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楼阙落初雪,南湘始泊舟
渡舟随着江流一路向南，遇到风景不错的地方就慢点，无趣的地方全速前进，晃晃悠悠十多天也终是到了叶家的地界。
“南湘渡，我没记错是这个名字吧。”
这江水虽能贯穿叶家南流入海，但江上的船只却不行，因此在江水与叶家地界交汇之处也立了一处渡口，用于给那些走到这里的船只返航，于是便有了“舟不至南湘”的说法。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舟至此处便回头！”
虽然经过无数岁月，现在已经很少会有船只来到这里，但叶家还是会派人看守在这里。
今天的守卫看着挺年轻的，远远看到有船只过来便直接开口喝止。
“你小子眼瞎了！连笙安老祖都不认识了！”
负责这里的管事也纳了闷儿，怎么时至今日还会有人把船开到这里来呢？本着好奇，他连忙看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船上的居然是自家老祖。
叶笙安在叶家便被称为笙安老祖。
“老祖？”
这守卫也不过是个天分不佳，修为不高的叶家子弟，平日里哪会有机会见到叶笙安呢？
“老祖，南湘渡不可泊舟，您看……”
管事也不过才第四境修为，渡舟上的四个人他也就认识一个叶笙安罢了。
“规矩是死的。”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老祖，这……”
“按我说的做。”
“是！”
自家老祖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人还能说什么呢？
“老祖停在这边……”
“尊上……”
“可惜不能坐船进去，可惜。”
闻言叶家负责看守渡口的执事愣住了，叶笙安也觉得额头冷汗直冒。
叶家的规矩在其他人眼里或许不容轻犯，可在这位主眼中，叶家的规矩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算了，走两步也好。”
毕竟是来做客的，理当客随主便。
从南湘渡下了船，将渡舟收起来后四人便朝着叶家内部走去。
作为中州四大世家之一，叶家领地高阁林立，繁华程度远胜过中州其他地方，包括另外三大世家。
“楼阙浮天，小叶子还是喜欢这种东西。”
当今叶家最具有特色的便是那浮在高天之上的建筑群，这庞大的建筑群便是叶芷的居所，名叫向阳宫。
当初建造的时候花了叶芷不少的心思，虽说是浮在天上，却不会遮挡阳光，不管太阳在何种位置，都能从设计好的空缺处照耀到大地上。
不过今日天气不佳，太阳估计是看不到了。
“叶芷那丫头应该在那上头吧。”
前两日已是入了冬，今天又乌云密布，这种天气多半是要下雪的。
向阳宫中也有楼阁城阙，这些楼阙大都没有名字，但正北边的那处城阙却是例外。
那出楼阙名为“落雪”，往年初雪的时候，叶芷总会待在这里，今年也不例外。
“落雪阙上观落雪，向阳宫门常向阳。”
不过一息，三道人影便出现在了落雪阙中，叶笙安并没有跟过来，他的地位还不足以登上向阳宫。
“小叶子倒是好兴致。”
落雪阙中，一位身着深紫色长裙的女子，正捧着热茶倚在栏杆上向北方远眺。
“每年初雪总是更有看头些。”
叶芷转过头来，纵是多年不见，容貌依旧倾城，或是今日心情不错，眼角的笑意也不带一丝遮掩。
“是啊。”
说话间，阴沉的天空竟已落了白，瑰丽雪花随风而动，缓缓飘落而下。
“丫丫，冷不冷？”
“师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座的四人也就叶寒鸦修为低，还会略微感到一些寒冷。
“知道小姑娘冷，还不给人家喝口热茶？”
“师尊教训的是。”
叶芷将热茶递给叶寒鸦，随后看了看漫天的细雪，还记得多年之前的那场初雪。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洛青瑶，也是在那时候她有了小叶子这么个昵称。
“话说回来，师尊，自从你睡过去之后，青瑶可是一次都没有来过呢。”
叶芷在叶家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副威严淡漠的家主形象，虽然她从来没当过家主，但她却是叶家现存的最强者，没有之一。
不过在有些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威严什么的也就是装出来给那些不听话的老古董看的。
“呦呦呦，难道小叶子就这么想青瑶？”
“当然想啊，我可一直盼着跟青瑶成亲后天天腻歪呢。”
叶芷说着便抱住了洛青瑶，贴在她耳边小声呢喃了起来。
“青瑶，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洛青瑶感受到她身上的香气还有耳边的炽热的鼻息，不由得红了脸。
“明……明白……”
明白当然是明白的，只是多少还有些害羞。
“我就把青瑶交给你喽，小叶子。”
黑衣男人强忍着笑意，将洛青瑶的手送到了叶芷手上。
“所以这小丫头借我玩两天吧。”
不过身边没个人，总归是有几分寂寞的，幸好眼前恰巧就有一个小丫头。
“丫丫，你就跟着师祖修炼一段时日吧。”
“啊？是！”
叶寒鸦喝着茶，不明不白的就被自家师父给送到了师祖手上。
她抬起头看向这个平凡到放在人堆里都不会怎么注意到的人，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师父经常挂在嘴上不可一世的神秘师祖。
“丫丫跟我去城里转转吧，不要坏了你师父师母的好事。”
“啊？是！”
叶寒鸦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跟了上去，虽然她不清楚具体什么事，但师祖都这么说了，她照做便好。
“师祖，师父和师母当年是怎么认识的啊？”
许是因为师祖看着亲切，叶寒鸦刚出向阳宫便打听起了自家师傅的那些“风流韵事”。
“小叶子没告诉你？”
黑衣男人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地低下头。
叶寒鸦个子不高，比洛青瑶和叶芷矮了有大半个头。
“师父从来不说这些事。”
“也是，她那个性子，应该不喜欢跟别人提陈年旧事。”
毕竟每每回忆起过去，难免会感叹岁月变迁，只要不回忆仿佛便能锁住时间。
“她们两个相见的时候，年纪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记忆中叶芷应该是比洛青瑶长三岁的。
“小叶子当年可是出了名的调皮，不认真修炼，也不认真学习，各种调皮捣蛋。”
“诶？师父也有这样一面吗？”
“当然啊。”
毕竟当年叶芷还是半大的少女，贪玩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当年在望海楼的时候，还是小叶子主动找青瑶的。”
昔年，一群老友在望海楼小聚的时候，也会带上一些个小辈，跟平常人家炫耀自己家孩子别无二致。
洛青瑶当初也已经拜入师门八年，带上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天也是个下雪天，生性活泼的小叶子见小青瑶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生怕她着了凉，拉她去烤火来着。”
叶寒鸦跟在师祖后面，仰着头听他说着故事，两人走着走着已经走到了闹市。
“话说师父和师母为什么会走到一起啊？”
找了一处茶楼坐下，黑衣男人连菜单都没看就熟练的点了一壶茶和一盘糕点，领着小姑娘坐了下来，只是这里的白发掌柜看他来了，嘴角立马耷拉了下去。
“这个嘛，还要说到小叶子的那些追求者们了。”
叶芷号称五万年来中州第一美人，且修炼天赋极其出众，追求者遍布世界各个角落也不足为奇。
那些所谓的追求者都是些自命不凡的人，觉得只有自己在配得上她。
“那些追求者们为了得到小叶子的青睐，兀自大打出手，年轻人气盛一些可以理解，可这些人都是一些个大势力的继承人，任由他们乱来多少有些不合适，于是便有人想了个比武招亲的法子。叶家也同意了这件事，但附加了一条比武招亲的优胜者必须要能赢了叶芷才作数。”
以叶芷的天赋，叶家又怎么会任由其嫁给一个不如她的人呢？
“我当初可是周旋了好几方势力才让小青瑶参与这场比武招亲的。”
所谓的周旋，其实就是上亲自门，把那些不同意的势力的老祖拉出来，揍到他们同意为止。
“诶？”
“有什么问题？”
“可是，女子和女子……”
小丫头愣住了，女子和女子成亲有什么意义吗？
“女孩子和女孩子贴贴什么的最棒了好吧，尤其小叶子和小青瑶这般的女子，又何必委屈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呢？”
“……”
叶寒鸦小小的脸蛋上满是震撼，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是不是以后也得带个媳妇回来？
“所以，后来师母一路杀到师父面前？”
胡思乱想了一阵后，她连忙收回思绪看向坐在对面的师祖。
“其实……自从叶家决定给小叶子比武招亲后，小叶子那叫一个抗拒，有些所谓的追求者，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为了阻止这件事，她可是提前一年找到我这，让小青瑶陪她修行。”
而某人正拿着一块桂花糕放在嘴边，嗅了好一阵才放进嘴里。
“那估计是小叶子修炼最勤快的一段时间了。”
毕竟不努力就要嫁给陌生人，叶芷就算想偷懒也不行了。
“再后来，小叶子发现自己平日里太过于懒惰了，怎么都赢不了小青瑶，于是就想了个损招，让她女扮男装去参加比武。”
“师母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叶寒鸦回忆了一下洛青瑶的样子，那种淡漠安静的人，应该不会同意自家师父的这种荒唐想法吧。
“所以就轮到我出场了啊。”
洛青瑶确实不会同意，可遭不住她有一个不靠谱的师尊啊，一听叶芷的想法立马就来了兴趣，于是便有了洛青瑶一人一剑横扫同境的故事。
“师祖真的好宠着师父和师母啊。”
虽然自家师祖可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看起来真的很疼爱弟子……叶寒鸦在心中这么想着。
“你那是宠徒弟吗？你那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爱好，你下贱！”
一旁的茶楼掌柜脸上挂着黑线，皮笑肉不笑地端着一壶茶走了过来。
“这么多年，多少天之骄女被你乱牵线走到了一起，你心里没点数吗！”
叶寒鸦有些呆滞地看着坐下来的掌柜，又看了看自己师祖，他们是认识吗？
“你就是叶芷捡回来的徒弟吧？天分确实不错。”
掌柜的坐下之后还不忘点评了一下小丫头，听这语气便知道他是叶家的一位前辈，而且辈分不低。
“还有你这家伙，关于你百般设计给叶芷和洛青瑶制造独处机会的事你是只字不提！”
“我有吗？”
黑衣男人一脸淡定地喝着茶，一副死不承认的态度，甚至都没有朝这叶家老祖看一眼。
“围剿蛮兽，上古药园，中州大比……啊？我能说出来的就不下二十次，你这家伙可别说这是偶然。”
叶家这老祖说起这事就是一肚子气，难得叶家出了个天资卓绝的后辈，虽说是个女孩儿，但如果能找个旗鼓相当的夫家，说不定能生出更厉害的孩子。
本来算盘打得好好的，都被眼前这个不正经的给破坏了。
“你们不过是把小叶子当一个生育机器罢了，从来不在乎她自己愿不愿意，而我只是鼓励她听从自己内心，为自己而活罢了。”
所谓的世家，不过是一群肮脏而又贪婪的家伙罢了，磨灭人性，从而让旁人变成他们所希望的样子。
“还有，当年我可以打得你们屁不敢放一个，现在也行。”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便是这种情况了，关于叶芷的婚事，双方永远不可能在这方面达成共识。
“丫丫，我们走。”
茶杯里的茶水泛着浓烈酸苦味，让人难以下咽。
轰～
两人走出没几步，一阵不知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夹杂着叶家老祖的怒斥声传了过来。
“你不过是怕我叶家出一个比你更强的人，你就是个懦夫！”
叶家老祖气的跳脚，不顾形象地拍桌起身，脸红脖子粗地看向离去的两人。
“叶家已经不是你们的了，现在是是小叶子的叶家，你们这些老家伙还是快些入土为安吧。”
掌柜的站在原地，身体止不住地起伏，每每想起叶芷的婚事，他都感觉浑身不自在，若不是此处还是叶家，他怕是会大开杀戒。
现在的叶芷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摆布的小女孩了，她是叶家的至强者，是比他们这些老家伙更强的叶家主宰。
“老祖若是闲来无事，不如还是闭关清修吧，兴许还能多活一些时日。”
待两人离开不久，叶芷的身形出现在了茶楼中，这叶家没什么事能逃得脱她的眼睛，这些所谓的叶家老祖她看着也碍眼。
在她看来，这些老家伙不过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顽固罢了。
“瑶瑶～我好累～要贴贴～”
尚阳宫的卧房中，叶芷正靠在洛青瑶怀里撒着娇，想到那些老顽固她就一阵头疼。
“叶……叶芷……你不要这样啊……”
“咦？瑶瑶怎么还这样叫我？说好叫也阿芷的呢？或者像师尊那样叫我叶子也行哦！”
“叶……叶子……”
“诶呀，瑶瑶脸红了呢，是害羞了吗？心境还是不够坚定啊～”
“我……叶……阿芷你做什么啊！”
“咦～瑶瑶的身子还是那般有料啊！哧溜～让我看看！”
“不要啦！阿芷！不要啦！”
“都说了，叫我叶子或者阿芷！”
“阿……阿芷，快……停下啊！”
……
……
此间风景，不足为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