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持火燎原
好一会儿过去,银质面具轻轻揭开,从禹那一贯冷峻的面容再次映入眼帘。从旋气息猛地一滞,见他左上额角到右下眼角划着一条长长的刀疤!
伤痕已经愈合,颜色有些偏红,显然是才好不久的!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从旋不可思议地凝望着伤疤,索性避开了眼睛,否则,要戴的就不是面具,而是眼罩了!
“不……不记得。”从禹迅速低头,将面具覆回脸上,捏起两侧带线,就要系回发间。
从旋强压滔天的怒火,至少不能当着傻子的面发作!
“不记得就算了!等会儿钟离先生过来,你必须好好配合他看诊,若他向我反馈你不听话,我便再也不来看你了!”
“你……要走?”系绳子的手一顿,不管不顾地撒开就紧紧抱住了从旋的腿!
银质面具跌落,从旋俯身捡起,轻柔地为他戴上。一边仔细将绳结系回发间,一边控制着情绪哄道,“你将外头那么大个摊子就这么丢给了我!我再不去收拾,你准备让师尊自己过来找你?”
听见“师尊”一词,从禹的双手一僵,直接没了力气!任由从旋挣脱,也只是垂着脑袋不再强留。
“乖乖待着,府里很安全,没人敢打你!所以,做个正常的城主吧!稍后,阿让会送你喜欢的吃食过来!我先去忙,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说罢,他转身便往门外走去,丝毫没留意到从禹神情的变化。
“师尊……”看着离去的背影,失神的城主口中喃喃,抱着腿缩在椅边,不知在想什么。
里侧屋门边,阿盐的鹿角灵活地挑开屋门,随即跟着主人出去,再将屋门带上。
门外的从旋并未真的离开,他只是不想面对这般不正常的第五从禹!
这时,闵瑞刚好带着钟离先生过来。远远就见少主与白鹿躲在廊道的柱子边,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寝屋门。少主那担忧又逃避的矛盾模样,再明显不过!
三人相遇,只对视几眼,点了点头,默契地没有相互招呼。
闵瑞请过先生,来到寝屋门前。
“叩叩叩……”(敲门声)
“城主,钟离先生求见!”
屋里安安静静,并没出声拒绝。
闵瑞回头望了少主一眼,见他点头,便放心地推开屋门,再请先生进去。
从旋则守在屋外,仔细辨听着屋里的动静。
等到桦枫院掌事童让,带着三个手端吃食的仆从来时,少主正与给城主看完诊的钟离先生,站在廊道转角处私语。
见人靠近,从旋紧皱的眉头不由松开一些,当即拦下行礼的四仆。
“阿让,城主今日起要闭关修炼一些时日。寝屋伺候的,除你与瑞儿外,其他近侍一律不得入内!”
“是!属下定会守好屋门,守好城主!”旁人是不知情,阿让心底却如明镜似的!
少主人前的这番说辞,显然是为城主的异常在打掩护,好利用这段时间想方设法治好城主!
“嗯。去吧!”
“是!”
四仆恭敬地离开转角,从旋的神色又暗了下来。
“我去学塾请师尊来看!烦请先生等上一等!”
“这……少主请恕老夫直言,历任城主的所有病症,老夫的药谷皆有秘密案笺可循。你就是立刻请来了那位,以他的身份,也不好插手此间之事!
一来,城主并无性命之忧。二来,珥柠并无破城之患。只是目前这样,更不可能影响到嵩崖大局。所以……您明早上学堂时,顺便提一嘴也就是了,那位恐怕问都不会多问一句。”
从旋汗颜,钟离先生居然这么了解师尊的吗?这话一听,连自己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照先生的意思,就让他保持现状,慢慢将养?真不会出什么大事?”
“少主不必过于忧虑!城主身上,至少没留什么暗伤硬伤之类的隐患。神识受损,对于你们强悍的紫魂来说不算什么,真的只需费些时日静养即可!”
钟离先生极力劝慰,城主突发意外,对于少主而言,无非是监城时日延长了些许,应该无甚大碍!
“当初,他的手臂灼伤,我尚且不敢让他被人知晓!如今这样畏畏缩缩,简直如同换了个人……我……”
“唉……事已至此,少主还是以疏导城主的神识为重!您身上融有他的魂力天赋,若能共修,定可事半功倍。最好是……或可天人合一,立刻醒神呐!”
钟离先生没有宣之于口的两个字,突如炸雷般爆在从旋心头,当场让他羞红了脸!
“合什么一!我看是事倍功半才对!先生莫要再出这种馊主意!我的后院若是起火,对谁都没有好处!”
“是是是!那就让城主自己静养,迟早也能好的!老夫便先告退了!明日再来!”
“我送先生!”
“哎!少主先请!”
“请!”
一路回到前衙奉公堂,苦苦埋在公案前忙碌的沧海,顶着一脸的生无可恋抬起头,看向来人。
“少主,您回来了。”
“嗯。”内心烦躁的从旋,面上勉强装得云淡风轻,站到案牍前,随手翻看一本本对他来说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公文册。
其中包含四个城门守备的例行汇报,鉴行司所有在办案情的进展,隐部军的操练阶段,魂兮堂的新魂名册,城中街坊的修缮与更替,以及风华楼从其余二城搜罗到的对家情报等等……
从旋知道,除了这些,沧海身后的柜门里,还藏着来自战场那头的秘密信笺!只是如今的情报无关第五从禹,他就没有兴趣特意探知!
眼神麻木的沧海,难得抽空与人讲几句话,便滔滔不绝起来,“城主那边,也不知什么情况,这都月余了,也不见传回什么消息。”
一提到“城主”,从旋心头一颤,想到从禹那个样子,烦躁不由又添了几分!
“若是我当城主,定不会叫自己日日埋在这堆苦海里,点滴称量着柴米油盐!”
一则公文砸在沧海头上,让他的眸光染了几分希冀!
“少主的处事方式与城主截然不同,属下很是期待!不过,有誓连城的前车之鉴,分权一事,还是得谨之慎之!”
“哼!只有傻子,才会觉得城主专政是件好事!也只有蠢货,才会任由大权旁落,无法收回半分!可惜,我还不是城主,手底下也没有能为我分担城务的左膀右臂!所以,你的‘谨之慎之’,还是放在你眼前的公文上吧!”
从旋嗤笑,沧海苦恼,彼此都没了再度开口的欲望。
一切好坏皆已成定局,没人能再左右什么!除了接受与承受,从旋还得好好想想,如何向阿律解释自己接下来所作所为!
毕竟,从前的自己,是不会成日守在城衙之内,更不会日日往桦枫林跑的!他虽不在意自己与从禹之间扭曲了意义的兄弟之情,但一城的责任与归属摆在当头,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既然瞒了阿律一次,此刻就想瞒下更多!
这么做的意义,并非刻意欺骗,而是不想让阿律因为没必要的生气或嫉妒,而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可阿律太过熟悉自己的一言一行,感知又格外敏锐!想要他面前演绎瞒天过海的戏码,实在是难!
“沧海,问你个问题。”
面对少主突如其来的话头,沧海举着朱笔圈点的手不由停了下来。
“少主请问,属下定然知无不言!”
“嗯……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瑞儿在府里养了个看起来有些暧昧的男子。真的只是看起来有些暧昧,实则……呃……”从旋说着说着就不知该怎么形容了,定睛一看,沧海的面色不知何时已一片铁青!
“暧昧就是暧昧!何来‘看起来’一说!瑞儿什么时候背着我养小白脸了?”握着朱笔的手瞬间一紧,咔吧一声,竟一捏两断!
“背着你?”从旋有些发懵,他与瑞儿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故事情节!还齐齐将主子瞒了个严严实实!怎么办?要不要抽出金铭线,狠狠拷打一番?
不行!忍住!桌上这些零七狗八的琐事还等他继续处理,自己还是抽空去逼问瑞儿好了!
眼见少主不知想到了哪里去,沧海立马心虚地丢开无辜的断笔。一脸络腮胡子几日不曾打理,一笑起来,不仅遮住嘴巴,模样还挺滑稽!
“哈哈!少主这假设并不成立!瑞儿忠厚,不会做出此等有伤城主府颜面的蠢事!”
从旋听他说得笃定,分明是知道瑞儿的心思!话里话外还偷着隐隐的得意,就有些不想再征询他的意见了!
“知道你们两个忠心耿耿,情比金坚!哼!本少去魂兮堂坐坐!”
“哎?天色不早了,少主去魂兮堂有什么好坐的?要不,与属下一同批复几个文册,提早适应适应城主的职务?”
“哎呀,瑞儿也不知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本少估摸着花阁里,总能挑出个合适的!”
调侃的话音越离越远,留下一脸复杂的糙汉细细品味他话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