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天心

天工融道取的是巧夺天工，炉融道韵之意。

以烘炉为引，引动天地之力，将已经印刻好的法篆同时激活熔炼，引天地之间自然存在的道韵灌注冲刷炼制好的法宝。

经过这一番融道，能够大幅度增加一个法宝的潜力，而且，对于泥胎傀儡术这种缺少最后一步最为关键升华法篆的残缺术法而言，这也是炼制的远古山神傀儡成为法宝的唯一机会。

《烘炉》的创造者，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三品术士，想要炼成法宝抽取宝气，就必须得走些歪门邪道。

若是按部就班的像很多普通术士一样炼宝，三品炼制三品法器，成仙了炼制个法宝当仙器用，成金仙了炼制个灵宝，那又何必要学习什么炼器之术。

如果以这样的高修为炼制低级别法宝法器，那么法宝法器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只有以低修为炼制出来有强大能力的法宝，才能有使用的价值，所有炼制法宝的功法，都有类似的特殊手段，区别只是越级的多或者少罢了。

《烘炉》是比较激进的炼宝之术，能越的级别非常多，但相应的代价就是，成功率其实特别低，想要提高成功率，就只能消耗大量灵材练手试探法篆之间的相互关联。

汤淼激活熔炉融道之力，一股奇异的波动，从汤淼的丹田烘炉处散发出来。

随后，这道波动扫过了整个根土。

然后，不断有道韵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汤淼身周。

然后在烘炉虚影的引导下，灌入远古山神傀儡法器之中。

如此灌注之法，当然会有法篆被道韵不断冲灭。

但烘炉之所以是烘炉，就是因为能够瞬间恢复被道韵冲灭的法篆。

如此一来，各种无关道韵来了又走，不带走一片云彩，而与泥胎傀儡术有关的道韵则在法篆的加持下，慢慢发挥出了作用。

九禁法器山神傀儡之中的九重禁制，慢慢融为了一体。

随后，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汤淼成功了。

远古山神傀儡之中的九道禁制全部激活，而且其中的法篆融为一体，一道宝禁，诞生了。

宝禁诞生的瞬间，整个山神傀儡在宝禁的作用下，进行了一波升华重铸。

烘炉虚影之中的奇异波动慢慢停了下来，一道宝气，从山神傀儡法宝之中被烘炉虚影吸收，烘炉，第一次有了实体依托。

这意味着，汤淼的《烘炉》，四品了。

“道韵，真是个好东西啊，可惜，天工融道与真正的道韵孕宝，还是完全两个概念。”

汤淼自己很清楚，虽然灌入法器之中的道韵也是道韵，但这相当于在大海之中盛来了一瓶水，恰好其中有一条自己标记了的鱼。

而真正的道韵炼宝，更像是要调配好一杯美酒，需要精确的采用自己炼宝需要的道韵。

不过，不管怎么说，汤淼成功了。

山神傀儡晋升为法宝瞬间诞生的宝气，推动《烘炉》成功晋升为了四品，汤淼炼宝的能力大大增强。

汤淼实力在不断增长，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来九环山可不是来闭关修行的，而是来帮人渡劫的。

这段时间，汤淼也一直关注着金虹氏修为的情况。

没有出乎汤淼的预料，金虹氏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借助上一次斩蛇妖陆练凝聚出的斩煞宝剑，彻底凝成。

如今，他已经是个七品术士了。

论起根本法来，汤淼才二品，而金虹氏则已经七品，不知道，谁是老师谁是徒弟。

晋升七品之后，金虹氏修炼的速度慢了下来。

倒不是他资质不够了，主要是，七品到九品斩煞主要修行的部分为体悟天心。

若悟性足够开悟，这个阶段在《斩煞》传承之中，比之前四到六品还要更快。

但如果没开悟，那修行几乎要停滞。

金虹氏，需要定下自己的天心。

每一个《斩煞》的修行者，都会面临这一抉择。

选择认可什么样的天心，决定了一个天仙此后的行事风格和存世根基。

这是肯定不能马虎的。

如此重要的事，东岳大帝当然早就有了交待。

虽然只是转世之身，但也是东岳大帝的一部分，渡劫成功后，金虹氏领悟的天心，也是将来东岳大帝需要履行的神职之一。

由于是东岳大帝转世之身，金虹氏虽然聪明，但毕竟了解的太少。

金虹氏在努力思考了很久，依旧未能得到任何头绪之后，他决定，找人问问。

首先问的当然是金高，他也修行《斩煞》，应该理解天心的意义。

但是，金高拒绝了，他说他领悟的天心太过于简陋浅显，让金虹氏去找汤淼请教。

于是，金虹氏就找到了汤淼，说明了是金高让他来找汤淼。

汤淼对此表示理解，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这是他在村内的本职。

“小虹啊，你找我何事啊？”汤淼开口问道。

他当然知道金虹氏为何而来，但，他是老师。

周易有言：“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

在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该是谁求谁，必须要分辨清楚，不然，会给之后埋下不少暗雷隐患，名正则言顺。

“老师，我来是想问问，什么是天心？”

“天心？那我先来问问你，什么是天，什么又是心？”汤淼如此问道。

“天，自然是老天爷啊，至于心，应该就是想法吧。”金虹氏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

“那么，如果如你所说，天心，应当就是老天爷的想法咯？”汤淼笑盈盈的问道。

“好像，是这样的。”金虹氏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汤淼笑了：“那么问题来了，老天爷，是谁呢？”

“老天爷当然就是老天爷啊，还能有别人吗？”金虹氏愣住。

在他的生命里，老天爷是个既抽象又具体到无需解释的概念。

因此当他听到汤淼问老天爷是什么的时候，下意识的愣住。

“这三界人间，善恶好坏，都以人为存世的根基，老天爷之所以是老天爷，不是因为他天生是老天爷，而是有天下万灵在老天爷的底下生存、繁衍，并且认为确实有个老天爷，这才有了老天爷。”

金虹氏这一世是个村长的孩子，虽然与大富大贵没有任何关系。

但也是从小当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

而天心即人心，金虹氏都没经历过苦难，很多发自内心的诉求与苦难，占据人性最大比重的情绪与想法他都不了解，自然也就没有参悟天心的能力。

“那，到底什么是老天爷呢？”金虹氏还是不明白。

其实，汤淼也不明白，但是，他却能解答金虹氏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老天爷，但，我却知道老天爷的想法该如何了解。”汤淼的话让金虹氏更加迷惑。

“不知道他是什么，怎么了解它的想法呢？”金虹氏问道。

汤淼答：“我不需要知道老天爷是什么，我只需要知道是什么让老天爷有了存在的根基，就知道老天爷的想法是什么了。按照我刚才所言，你觉得，对于老天爷来说，什么最重要呢？”

金虹氏答不出来，但是，赶来凑热闹的金秀却答了出来：“当然是让老天爷存在的天下万灵啊！”

金虹氏听到姐姐金秀的话恍然大悟，但旋即又问：“不对啊，我还是不知道天心是什么啊。”

这时，金秀笑了：“我的好弟弟啊，终于有我比你强的地方了，天下万灵对于老天爷很重要，老天爷的想法当然是要更多的天下万灵了呗，真笨。”

汤淼也笑了：“阿秀说的没有错，让天下万灵能够更好的生存繁衍生活，就是天心，上天之欲，我早就告诉过你。”

“告诉过我？”

“上天有，好生之德！”

“对啊，上天有好生之德，原来天心如此简单。”金虹氏终于悟了。

但汤淼却给他破了一盆冷水：“上天有好生之德是天心，天心却没有这么简单，你知道了这句话，所以你的瓶颈，突破了吗？”

“没有。”金虹氏反应过来，情绪低落了下来：

“老师，我不能以好生之德的天心凝聚天剑吗？”

汤淼回答道：“这句话，太大了，也太杂了，你虽然已经参悟到了天心，但是参悟到的却是一团乱麻，这样，是凝不出一把锋利的斩煞天剑的，你需要，找到一个线头。”

“那该怎么找这个线头呢？”金虹氏问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么是不是让万灵得生，就是天心？”

“是”

“万物灵长是什么？”

“人”

“既然人是万物灵长，那么让人得生，是不是天心？”

“是”金虹氏的眼睛亮了起来：“救人是不是线头？”

汤淼听到金虹氏的话，并未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继续问道：

“你领悟天心的目的是什么？”

“加持天理于斩煞宝剑，替天行道！”

“剑是什么？”汤淼问。

“武器。”

“武器是用来干什么的？”

“杀戮”金虹氏明白汤淼的意思了，杀与救，好像矛盾了啊。

“杀戮能不能救人？”柳暗花明又一村，汤淼这句话，给金虹氏打开了思路。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让人不得生的威胁都有哪些？”

“病痛、寿命、妖魔鬼怪、争斗......很多很多。”

“那么，你的剑，对付哪些威胁最好用？”

金虹氏小手托腮，思考了一下，回道：“当然是妖魔鬼怪这等有形之物。”

“所以，可为你用的天心是？”

“斩妖除魔！”

一旁的金秀此时也说道：“那我的天心就是，驱除病痛。”

汤淼摸了摸金秀的脑袋，说道：“不，你修的是鬼仙，不需要理会天心，驱除病痛不是你的天心，而是你的功德与愿力。”

“哦，这样啊。”金秀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与金虹氏，似乎走在了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上。

金秀如何暂且不谈，金虹氏这边，终于梳理清楚了方才与汤淼一番交谈之后的所知所获。

在汤淼的这一番开导下，金虹氏终于搞明白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那么老师，我该从哪里开始呢？妖魔鬼怪，数量可也不少。”

汤淼对金虹氏说道：

“在连山村内，有一个虎妖，如今已经成为了大妖，相当于天兵战力，真仙道行。

这个虎妖本身实力算不得非常强，但奈何这厮有先天虎伥神通傍身。

于是，它借助自己的虎伥神通，炼制了一大批随身的伥鬼。

这些伥鬼根基都被这虎妖转移成了他的一根虎毛。

在将这虎妖彻底剿灭之前，休想彻底消灭这些伥鬼。

这虎妖自恃有伥鬼护身，为非作歹已久，你既然想要体悟天心，不如，就从这虎妖开始吧。”

“好，老师，我听你的！”

于是，第二日，金虹氏就跟着汤淼，一起往那虎伥山走去。

如今的金虹氏，斩煞宝剑已经彻底凝实，背在背上，有了一丝剑仙仗剑走天涯的风采。

汤淼对金虹氏的卖相表示羡慕，但又觉得如此行事与自己的风格不符，倒也没有什么尝试的兴致。

对于汤淼来说，走天涯需要的不是剑，而是更高的道行，更强的法力神通，以及足够多且足够强的朋友，靠山。

金虹氏，在汤淼的带领下走上了属于他的路，而汤淼，正走在自己的路上。

两条路虽然各自有各自的风采与困难，但行路的人，此时都一样的坚定，一样的决绝。

虎伥山之中的虎妖是大妖，和陆练不同，这虎妖虽然修为更高，但没有自己的名字。

一般其他的妖怪和伥鬼都管它叫做山君或者虎君。

它也确实是这座虎伥山的君王，没有任何存在能在挑衅了虎君之后还敢待在虎伥山。

至少，在此之前，是这样。

而很快，金虹氏与汤淼的到来，给这死气沉沉的虎伥山，带来了一丝变数。

汤淼睁开灵明金睛，看了看远处半山腰上浓郁的阴鬼之气与煞气，又看了看身旁的金虹氏身上那把斩煞宝剑，觉得这缕变数，应该已经足以斩破这山中积聚了多年的阴煞。

接下来，就看金虹氏的了。

至于汤淼，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出手的，毕竟，论近战能力，此时他还不如金虹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