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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站在墙边的孩子是谁?

于时像一只情绪失控的狮子,他反手猛扑上前,睁着猩红的眼睛,拳头悬在陈最的脸上。近在咫尺,又忽然而止,低声骂了声脏话,转头就站在雨里,冲天大吼:

“这个世界好生活到底谁他妈在过!!为什么都上赶着逼我!我做错了什么?!”

吼完,于时捂住脸,跪在了地上,陈最在雨里抱他。

“于时,我在,不要怕,我在。”

“陈最,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我了?”于时哽咽,

“我好累,我现在都快被逼疯了,我没办法做到像从前了,我现在就是烂透了,就像是冰箱里的过期的苹果,努力想要保鲜,里面早就坏了。”

陈最不说话,雨水糊满脸,顺着温热的液体淌落。

“于时,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我知道日子很苦,这些事情让你心里也很难受,可是于时,你能把我放进你的未来计划里吗?”

陈最抚着他眉间:“如果你看不到未来,可不可以先看见我?把我作为你未来计划的一部分。”

于时赤红着眼,陈最偏头亲了上去,雨水被裹进嘴里。

陈最抵着他额头,摸着后脖:“跟我回家,好不好?”

冲完澡换了身衣裳,陈最脱鞋上床从后环绕抱着他,于时转过身,把自己往怀里钻。

窗外还在下雨,雨丝挂在玻璃上,顺着原有的轨迹。

陈最拍着于时的背,亲吻在额头,像舔舐受伤的小狮子。小狮子很快就随着这温柔舔舐睡过去。

梦境总是会反映出人内心避让的恐惧。

于时请假离校没有回到家,而是打车去了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他第一反应上面的人不是自己的妈妈。

她浑身淤青,眼皮肿胀到睁眼都费劲。

她开了口,让于时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就是自己几月不见的母亲。

“小时。”

于时走过去,坐在一旁,看着那边跪着不起的于勇,他脸颊红肿,很显然是自己扇过的,没有多看,于时垂下眼睛。

李兰哭着说:“我过不下去了,孩子,你能同意我和他离婚吗?”

为什么要征询自己的意见?

于时下意识自己问着自己。

他们从来都如此,好事不会问及自己愿不愿意想不想,可一旦到了坏事,他们总是争先恐后地询问自己。

这样搞得自己真的很累。

他不想去做别人的选择。

于勇开始变得虔诚,他跪着向前,拉住李兰的手:“李兰,我错了,我们不能离婚,你看小时才多大啊,他还小,你想让他变成单亲家庭吗?”

于时突然有些想吐,但脑子开始云游。

我的物理卷子是不是还没做完?

于朗他们赶来的时候,看见眼前的一幕,拉着不语的于时到身后,几乎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大哥”,而后就带着于时来到应急楼道。

“孩子,吓着没?二叔在这儿,小时,忘了刚刚看到的。”

于时麻木地抬头,双眼像是睁着,又觉得恍惚。他说:“二叔,为什么?”

于时没哭,可于朗忽然就哭了。

男人的哭声变得悲恸,他终于当着自己的面抽了烟,于时知道他有抽烟的习惯,只是从不当自己的面拿它们,但这次,他猛吸几口,都呛得咳嗽,可还是在抽,抽着抽着就开始哭。

抽了一半的烟夹在手中,他终于是埋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于时总感觉于朗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他还是没问,只是转过身,坐在了台阶上,翻看着短视频。

好久,于朗的声音在后面传来,连着坐在身边,他抬手摸了摸于时的头。

“小时,你爸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也许吧,反正他从记事起,总是能看到他原地发狂的样子,二叔说的,应该是他们谁都没娶妻,也许都还是少年的时候。

时间总是能改变许多东西,包括人的性格。

“你妈妈当年外遇,我们知道后都选择了原谅,你爸也是,可我们都不知道,你爸心里隔阂很大,经常因为这件陈年旧事去......但小时,你妈妈这次是打算跟那个男人私奔,被你爸提前看到车票,所以就......”

他说的话总是停一句补充一句,看似绕开敏感,于时都会自动脑中补充。

“所以我妈为什么没有离开?”

于朗看他,觉得他这个侄子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哭,反倒像个局外人去问别人家的事。

顿了片刻,于朗说:“也许是因为你吧。你妈跟你爸没有感情,能维系到现在,都是因为你。”

于时觉得这话像是千斤顶。

“你妈很爱你,经常和你二婶打电话,会问问你最近的情况,也会问你的生活费够不够,不够就打给我们,然后让我们给你买东西。”

于时搓了搓后脑勺,觉得现在耳朵有些耳鸣,听什么都觉得好像有人在拿铁锤凿耳膜。

突然,于时就说:“二叔,我想退学。我不想读书了。”

这件事他们瞒着陈芳,她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些折腾,所以人被接到于朗家里去了,舅妈他们就更没有说,听说舅妈又怀孕了,只是胎气不太稳,也经不起闹腾。

这时,后面的门被推开,还不及于时看清是谁,轰隆一声,这个人就跪在了身后,很响,于时都要怀疑是不是要骨折了。

“小时!爸爸求求你,让你妈不要离婚,我离不开你妈!你妈最爱你,你去求求你妈!好不好?”

于时大脑犹如真的被石头砸中,愣在原地。

于朗先反应过来,拉着人起身:“大哥!你这样做什么?!别吓着孩子了!”

于勇推开他,紧紧抓着于时的胳膊,上面很快就留下清晰可见的红印,于时很瘦,所以骨头被捏得生疼。

“小时,爸爸这辈子从没求过你什么,你帮帮爸爸,好不好?”

于朗靠在墙边,长叹唏嘘不已。

于时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病房的,就像个被支配的木偶,毫无生命力,却还是按照提线的主人意思坐在床边,木讷片刻,开口:“妈。”

李兰伸手摸在头上:“小时,妈妈这样子,有没有吓着你?是我欠考虑了,让你看见这么糟心的样子。”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于时很平静地问。

“我怀疑你爸有精神病。”她睁着眼:“我和你杨叔是真心相爱的,虽然出现在婚内,可我和你爸没有感情基础,唯一的念想就是你。”

“你跟那个男人本来准备去哪里?”他好像真的在平常的聊天,一丝悲伤都看不出来。

“云南。”她回答:“大理。”

于时点头,帮她掖着被子:“这个男人对你好吗?”顿了顿,“有暴力倾向吗?”

李兰摇头,脸上的淤青在光照下特别显眼,“你杨叔知道我结婚还有个你,可他不在意,也知道我的处境,所以才想带我走。”

“哦。”于时看向她,紧着的拳头蓦地松开:“病好后,你走吧。”

李兰表情惊愕,几秒后不敢相信:“小时......”

“现在的单亲家庭多了去了,见怪不怪,我不是那种脆弱的人,何况,你爱我的,是吗?既然爱我,就保持联系。”

他假装捡东西,抹着眼睛:“如果生活过得太好,也可以忘了我,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李兰捂脸痛哭起来,呜咽声在病房里不间断。

于时没有安慰她,就着捡东西的动作热了眼眶,脸湿润下来,没有出声,咬着牙狠狠掐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肉。

陈最是被温热的液体惊醒的,他以为于时醒了,低头去看,人还睡着,只是眼泪不断地从闭着的眼睛里淌出来。

身上像是有一排排细密的针,它们见缝插进来,把人折磨得发不出声。

“于时,我该怎么缝补你?”

陈最抱紧他。窗外的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屋内满身伤痕的少年留下沉默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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