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诀别

经此一役，受伤的比例比预想中要低很多，然而却也有上千人的伤亡。

伤员的伤情各异，紧急救治迫在眉睫，他们相互帮扶着，跟着洛尘的脚步飞速转移。

“赵斌。”

洛尘回头在人群中找着人。

“在这儿呢！”

赵斌从人流中往前挤，举手回应他。

“上次你在武器库受伤之后，我们一起去的那个医疗室你带他们过去。”

洛尘眉头微微蹙着，他的语速很快。

“好嘞，”

赵斌麻利地应着，

“但你要去哪？是准备自己去找吴意吗？”

洛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快速点点头。

“这楼一层有一个监控室，如果它还没停用的话你可以去那里找找，大约每个房间都能看见。”

“谢了。”

洛尘刚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李婷的声音：

“尘哥我之前看吴意哥好像受伤了，衣服上的血都淌到手上了……你要不要先去治疗室拿点药？”

“洛尘你去拿药吧，”

不远处纹身大哥叫住了他，

“我们多几个去监控室先看着，效率应该不会慢。”

洛尘没浪费一秒时间犹豫，他低头闭了会眼，然后手里就出现了几个对讲机。

他扬手抛给纹身大哥，接着先一步朝治疗室冲了过去。

虽说系统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他们从这个屋子出去之后就发现，整栋大楼仿佛是刚被炮火轰炸过一般。

有的外墙板几乎彻底塌陷了下去，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原本灯火辉煌的广场外是穿梭的悬浮立交，和形态各异遍地林立的楼房。

然而现在竟然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火海。

众人心下一沉，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出路在哪，可眼下只好先埋头往前走，把队友救活了再说。

既然要回家，那就一个不落的都带回去。

大楼内部极度宽敞，在李婷和赵斌的带领下，他们分头来到了治疗室门口。

这层眼看着也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一整排的墙壁都塌了不少，以至于这一层的治疗室几乎都被打通成了一个巨大的空间。

他们聚集在门口的时候，甚至还能分散着站开。

也不知道里面的医疗器械还是否完好。

伤员从大家让开的路中，被先一步抬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们刚跨过倒塌的墙壁时，就全员倏地定住了脚步。

洛尘站在刚进去的位置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

治疗室的尽头是坍塌破碎的外墙，远处熊熊跳跃的火光几乎冲上了天，一时分辨不出是大火弥散天际还是残阳已然如血。

变幻的明暗光影，穿过灼烧的温度映照在了残垣断壁旁那个剪影身上。

肩宽腿长的身形无他，那是之前消失在人群中的吴意。

“怎么还是被你找到了……”

吴意背着光影看向这边。

他的声音带着惯常的笑意，可更多的居然是潜藏着些许难过的无可奈何。

没人回应他，周围陷入了一片冷下去的寂静中。

他站在一个唯一还算完好的手术床边，一只映着火光的机械手臂从床前的机箱中伸出。

他们来到这里看见吴意的第一眼，那只关节分明的银色机械手，正五指张开停在他胸前一拳的位置。

“别……”

洛尘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极轻，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摇头的缘故，尾音似乎带上了不明显的颤。

“……抱歉，”

吴意很轻地叹了口气，半晌苦笑了一声，

“但系统会继续汲取着我意识、我的情绪，从我身体里开始成长，它甚至还会保留着之前的全部存档，永远不会消失。”

远处的风掠过破碎的玻璃吹动了他的衣摆，系统里没有固定的季节，只是从火中掠过来的风居然冷得刺骨，像是已经踏进了朔风砭骨的深冬。

“那就一遍遍杀了它，只要不让……”

洛尘还没说完就见吴意摇了摇头，

“没有人能再控制住它的成长速度，再下一次……我就会被完全吞噬。”

“不过没关系，我最亲爱的小队长，”

吴意似乎是笑了一下，

“我不会让你……难过很久。”

他站直了身体，长久地望着眼前的人。

“或许只需要几天，也可能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甚至更少的几分钟……”

他捻着小指上一枚黑色的硬物，有些长的停顿了一会，才重新很轻的开了口：

“你就不会再…记得我，我也……从此没有存在过。”

时至今日，他的生命始终像是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从出现就是灼目的中心。

而之后的的所有轨迹都在存储着别人的愿景，但不管中间坠落的走势朝向何方，他最后都会消失在这片辽远的夜幕中。

所以他在那时犹豫着不敢真正走向洛尘，可在情难自禁后，他仿佛要把每一秒都压榨出翻倍的记忆，在每一次亲密时都疯狂的索取占有。

他的视线不会离开一分一毫，他短暂的世界里永远会深深镌刻这唯一一个身影。

长夜将临，他站的地方满目疮痍。

似乎闻到了大火的味道，很呛人，呛得眼鼻闷着发酸。

他们终于还是要分开了，再也看不见，无法触碰得到，也不会有任何偶然的重逢。

他最爱的人，在接下来不断更迭的漫长日子里，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拥有过一个多么自私、贪婪……却很爱很爱很爱他的爱人。

他轻轻眨了下眼，看着对面的那个人跨过他们中间的万千障碍，一路飞奔而来。

之前也是这样，一直都是，明知是火却一意孤行的扑了过来，看起来冷得像雪，实际却比什么都柔软温暖。

看，明明还没有刺进胸口，心脏就已经疼得快无法呼吸了。

他抿住唇，看着远远朝自己伸出手的人眼睛很红，他想去拂过那漂亮的眼尾，也想再说点什么。

可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所以只能笑了。

这一刻，身形挺拔的剪影突然弓起了背，一条手臂如剑当胸穿过，银色的五指中攥着一颗同样颜色的心脏。

指尖在不可抗拒的机械作用下猝然并拢，灰暗破败的断墙上瞬间喷满一大片殷红的鲜血。

边缘飞溅的血线犹如焚灰上最后飘零的火星。

洛尘伸出了手，可他没有，于是那苍白的指尖就落空了。

我真的……很爱你。

他无声地动了动苍白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