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军机处的内卷与开摆
小燕子离开养心殿的同时，影一再次出现在乾隆面前。
“小燕子走了？”乾隆左手撑着脑袋拿着《海错图》，横卧在三希堂里，貌似眼睛一直在仔细浏览图书，实则都已经拿倒了。
走进养心殿的李玉吴书来小路子，纠结了一会儿，可还是决定就这么让主子爷拿着，他们全体就当自己是个睁眼瞎。
影一也拿不准乾隆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只能选择继续作答前不久的问话：“今日发生事情极多，奴才请皇上御览。”
影一是尽量用最简洁的话语写完今天的工作总结。
随即乾隆就看到，小燕子三人智破学士府书房密室、福伦强迫喂食福尔康银珠粉二三事、书房细节处显露福伦确有反清复明之心（疑似被东瀛岛国当枪使还沾沾自喜）、会宾楼永琪与女扮男装的欣荣格格上演英雄救美、神秘人萧剑疑似是小燕子的亲生兄长、以及最重要的是小燕子居然在所有人面前坦白粘杆处的存在。
“他们这一天丰富多彩。”乾隆从看到开头第一件事情到最后一件事结束，他甚至觉得他们这些年轻人讨论国事已经算是毛毛雨，不值得一瞧，“看来让尔康去滇省查银珠粉一事，是他们共同商定的最佳方案，看来朕往昔算是多少小瞧了年轻人的志气。”
“回主子爷的话，福大公子等人奴才并不担心，可这位神秘人萧剑，恕奴才愚钝看不出他的深浅，不如让奴才等去试试他？”影一见乾隆手中五线菩提子佛珠越转越快，就是想不出来主子爷到底在衡量什么。
他选择小燕子做下一任粘杆处主人，很重要原因就小燕子汉人孤女的身份，可如今她对着突然冒出来的萧剑说是她亲哥哥？
“小燕子说她用粘杆处调查过自己的身世。那么她接管粘杆处以来可有给影卫发布过相关任务？或者说她有说过想要寻找亲人的类似感慨吗？”乾隆摸了摸胡子。
影一努力回想，小主子除了让他们正在制作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指清朝版卫生巾等），好像也没有单独再交给他们什么任务了，就连查银珠粉这样的事情也是主要交给了福大公子。
“并无。”影一最终还是给出了他的回答，他突然回过神来既然小主子并未用粘杆处调查，为何要假借粘杆处的名义顺势认下萧剑这位[亲生哥哥]？
“如此不必管萧剑，也不必派人监视，她想要培养自己的新势力，也算是煞费苦心的在朕这里挂了名号。”乾隆听到后直接放松下来，小燕子毫无根据凭何在人前笃定萧剑就是她的亲哥哥，只有一个可能[亲生哥哥]只是幌子，后续调查无论真假她都必定会让萧剑坐实身份，而她真正想要做的就是要让萧剑顺理成章步入朝堂，做她的眼睛，这样即使因为女儿身她无法正面朝堂，也可以让一部分大臣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收归她的麾下，而向亲朋公开自己身份和认下萧剑这位哥哥就是第一步棋，让周围的人化为铜墙铁壁保护自己。
影一闻言蒙上黑面巾的脸颊上，有说不清的惊叹，他真的惊叹于乾隆对于小燕子的容忍程度，“嗻。
小燕子如果知道乾隆心中所想，估计会五体投地的竖起大拇指，实在没想到啊，她自己留下逻辑上这么大一个bug，皇阿玛却硬生生凭借着自己的皇帝级理解自动圆场了！对于她来说，太友好了。
乾隆当然知道影一在想什么，可是他没办法。看看折子里永琪言语中提到永璜永璋进而类比自己言语中对他多有怨怼时，他就知道这个儿子今后依然会孝顺，但可能他们父子俩在昨天下早朝的争吵中已经离了心，再也回不去。
乾隆是把永琪剔除出皇位候选人不假，但内心多少有着燃烧希望苗头的火焰，这下是彻底浇灭。小燕子上进又有大爱，既然自己已经把她放在了如此重要位置上，就应该相信她，至少除了手腕还比较稚嫩，她不比那些他曾经悉心栽培的皇子差。
“若小燕子是朕的亲生儿子就好了。”他回想着刚才她劝说剪辫子一事的不屈神情，发出感慨。不过四位下属却没真，他们照旧眼观鼻鼻观心，在他们眼里这又是一次乾隆的间歇性抽风。
回过神来乾隆自知失言、转移话题，“下月微服私访的沿途安全，务必不要让福伦有机可乘，他既与东瀛岛国蛇鼠一窝意图反清复明，朕暂且就让他沉浸在春秋大梦中。”
“奴才惶恐。”李玉三人齐齐跪下。
“皇上乃万金之躯，此乱臣贼子怎可留之？”李玉惊恐极了，皇上的意思是下个月还要带着福伦微服出巡，正常情况下应该找到勾结罪证立刻下刑部才对。
“皇上身负大清江山社稷，不可以自身为诱饵啊！”吴书来也顾不得这算不算犯上，总之要赶紧阻止乾隆危险的想法，如果到时真出事那可就晚了！
“皇上三思，福伦今夜上呈银珠粉献给皇上已能看出此贼弑君夺权之心！”三人中最年轻的小路子说话更猛。
影一不好再出言反对，因为粘杆处本质上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他们代表着皇帝的意志，已经有旁人在反对，他就只能保持沉默。
影一当然希望主子爷能够在李玉等人的劝说下，打消这种危险系数直线上升的念头。
不过他注定失望，因为等来的是乾隆的沉默，“奴才谨遵圣意，粘杆处必不让旁人插手沿途警跸。”影一叩首后在养心殿内消失。
“主子爷……”李玉三人还想再劝，却见乾隆收起密折，意图离开三希堂，李玉赶忙跪行给乾隆穿鞋。
“起来吧，不必跪。”乾隆站起来后伸伸懒腰 就叫起了三人，“朕不希望养心殿内也出现那拉氏。”不要和朕反着来，朕不想听忠言逆耳真的！！！
“奴才僭越，请皇上责罚。”刚起来又跪下。
乾隆十分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随即走进养心殿通往军机处的密道，李玉三人赶忙爬起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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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伦哼着小曲儿出了神武门回到学士府的。
他在下马车的时候还想着，明天早朝能够看到乾隆吸食银珠粉后精神不济的状态。
因着一心二用那是直接踩空，虽然身下有仆人垫底并不痛，可是丢人啊！
他是被许多家仆一拥而上扶起来的，浩浩荡荡的回了府。
福伦看着收拾如初的府邸满意点点头，要知道在中午被他和福晋弄的一团糟。
“老爷，福晋...没有和您从宫里回来吗？”颇为诚惶诚恐的管家，弯腰站在福伦后侧请示。
“忘记说了。”福伦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的转向周围忙碌的、只伺候他一人的众多奴仆，“从今天开始福晋要在延禧宫小住一段时间，至于大公子就当最近他已经死了，还出远门（嘲讽语气）？我让他永远都别想回家了！”
只是他说完以后就发现在他家工作多年的管家正在发抖。
“尔泰呢，还珠格格都回宫了，难道他还没回府？”福伦淡淡问一句拿起茶碗饮了口茶，想起在神武门碰到的班杰明，按理说尔泰现在应该是过来给他请安。
他不提还好，一提管家就战战兢兢跪下了，“老爷，富察府前不久派人来传消息，他们说二公子受到瑶林公子邀请，最近都不回府……”
“啪嗒——！”茶碗被福伦摔了个粉身碎骨。
“岂有此理？！”他不复刚才泰然的模样，捂住十分疼痛的大脑袋，“他们一个两个就知道和我作对，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他们哥俩都给掐死！”
“老爷切不可动怒，您要保重身体。”随着管家的劝阻声，奴仆更是跪了一地。
“竖子！”福伦双目赤红，“老夫要亲自去一趟富察府！”只是刚说完，他就彻底昏过去了。
吓得跪在旁边的管家赶紧诊脉，发现福伦只是气急攻心睡一觉就好了，就马上用袖子擦擦汗，赶忙让人把福伦抬回卧房。
可别再折腾，现在学士府就剩老爷一个孤家寡人，再折腾怕是这个家要彻底没了。
老管家你是有一点预言家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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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宗门内军机处和军机章京值房的窗户映出烛光。
值班的军机处行走因着首席领班之一的傅恒外出平乱，本来这些天就忙碌许多，更别提下午皇帝讨论定夺废除八旗面临的诸多事宜，连带今晚没排值班的军机大臣都在熬夜加班。
军机大臣可都是兼职、不拿薪俸啊，可大家有什么办法呢？如今乾隆爷比世宗皇帝在位改革还要狠，直接把八旗制度说撤就撤，主打一个爱新觉罗家如今他最大，就使劲放飞自我不管他人死活。
别看平均年龄偏中老年，该内卷的时候没有谁会拖后腿。
反正等乾隆速度极快的从养心殿密道来到军机处时，十一人都在奋笔疾书（取历史最大值）。
“咳！”乾隆直到走到座位上都无一人抬头看见他，示意咳嗽也不怎么管用，无奈他只能让李玉三人下去提醒太过专注的臣工们。
“奴才恭请圣安！”被李玉高效率提醒的十一位军机大臣连忙打千请安，同时他们心中又传来阵阵不安，皇上不会又有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要宣布吧？
别怪他们现在如同惊弓之鸟，实在是最近乾隆的“前科”实在太多。
只见乾隆咧嘴露出弧度极大的笑容，“圣躬安，快坐下来，朕有事要问诸位爱卿。”
刘统勋与和珅对视一眼，还是带头坐下了。
和珅看着自己桌案上有关八旗和学堂事宜互相掺杂，便主动说道：“万岁爷前来必有要事。”
乾隆满意点头，“善保向来最知朕心呐。”
说罢，他也就不兜圈子了，“下午招募新军、从原八旗挑选及格兵卒者几何？”
“回皇上的话，近来兆惠将军在回疆频传捷报，京城百姓们对于招募新军皆踊跃报名入伍，只是从八旗挑选及格兵卒者却有些麻烦，老、弱、吃空饷者竟然占到总数的两成。”刘统勋如实作答。
乾隆从座位上起来，低头踱步，复又左右摇头，而后左右叹气。
“敢问何事让皇上如此忧虑，奴才愿意为皇上分忧。”
乾隆倒有些意外，这次居然不是善保率先开口给他台阶下？
和珅：现在已经够忙了，真的不想猝死。
不过他也不挑，“朕想着新军要有新气象，为了区别新军与八旗的不同，新军就以剪去辫子以短发作为标准头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恭喜乾隆玩家达成成就：呆若木鸡的军机大臣√
全体十一位军机大臣只觉得他们应该是今天晚膳的时候，不小心吃了致幻的菌类，不然皇上怎么会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要新军剪辫子改短发呢？
那位说是要为皇上分忧的军机大臣，顶着诸位同僚愤怒的都要撸袖子的渗人目光，直接在椅子上翻白眼睡过去了。
和珅看着后座胆小如鼠、选择逃避的同僚，那是咬牙切齿。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在刘统勋不可置信的表情中，首先跪下赞同乾隆的提议：“奴才并无异议，剪辫子一策实乃万岁爷独具慧心、英明神武！奴才拜服！”
生活已然稀巴烂至此，倒不如成全顶头boSS，放过自己。
刘统勋对于致斋的开摆也没什么办法，说实话最近皇上野心勃勃的变革，从一开始朝堂犹如沸水，到现在温度已经平和甚至趋凉，他们都有些目不暇接。
隶属满洲保守派势力的军机大臣刚想跨出一步厉声反对，但谁知道刚刚还震惊不已的刘统勋也撩袍子跪下来，“臣并无异议！”不就是剪辫子吗？百年前汉族被迫剃发易服就是为了留辫子，现在再把辫子剪掉，至少新军的年轻人不用顶着累赘上战场。
寥寥无己没跪的满洲保守派势力顶着乾隆的死亡视线，真心觉得屈辱，可当他们沉默看向桌案上今日关于废除八旗的诸多事项奏折——
八旗都可以不复存在，那么新军剪个辫子也无伤大雅吧？
皇上至少没有太过分，让全天下臣民都剪辫子。
如果列祖列宗愤怒，那也是他们年老身死以后的事情了，可现在他们还要在乾隆手底下当差。
“奴才并无异议！”
现在他们对于朝堂的控制力快速衰减，如果这次再和皇上唱反调……
反正拦也拦不住还损兵折将，倒不如爽快答应，在皇上面前挽回几分良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