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虎毒不食子？
四九城的打更老师傅已经在工作了，敲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十分清脆。
“锵、锵、锵~，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槌击与示警，苍老且悠长。
索绰罗府一反常态依旧灯火通明，观保非常避嫌的站在距离次女房间门口处九尺远，不停踱步、气的脸色发红，身为翰林院编修的他费劲的扯着嗓子向屋内吼着：“欣荣，太后娘娘下旨让八旗贵女都去慈宁宫，旨意你也听见了，阿玛再问你最后一遍去是不去？”
屋内倚靠在木门上二九年华、冰雪肌肤的少女，用自己纤纤玉指捂住耳朵，“阿玛，我不想明天去慈宁宫！”
她的贴身侍女珍儿恨不得上前不顾尊卑的捂住小姐的嘴，但欣荣凌厉一瞥珍儿就怂了。
“你，你，你！”观保被女儿的再次反驳噎着，他右手指着屋内的方向连连颤抖，包括胡子都小幅度震颤，“你的孝顺呢？你的乖巧听话呢？你的规矩呢？你何时成了这副模样！”
福晋王氏见状连忙安抚丈夫后，赶紧也对屋内喊话，“欣荣，还不快向你阿玛认个错，明日欢欢喜喜的去慈宁宫面见老佛爷不好吗？”
“女儿不想嫁入皇家。”她纤细的古典中式一字眉与呈微微下垂状的眼尾，孤立无援的无助感在她身上更为凸显。小巧的非典型鹅蛋脸与立体度流畅的精致五官，自带清冷的氛围感。
“听听，听听！这就是你教养出的好闺女！”观保气极，一把推开担忧他的夫人。
王氏听到观保这种置身事外的发言，瞬间怒火满点，“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两子三女长这么大，你就智只负责教育两个儿子呗？欣荣是我们的女儿，你不心疼她也没什么，怎么连我你也骂上了？”
“夫人。你就别在这儿火上浇油了，你知道现在皇上对于我们包衣的态度吗？形势越来越不乐观，倘若欣荣能够被主子们看中指给五皇子，那咱们一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这场风暴中全身而退！”观保安抚住王氏，继续对屋内的女儿说：“欣荣，明天慈宁宫会有在京的所有八旗适龄女子参加，你去都不一定会选上你！你在傲什么？明早下朝阿玛就来接你，这次也轮到你为家里付出了！”
“明早还要进宫呢！已经很晚了，让欣荣休息吧。”王氏一句话成功把观保劝着回去，她则走近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额娘知道你心里不愿被突然安排，可女人就是这样，命不由己。你向来在额娘眼里是孝顺贴心的闺女，更何况五皇子现在身边都没个贴心人，你倘若被选中就算做个格格（此处指妾室） ，情况就要比许多女子都强上三分。额娘是为你以后的人生考虑，也是为了我们一大家子考虑。老话说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若嫁给五皇子，你阿玛怕是巴不得把你这盆水当菩萨似的供起来，怎么会舍得泼你呢？！你也别怪你阿玛，最近朝堂、旗里都不安生，他回家来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额娘后面再唠叨的那些，欣荣就没过到耳朵，她又等了一盏茶时间，等额娘回去后，才举止优雅才坐回凳子上，“小姐，奴婢伺候您歇息吧，您明天还要早起进宫呢。”珍儿发愁的看着在桌上支着下巴沉思的欣荣。
欣荣身为家中次女被夹在中间注定成为观保与王氏忽略的孩子，而从小对她疼爱有加的长姐又在前些年出嫁正蓝旗满洲叶赫那拉氏侍郎温敏，就更无人管她。自己摸索生存法则的副作用：长辈的疯狂洗脑不顶用！虽然她还是旁人眼里孝顺且知书达理的的贵女，但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刺伤”想要折断她的人。
“那五皇子也是个没胆气的，我要是他就自己出门找一个喜欢的人。”她嘴里小声囔囔着，有规律地拆着头上的发簪时，突然意识到什么，轻敲了下桌面：“对啊，眼不见心不烦，我出门去，能拖一会是一会。”
珍儿目瞪口呆，“小姐，您还要偷偷溜出门啊 ？”
“珍儿，这件事不许说出去。”说完，不容置疑的让珍儿退下。
等听不见珍儿的脚步声后欣荣站在衣柜前，借着烛光从最底层翻出一件绣工出色、面料上好、款式颜色都并不显眼的男装夏季马褂（平时鲜亮一些的两三件男装还是算了），这还是长姐出嫁前特意给她做的衣服，四个弟弟妹妹中，只她有。长姐向来心细，把袖子等处做长两三厘米，欣荣在镜前比了比以往还有些大的衣服，现在穿着刚刚好。
欣荣找出荷包，将衣服放在枕边后，吹灭蜡烛就舒舒服服的睡觉，她打算明天去看看宣传许久才开业的会宾楼尝尝菜肴，在阿玛额娘都没找到之前想好好玩一场。
至于不去慈宁宫的后果，她非常清楚，不过是存在侥幸心理，毕竟那么多人太后娘娘应该盯不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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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士府。
“老爷，尔泰苏醒后早就传消息回来，他和尔康都留在重华宫，您就别熬了还要早起上朝呢。”福晋劝慰着福伦，当然尔泰隐瞒了他辫子的实际情况。
尔康与他说好，太后一回宫他就去和晴儿表白，而且保证成功以后就会立马告诉他，遇到刺杀事件不是更好表白吗？为什么尔康反倒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难道说，晴格格拒绝了他？
想到此，福伦说：“你去睡吧，我在这里再等等！”
福晋虽然奇怪，还是点点头听从福伦的话，退了出去。
凌晨三点，刚刚五更天，尔康猛然醒来他看着特意被五阿哥安排守不远处的小顺子小桂子打着瞌睡，便轻轻下了床翻出重华宫。
神武门守卫看他急匆匆的样子，也没有多过问就放他出去了，毕竟李谙达说过今天当值的御前侍卫改为鄂敏大人（小道消息说是因为瑶林、尔康要和还珠格格等人出去才换班，说不得尔康就是为了讨得晴格格欢心，就早早出宫打点）。
“阿玛。”尔康一路极限使用轻功回到学士府邸，低头跪在熬夜等候的福伦面前。
“我们去密室说。”福伦闭上眼睛缓缓神说，尔康想要扶他，却被他甩到一旁。
尔康缩在衣袖中的拳头悄悄握紧，还是选择了跟在福伦身后，俩人来到书房的博古架转了转其中靠右下方的瓷瓶，平整的墙壁便向里推进一扇门。
在这个不算太大的空间里，尔康率先进去再次跪下，福伦关门后就坐在唯一的椅子上。
“失败了？”
“是，晴格格当面拒绝了我。”他闭目低头不去看福伦。
“你当初是怎么向我保证的？”福伦毫不留情踢向尔康的胸膛，尔康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捂住剧痛的肋骨，动作艰难的跪正。
“阿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更何况缘分之事本就无法强求，您又何必步步紧逼呢？”尔康抱拳陈情，他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和眼前的父亲来一场坦诚的对话：“您到底在策划什么？或者说，您背后的势力究竟想干什么？”
“你废了。”福伦看着跪着的尔康眼神冰冷，他就知道瞒不了这个敏锐的大儿子或许小儿子也多少知道一些？随即从密室暗格中拿出包裹着什么的食品油纸，随即撂到尔康面前。
尔康单手拿起油纸，颠了颠，里面应该是粉末？！
“阿玛，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尔康膝盖后缩了一步，如果他没猜错……
“打开看看。”福伦并不在意大儿子的后缩动作，在他看来尔康最大的缺点就是愚孝，所以他没有丝毫顾忌。
尔康极度紧张，额头上、脖颈上、手上可谓青筋暴起，他轻轻一拽油纸上的活扣，包裹在里的物品彻底显露出真实面目。
是白色的粉末！
“吃下去。”福伦脸上出现怪异不明的夸张幅度笑容，“此物名为银珠粉，吃完你会非常快乐。”他俯将充满老化皱纹的脸迫近对尔康只有两三公分的距离，“毕竟虎毒不食子，你和尔泰都是我的亲生骨肉，奈何朝政近期动作频频，你又如此不争气。”
尔康手掌一哆嗦，油纸直直落在地上，好些白色粉末溅落在黑黢黢的地砖上，“阿玛，你究竟怎么了？我们福家代代忠臣，您不能背叛家国与朝廷啊！”说着双手紧握住福伦的袍角。
“马上就要天亮了。”福伦灵活的拿起地上的油纸，期间不曾沾染一点粉末，他捏紧扣住尔康的下巴，银珠粉悉数倒进了尔康的口腔里，尔康本能吞咽，“哈哈哈哈！”福伦他压抑的大笑起来，把尔康摁在本来他坐着的椅子上，又匆暗格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牛皮绳子，连带椅子上下捆住尔康的四肢，还打的是死结。
“咳咳咳咳！”尔康在福伦把手拿下来那一刻，咳嗽幅度越来越大，将不少银珠粉顺利咳到地板上，但他还是清晰感受到那东西顺着震颤滑到自己的食管里，他的身体感受到了主人的抗拒，由此产生了想要呕吐的感受，只是尔康怎么也呕不出来。
“啧太可怜了，阿玛今日上朝就会找机会帮你向万岁爷请辞，尔泰很快也会回来和你作伴。”他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离开密室、若无其事穿好朝服，坐马车去向紫禁城。
徒留尔康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中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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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保同样去上朝，王氏陪他用完早膳后，去敲了敲欣荣的房门，满面惊恐的珍儿开开了房门，“福晋。”
“珍儿，欣荣起了吗？她现在要赶紧洗漱，不然会耽误了时辰。”王氏向里探了探头。
珍儿连忙跪地磕头，“奴婢该死，没能拦住小姐，小姐出门去了！”
“什么？！”王氏震惊，赶紧进屋，却见床榻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她那么大个闺女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说话啊！”王氏又气又急，嗓子比平常尖了一倍，眼泪刷刷往下淌。
珍儿一哆嗦，“奴婢不知...”，“造孽啊！”捶胸顿足。
从小被王氏宠爱长大的三女儿欣晨听到动静从另一侧跑到王氏身边，“额娘你别哭，我现在就去找二姐。”刚要跑出去喊家丁找人，却被回过神的王氏一把抓回来。
王氏看着欣晨与欣荣的五六分相似的容貌，恶从胆边生，随即温温柔柔的说：“幺儿，你愿不愿意帮助额娘？”本来欣荣去也是因为适龄而已，幺儿也只是比欣荣小两岁罢了，谁去都无伤大雅，落选能瞒天过海，选中了 幺儿也不过是顶替欣荣去享受荣华富贵，反正那不知好歹的丫头也不愿意。
欣晨看着眼中充满期盼的额娘，以及欣荣空空荡荡房间，“我可以代替姐姐。”
她与欣荣并不亲近，但倘若能够让阿玛额娘以她为骄傲，她愿意走这一遭。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乖女儿！”王氏满意的摸了摸欣晨的额头，随即疾言厉色的对珍儿等侍女说道：“没眼色的！还不快来给欣荣梳妆！”
“是，夫人！”众人将欣晨簇拥着进入欣荣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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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匾给漱芳斋送过去了吗？”乾隆喝了口冰糖燕窝粥，问李玉。
“回主子爷，小路子带着牌匾去漱芳斋。”李玉躬身回答，乾隆满意的点点头。
紫薇小燕子今日起的也很早，因为今天要去会宾楼俩人都换回汉家女儿打扮，总算能脱掉花盆底儿鞋穿绣花鞋，实在是太难得了。
她们刚走出漱芳斋去往慈宁宫接晴儿的时候，匆匆赶来的小路子正巧看见俩人的背影。
“明珠格格、还珠格格，请留步！”说着小路子还快跑好几步，连带着他身后拿着牌匾的小太监也跟着跑起来。
紫薇小燕子听见熟悉的声音，顺势停下转身回头。
“奴才小路子请格格安！”
“路公公快起来。”紫薇连忙把他叫起来。
“谢格格。”小路子起来后，一挥拂尘，身后的小太监把中等体积的牌匾抬到俩人面前。
紫薇小燕子身后四大才子两大美女向小路子拱手。
“哇！”小燕子见此非常给面子的惊呼，“原来皇阿玛也为柳青柳红准备了礼物啊！”
“是啊。”小路子笑容满面，他从善如流的往下接道：“皇上知晓格格们对宫外朋友的看重，昨晚特意写了牌匾，让我今一大早交给格格们。”
“紫薇\/小燕子谢皇阿玛恩典！”紫薇小燕子跪下谢恩。
小路子赶忙把俩人扶起来，小燕子今日特意带了好多银子，拿出分量差不多的塞到小路子手中，小路子对于她的赏银不推辞，“格格，这牌匾？”
“麻路公公把牌匾送到神武门的侍卫手中，让他们帮忙看一会，出宫门的时候我们就也顺道取走了，我和紫薇现在要去慈宁宫接晴儿，不方便带着牌匾去。”小燕子思索了几秒，得出了最佳解决方案。
紫薇听完，就让明月上前也给了小太监们一些银子，“谢格格赏赐！”小太监们收好银子心里乐开花：怪不得大家每次遇到关于漱芳斋的差事都抢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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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男装的欣荣出来以后走在街道上没一会儿就饿了，她看看周围仅有的几个早点摊，闻着包子和豆腐脑的香气，咽了咽口水，但看了下摊主的卫生状况还是选择了敬而远之。
她走到大门紧闭会宾楼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响大门，毕竟她已经眼馋这个装修独树一帜的酒楼里面的菜肴许久。
柳青柳红金锁萧剑正在吃早饭，昨晚和掌勺师傅、跑堂等人处理一大堆食材很晚，今天开业又起的很早，虽然疑惑客人为什么会来的这么早，但柳青还是开门了。
“那个...知道你们会宾楼今天开业，我从家里出来太早了，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吃早膳啊？我会给银子的。”别看欣荣在索绰罗府摸索出生存法则，但社会经验基本全无，她能说话粗嗓子、带上银子、貌似没有破绽的女扮男装，已经是长姐教导得好。
柳青审视眼前的欣荣不超过三秒，就无奈摇摇头，让她进来。
在他们这些老江湖眼里，欣荣简直是错漏百出，一看就是负气离家出走（？）的千金小姐，眼中还带有一种清澈的愚蠢，为了不让她被一些坏人盯上，还是让其先待在会宾楼吧。
毕竟今天开业，能这么早就出现客人也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