对了,晏淮怎么样了?
她猛地惊醒,想到刚才滚至坡底时,她是压在晏淮身上的。
不知道压坏没有……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往旁边一看,不看还不要紧,看了她简直心里凉了一大截——
只见躺在草地上的年轻人满身血污,血腥味浓重,脸颊苍白如纸,额间一片细细密密的汗,胸腔的起伏根本不似常人……
“晏淮?”
夏夏尝试着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却等不来一句回应,这可把她吓慌了,直接动手去摇他——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可别这样啊,真死了岂不是白跑这么远了吗?喂,醒醒啊……醒醒!”
回答她的只有四周的夜虫鸣叫,晏淮依旧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命啊?没死在被轰炸的大楼里,也没死在追兵手里,反倒是平安了就要挂了?
夏夏快急死了,但她又没学过怎么对这种情况的人做急救措施……急救措施?对,先做一下心肺复苏!
她说干就干,找到位置后马上就用力按压。
其实除了这个她别的都不会,完全就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去做的,但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真管用,才按了几下晏淮就有反应了——
夏夏喜出望外:“醒了?你……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当然是有事的,晏淮一路上不知道拼了几次命,伤的伤,累的累,力气已经全部耗尽了,现在如果有人追上来堵他们,那就只有双手投降这条路可以走了。
“太好了,太好——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能做点什么吗?”
夏夏眼神关切,但晏淮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他费力地抬起手,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接下来也没有再动过。
夏夏也不是学医的,只能尽量给他草草处理一下看得见的伤口,她的打算是先在这里歇一下,等恢复力气后再走。
处理完伤口后她从晏淮的口袋里拿出“大难不死”的手机拨打了当地的报警电话——她自己的已经牺牲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了,但是晏淮的情况不知道等不等得了——他脸色白得不像活人,呼吸也很微弱,好在脉搏跟心跳都还在……
“我陪你说说话吧,你不要睡,保持清醒行吗?我们这么努力地逃出来了,一定得活着……”
晏淮眨眨眼,好像在表示同意。
夏夏也躺了下来,视线穿过头顶茂盛的枝叶,向着漫天星辰遥遥望去。
“我现在很想我男朋友,我决定回去之后就跟他说结婚的事……我不计较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他只是刚开始跟别人暧昧而已,说不定是无聊了,或者是对方先主动的……我好好地和他说,他会改的……你呢?你有没有女朋友?你们感情好吗?你想不想她?”
晏淮没有力气回答她,他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但是夏夏不在意,她注意到了晏淮手腕上的那块表——说来也奇怪,那帮人居然没图财。
而且这表也不像假货,那么防水,现在还在转。
她指了指那腕表,说:“你要是命硬能活着到医院,那这表我就拿去当了给你换医药费;要是活不长——那我还是要拿去当,就当是给我的报酬了。”
“你不要觉得亏啊,我救了你的,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因为你才沦落到现在这副鬼样子的,我拿点补偿合情合理。再说了,它还不知道值不值钱呢。”
说到钱,夏夏可就有精神了——“算起来,我也算是救了你两次吧?那咱们要是能平安回去,你打算怎么报答我?我看你应该挺有钱的,要不甩我一箱子钱吧。”
晏淮虚弱极了,他脑袋发沉得厉害,连张嘴呼吸都不想。
但是夏夏却硬要他说话,还动手拍了他两下:“说话啊,你怎么报答我?”
他气若游丝道:“你想怎么样都行,什么物质条件我都能满足你……”
夏夏听完嗤笑,觉得他像是在说大话,索性就狮子大开口:“那我要大得一小时都逛不完的房子、开不过来的豪车,数不清的衣服和首饰,还有花不完的存款——怎么样?你行吗?还什么物质条件都能满足……吹牛不会真是每个男人的通病吧?”
她本意只是想要跟晏淮互动,好保持头脑清醒,说的话压根儿没几句真的,所以一点儿也没指望对方真的听进心里去。
那时候的她仅仅是慈悲心作祟,就算晏淮只是个普通人,拿不出半点能报答的东西,她也是认了的,回报这种事情从没当真过。
歇够了就要赶路了,这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夏夏的脚已经疼痛到了极致,她甚至感觉脚底板已经和袜子粘在一起了,每一步都疼得难以忍受。
童话故事中那条小美人鱼为了王子,甘愿以声音换取双腿,导致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夏夏哭笑不得,人家好歹是为了爱情,虽然痛苦,但至少尝到了甜蜜。她自己呢?爱情远在天边,遭这个罪纯粹是出于那点破善心。
真是日了鬼了,到底是想图什么啊?
夏夏几次三番都想把晏淮给推下河淹死算了,这样她一个人走还不用太累。
但她不光没推,连人即将倒下时还咬着牙把对方的身体往上拽。
妈的,做好人做到这份上,这辈子一夜暴富的机会要是还不降临的话,可怎么对得起这么好的心肠啊?
“你好了之后想谢我的话得先谢我妈妈,都是她把我教育得这么善良的,不然你今晚就得死在异国他乡了。”
夏夏将晏淮的一条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半扶半搂的带着比她重出许多的人艰难前行着。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夏夏不光要吃力地往前走,还要时不时跟奄奄一息的人聊两句——
“千万不要睡啊,清醒一点行不行?想死也要在报答完我之后再死好吗?我说真的,你可得好好回报我,最好保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听见了没有?说话啊,别装死。”
“好……”
晏淮的命是挺硬的,伤成这样还能活着被接到医院,但命也不怎么好,当晚就在抢救室里待了几个小时,随后又转到IcU病房。
这一波操作下来,费掉的钱让夏夏疼得眼泪直流。
然而,钱只是小事,有好心人愿意借她钱买新手机,她微信里还有一点余额能用。
麻烦的是身在异国的无助,还有那始终盘旋在头顶上的危机感。
夏夏那几天简直过得焦头烂额,一要联系大使馆想办法回国,二是她所在的医院隔壁商场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的事件。
她亲眼目睹了这场灾难,心中不免又回想起那个死里逃生的晚上。
这里那么动荡,她真的怕极了。
一连三天她都提心吊胆的,午夜梦回时还是心有余悸,任何一个陌生男人来找她说话她都忍不住紧张害怕。
夏夏脆弱的心灵就这么被折磨了好几天后,晏淮终于有所好转了。
他身上有很多伤,还伤及了内脏,但他大概是命很硬,吊着一口气进医院躺了几天,硬是挺过来了。
在这期间里,夏夏脚底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现在走路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一早她就出去买了早餐,回来后见晏淮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附近那条街好像没什么中国小吃,就买了乌冬面还有面包,你凑合着吃吧。”
晏淮说没事,能凑合。
他现在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纯粹是为了维持生命,喜不喜欢的,根本不在意。
“你醒得刚刚好,大使馆那边的人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手续快办好了,我们明天就能回国;你的手机还在,就是屏幕裂了而已,刚才顺便给你换好了。你看看你一会儿要不要打电话联系一下家人,叫他们来接?”
夏夏从新买的小包里拿出了晏淮的手机还有手表递过去。
晏淮接过后开机看了好一会儿,等把该检查的都检查了一遍,又把未读消息全部回复后他才注意到夏夏的状态有点不对。
“你怎么了?”
夏夏没化妆,纯素颜,脸上没什么气色,微乱的长发随意披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精气神都没有多少。
这会儿听到晏淮这么问,她也只是随意摇摇头,“我这几天心里乱乱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没睡好吧,没事儿。”
她说没事,晏淮就没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