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不信人间有别离

三日后，雪月城的清晨，晨光熹微，照在下关城。

“长风他还要沟通西南煤铁矿之事，你知道，这玩意管得严。”大城主闷了一口酒道，“很不容易谈上，所以便告罪了不能来送行。”

雪月城不是没有相应的矿地，而是此时雪月城的矿地都处于未开发的山林瘴地没。

经过了一冬的江湖，开春之后雪月城要开始考虑煤炭与铁矿的问题了。

天下闻名，引来无数女侠少侠的雪月城，总不能缺煤缺铁。

所以三城主需要去与西南路交涉。

“长风他也挺难的。不过他说了，寒衣随时都可能回来，相处了十几年，没那么容易就引起思念。毕竟嫁出去的女。。。”大城主忽而刹车语断。

没敢说出啥泼出去的水之类的话。

“那么，我半个担运童子，萧泯就交给你了。”老赵说道。

主角团一行人，齐齐站在大城主身后，跟着长辈给赵玉真和李寒衣送别。

“等我算好出海的日子，便带上他。”百里大城主看了一眼萧瑟。

老赵剑仙自然知道，萧瑟是次方世界的主角，总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跟百里东君谈一句，不过是催化，推波助澜一番。

“怎么？青帝，你也迷信占卜之说？”老赵站在马车之前，看着手中握了一把杨柳枝的大城主。

“你问我这个？你们道家，不是星象占卜样样俱全？还是说背叛了你的师门？”大城主一脸困惑。

“内什么。其实我也不太会这些东西。”老赵剑仙不好意思说道。

他道剑仙道法无双，关我赵御贞什么事。

“出海自然是要看日子。”百里东君解释道，“钦天监观象授时，能给出全年，或者某段时间的一个大概气象范围。而出海也怕遇上恶风恶浪，一个浪头打过来，操控不好把船给打翻了，那便不好了。”

大城主说得风轻云淡，老赵剑仙却一剑凝重。确实这个时代还没有征服海洋，老赵剑仙被一巴掌拍出体外，神游万里之时，海上是一片迷雾封锁。

“还是生产力的不足，限制住了发展。”老赵剑仙无奈道，“也是苦了与海浪搏斗讨生活的渔人。”

“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大城主喃喃道，“道剑仙，对于海上，你的第一印象，居然是担忧海民渔人的生活。”

“怎么了？不对吗？”老赵随口问道，没跟上仙侠世界高武侠客们的思维，“前面出海，有啥有趣的事没？”

“我曾经过，海那头，有一玄瀛国，不过可能因为地窄国狭，人皆身不长。还不会酿酒。”百里大城主嘲讽气的说道，仿佛不会酿酒就不配成为国家一般。

“不过，他们在锻刀上，却又有些许造诣，以湿泥土包裹刀身，却在刀刃上挖掉连续的，指甲盖一般泥土。这样造出来的狭长刀，刀身坚韧不易断，刀刃刚猛干脆不易崩口，名曰太刀。话说。。。”

“你不是该一心求道？”

大城主刚想问出口，但立马想起，道剑仙已经是雪月城的姑爷了，便没有开这个口。

“玄瀛国？传闻徐福求仙时留下的种，鉴真东渡才得以点化的国家？”老赵忽而被提醒起，这方天地也还真有个瀛国，新仇旧恨，总感觉要按照历史的轨迹，送他两发。

“我本无心求道，天道他有几个师敢强留。”

“算了，不说这个了。”大城主越过牵马的剑仙，大声往车厢内喊到，“寒衣，寒衣。咋那么快就走了。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会你才。。。”

大城主用手比划一下，秋露挑开车帘，偷偷探出剑尖。

“行吧行吧。”大城主放下比划的双手，“一路平安。”

“阿姐，姐夫再见。”

“二师尊，道剑仙再见。”

“嗯，各位，会再见的。”小赵剑仙温润如玉，轻声说道，言毕坐上了马车的驾驶位，轻轻纵马，沐浴春光，惬意地离开下关城。

才归宁三日的雪月剑仙，便又离开了雪月城。

而雪月城三城主，来时未迎，去时不送，也算是一个首尾呼应，有始有终。

雪月城一处马厩，送别了二师尊与道剑仙的唐莲在刷属于自己的那匹马。

马儿在雪月城被打理得很好，不曾沾染上什么泥土。

唐莲往马槽里加一勺豆粕，因为这样马儿吃了才能毛色油光滑亮的。

看着马槽被吃空了，马儿嘴里还在嚼着，唐莲便去取过缰绳，等它嚼完就给套上马嚼子，这样的马，不会在行路过程中，贪嘴路边的青草。

一切工作就绪，唐莲正欲把马儿引出马厩。

“唐师兄。”一声清脆。

华锦拦下正打算牵马的唐莲。

“这。。不敢当，你是三师尊的师妹。”沉稳的唐莲有些手足无措。

华锦与叶若依呆得久了，便甩去与司空枪仙的关系，随叶若依，口中喊到唐师兄。

“哎呀，别计较这些了。”小医仙急了道，“我之前与你商讨之物，可否有了眉目。”

“华锦小神医说的可是。。。那心脉阀门的代替品。”谈到要紧的事情，唐莲也抛开了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叔侄关系。

“没错。我所需要的机械膜瓣，不像是锻刀铸剑。”华锦说道，“我要的是构造精巧的小器物，小到能埋入人心里，精巧到能代替本身的肉膜瓣工作。”

唐莲稍微沉默，论打造兵器，唐门或许不比名剑山庄或者剑心冢那些老牌的“打铁”世家，但是要论及“精巧”，唐门的机簧当仁不让。

“我本想用其他生物的膜瓣来代替，如猪的主动脉瓣和牛的心包瓣。”小医仙来回踱步，侃侃而谈。

“可是活性的问题无法解决，以目前的卫生标准，并不能马上从主牛身上取下来之后换到叶姑娘身上。”不是华锦对世界悲观，而确实是这时候有资格主刀的只有华锦一人。

“并且就算能以冰魄保存那动物膜瓣，排异反应很有可能叶若依姑娘扛不住。”

唐莲听不懂小神医的一口一个专业名词，心中有些感慨道，果然是专业的人就该去做专业的事，道剑仙掀开医途帷幕的一角，让小医仙瞥见其后风景的壮观，小医仙立马能做出相应的化用。

“然而机械瓣是死物，就像在心口上镶嵌一块铁片。最终会与肉长在一起。”小医仙最终拍板了治疗方案道，“唐莲师兄，我需要的是，一种一个小环内，有双胞叶瓣，单向开放的形式。”

说罢，怀里掏出一份折起来的纸张：“这是我最新的代替心膜瓣的构思。”

自从老赵点破之后，小医仙便一直解剖猪心牛心等哺乳动物的心脏，终于弄清楚了心房心室里，膜瓣以开合方向来管理血液的流向。

华锦把折起来的图纸递给唐莲，唐莲打开一看，毕竟小医仙不是工于画技，画得的很粗糙，但是唐莲还是能读懂了。

纸张上，对膜瓣叶的开合要求，每一个开合，每一个角度都画了分解动作，还用了老赵剑仙若教授的三视图和剖视图来画出每一个零件。

“嗯，唐莲记下了。”唐莲郑重地将图纸叠好，揣入怀中，道，“我会在三师尊的铁矿煤矿交涉回来之后，尽快打造好给叶姑娘。”

“好吧。”华锦小神医说道，“如今叶姑娘五禽戏和公孙大娘剑器舞一起练习，已经在心率上可以勉强控制，不回流淤血。如果机械膜瓣能换上，也能让叶姑娘的身子撑着跟着出海访仙，求仙人补齐。”

华锦郑重说道，有些东西医术可以解决，有些东西非人力可为，十五出头的她，在接触了那么多患者之后，已经明白了这种道理。

“那唐莲便先去办一些事，事成归来，再与小神医讨论。”唐莲拱手，之后便翻身上马。

小医仙对着马上的唐莲抱拳，便让开了路让其离去。

看着远去了的唐莲的身影，小医仙用仅能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果然，医学一途，到了后面不再能依靠纯粹的草药学或者针灸术，必须与其他学科合作。”

所有学科，不单指医学，到了最后阶段。就犹如提升武学境界一般需要儒释道三教一统才能精进。

这并不是能单打独斗的。

一如小医仙，学得越多，知道能治好的病就越少。

“胆愈大而心愈小，智愈圆而行愈方。”

雷无桀一行人，慢慢享受着这下关城的春光明媚以及人行熙攘。

“萧瑟，你说，姐夫和姐姐就这样下山了。”背着心剑挂着听雨的雷无桀问道，“那唐门的老太爷就这样安置在青城山上？”

“青城山又不止道剑仙一个人。”萧瑟淡淡说道，“你莫要觉得，吕老天师不怎么出世，说话就没了作用。”

“也是哦，嘿嘿，这方面我哪有你懂得多。”雷无桀憨笑道，“对了，千落师姐，你看见大师兄他人了吗？”

“大师兄，说是出门办事了，我猜啊怕不是去找他相好的了。”大小姐有些得意地说道。

“一年前出的雪月城，时隔一年再回来，雪月城还是这副模样。”雷无桀感慨地说道，“好像我们这些个江湖少侠，都没有改变什么的样子。”

“雷少侠，不是的哦。”三人驻步，那柔柔弱弱的身影撑伞在面前，“江湖已经不同了，因为江湖上多了一个雷无桀。”

衔接川蜀与雪月有多条路，此时春深，唐莲所行马的这条隐秘的小路，两旁的树木茂盛得郁郁葱葱。

轻轻一声，一道匹练似的光，滑过低下了头的唐莲上方。

“束衣剑。”剑软，可作为腰带来束衣。

“冥。。。冥侯。”声音温柔，却有些沙哑。

“果然在这里！”唐莲翻身下马，看着树上，紫色纱衣，被树枝勾挂得有些凌乱，双目无神的女子。

“无心没有回来接她。”唐莲表情复杂地看着月姬。

偏僻小径，行人少，一路过来都没有人踩踏过杂草的痕迹，估计也没人发现月姬。

“不是。。。冥侯。。。”月姬低下头，看着唐莲。

“无心说，要是他没回来接你，你就跟我走。”唐莲对着月姬说道。

“无。。。无心？”月姬木偶般精致的脸庞露出一丝困惑，像是在思考，“无心。。。在哪？？”

“他。。。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了。”唐莲说道，“我叫唐莲。”

“唐。。。唐莲？”月姬想一个木偶皱起眉头，美丽中透露一丝诡异的恐怖，“无心。。说。。唐莲。。可信。”

唐莲二字，就像是无心设定的一句语音密码一般，听闻唐莲，月姬便可机械地信任。

束衣剑绕着紫色纱衣归鞘，把柔细的腰肢显露了出来。

月姬的锦靴轻点，从树上轻轻落下，漂到唐莲面前，犹如一顿桔梗花。

唐莲看着月姬，嘴角沾有些许绒绒细羽，还有些果汁未干混着血迹而形成的糊黑模样。

“已经恢复到了，可以自主寻找食物了？”唐莲内心有些惊讶地看着月姬明显啃食过野果或者某种鸟类的痕迹，“懂得饿感，说明恢复了些许生机。”

唐莲想替这位被做成了药人的女杀手擦去嘴角的污渍，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

“走吧。”唐莲有些可怜这位当初给他送拜帖的女杀手。

转身正欲上马。

“唐。。。唐莲？”月姬好像花了很大力气说出来，像是在束缚中撑开一丝缝隙将不安呐喊出来，“不。。不要。。丢下。。。我。”

“不是要丢下你。”唐莲心情复杂道，“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叫蕊的很好的女孩子会好好照顾你的。我是不是无心，照顾你不方便。”

他不像无心有能与虫鱼鸟兽沟通的他心通能力，他无法很好地跟神志不清了的月姬解释，怎么上马离开。

“蕊？！”月姬好像回忆起来了什么，皱着眉头一会，不再散发敌意，“好。”

三顾城，美人庄。月姬也是美人，安顿在在美人庄里也合情合理，天女蕊不会让唐莲失望。

夕阳西下，一骑红尘的唐莲，马臀上轻轻飘着月姬，朝着西向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