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欲速则不达。
尚书房门向北开，即使讲课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因为冰块儿就放在窗户角落旁，有时不时小风吹过就送来阵阵清凉，也让学生们的精神状态良好。
纪晓岚授课声音要比每日他去朝堂上奏时，还要更加洪亮好几分。
他讲课向来不拘泥于书本，经常发散性思维讲解相关类别的思想哲学知识点，传授的知识那是儒道释三家杂糅融合，可谓满满干货。
紫薇小燕子等人听得开心，坐在纪晓岚身后的乾隆也是闭目养神，伴随着知识点讲解，思近来大清的发展方向，如果牛痘真的被证实有用，想要推广全国、得到百姓信任，须得爱新觉罗家带头验证其防治性才好，然后在满蒙两族率先开始小规模试点，两度确保才能推广到生活在大清广袤疆域里的各个民族。
另外在朝堂上得到此重大消息的福伦不会坐以待毙，他势必要给东瀛倭人传递信息，端看东瀛那边如何回复吧……
今日国学经典告一段落，传授满蒙知识的谙达师傅候在尚书房外等待，不过纪晓岚这次却没有着急下课，他放下书本站起身来，让大家默写杜子美的诗句，哪句都好 不受限制，众人心中有疑惑，不过纪师傅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乾隆闻言也睁开双眼，饶有兴趣的看着凝神提笔的皇子皇女们，纪晓岚这时候已经离开他的座位，去走近看学生们的书法如何，然后一一指正其中不足。
而坐在最前排的小十二永璂就是被纪师傅第一个关照对象，只见永璂拿着其貌不扬、比其他同龄人动辄金银玉翠、木竹牙管的毛笔要简朴不少的柳木毛笔，提笔写下出自《望岳》一诗中：“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纪晓岚观此十字横平竖直、各安其身，显然十二阿哥课后极为用心，不过运笔力道过重、速度略慢，显然还不能够很好掌握写字的力量与时间，况且杜子美诗句多为忧国忧民、直抒胸臆，十二阿哥却选了《望岳》的二句而非最后一句，可见其对自己身份地位的了解，懂得藏拙；各种想法出现在纪晓岚的脑海中，现实中他非常尽责的指出永璂现阶段的不足，并且给他示范关于毛笔的高效率运用。
李玉等他讲解完后，将永璂的默写成果拿到乾隆面前让他过目，乾隆看着眼前略显稚嫩的十字，复又看看永璂满含期望的小眼神，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永璂当然已经习惯了乾隆面对他的一切都吝啬赞扬的习惯，在他看来能够获得皇阿玛的颔首，已经是不可多得的认可，所以他心情高昂、嘴角显出了极大弧度的笑容。
纪晓岚在年纪较小的皇子皇女以及他们的哈哈珠子那里转了一圈，随即脚步一转来到和婉、晴儿、紫薇面前，欣慰的摸摸胡子，前者秀美典雅的隶书、后者豁达端庄的颜楷，至于紫薇则习得是高逸灵动的簪花小楷，自有飘飘韵味在其中。三人各有特点，难分伯仲。
最后他来到小燕子桌前，实在是纪晓岚把世宗皇帝的《金刚经》都从乾隆那里借来，交予她手上，倘若还珠格格她这段时间的“停课不停学”书法没有丝毫长进，那么对于纪晓岚的个人教学生涯来说可就相当于“东非大裂谷”。
不过很快，纪师傅就彻底放下心来，只见宣纸上写着《戏为六绝句·其二》：“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虽然下笔匆忙、有失沉稳，但已有刚劲风骨，可见这件事情，还珠格格是有用心去做的。
“怎么样纪师傅，我好歹没让你太失望吧？”小燕子说这话时还特意用左手大拇指指向自己，神态颇为自得，她先开始对于书法这方面练习主要是恶趣味更多些，也多亏雍正爷书法太好了，如果不好好练她还真对不起那整卷的《金刚经》。
胤禛：如果敷衍了事，朕再请你来太庙喝茶就是。
“格格字体大有进步，只是……急于求会适得其反，欲速则不达，您要学着放松心态啊。”都说字如其人，纪晓岚在小燕子的字体的架构与笔锋中，意会出莫名的焦虑、急切、紧迫意味，真是有些奇怪，相较于以前的民间生活还珠格格已然荣华富贵加身，她还在焦虑什么呢？
“谢纪师傅教诲。”小燕子神色凛然的应下了。
可是她怎么可能不焦虑呢？福伦与东瀛小日子勾结到一处反清复明简直是最大笑话，不知道什时候会爆发；粘杆处还在集中力量研发女性日用品；牛痘也才刚刚交给常寿太医；尔康启程去滇省等地查银珠粉（鸦片\/罂粟）、槟榔没多久；影十九、影二十回来后在课间休息时告诉她，萧剑接到卷宗后整体情绪都很平缓……这些问题其实还是比较浅显的一层，只要时间足够都等到平稳解决。
可她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啊，她也想像其他爽文大女主一样，在系统的帮助下什么机械、电力、杂交水稻都给哐哐搞出来！算了，还是别畅想在梦里，她没有穿越者标配，能熟知历史走向已经是最大恩典了，在一众外患中回疆平定是历史大势所趋、不足为虑，至于缅甸、东瀛等受中华文化影响的亚细亚各国再到西方列强，若不想走正史晚清的老路，就必须再捡起从康熙朝开始逐步遏止、废弃的火器（热武器）发展。
这方面可不比剪辫子动用口舌就能说服乾这位爷。
康雍二帝都是马背上的皇帝，武力充沛，让他们承认骑射已经落后那是难如登天；况且康熙就是因为在清初历次战争中领悟了火器发展起来的杀伤力与重要性，才托词“奇技淫巧”，在未经查实南怀仁说辞的情况下就将火器天才戴梓举家流放盛京。所以她如今想要重新在乾隆朝重启火器研究，必须寻找合适的契机，倘若这期间有一点点差错她说不定也会和耕烟先生一样，被流放盛京最后困苦交加而亡。
焦虑在心中无时无刻萦绕着她，而她又不得不谨慎，好想嘎嘎乱杀，可惜她做不到。
乾隆不懂她脑海中瞬息万变的思想，他走至纪晓岚身边，夸赞他在诸皇子皇女的教学中多有费心，尤其重点点名小燕子这位较为顽劣的学生，在他耐心教导下已然颇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形象。
小燕子（内心弹幕）：我的学习基础是九年义务教育夯实的！
纪晓岚转头看看还在尚书房外站着的满蒙谙达们，“皇上所言，臣受之有愧，诸位皇子皇女的学业不单单是臣一人所教，还有内外谙达的心血付出。”纪晓岚作揖圆场。
乾隆闻言拊掌大笑，“晓岚说的对，都是诸位爱卿共同协力，朕多谢你们！”
“皇上谬赞，臣惶恐。”谙达们嘴上说着推辞，脸上笑出褶子。
“朕在尚书房逗留多时，也该回养心殿了。”说完，他便大步走出尚书房，登上步辇。
“起驾养心殿——！”李玉一甩拂尘后，步辇即刻启程。
“儿臣\/臣恭送皇阿玛\/皇上！”众人跪安。
纪晓岚深知今天自己拖堂了就麻溜离开，交由满蒙内谙达们教授满蒙双语等课程。临到要吃午膳时，紫薇晴儿小燕子和婉等一众学生学得头晕脑胀、胃里空空，内谙达才算是心满意足的下课了。
等在外面的明月彩霞双喜等人赶忙送了食盒进来，想要回去漱芳斋休息是别想了，下午还有外谙达的骑射课，这年代不用内卷，课业直接可以压死学生。
“以前我和紫薇还可以有自己的时间，中午在漱芳斋好好吃一顿午饭养足精神，下午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小燕子就着粳米吃完火腿鸡汤后，小小打了一个饱嗝。
“小燕子，和你说过好多遍，吃饭不能那么着急。”紫薇刚吃完粳米的三分之一，就看着小燕子半瘫在座位上，“更何况先前的轻松，也只是给我们适应的过程，我们在尚书房也太轻松了些。”
“我们现在都忙起来了，你和瑶林要怎么培养感情嘛；说好的教导你骑射武功，谁想到皇阿玛会突然把他派出去干活，要不是晴儿与和婉说提及，你今天岂不是要被他放鸽子~”小燕子摊手吐槽。
紫薇晴儿和婉连忙看看四周，发现大家也都没看过来，紫薇对着小燕子小声说道：“下次这种话不许再脱口而出，皇阿玛派瑶林出去是信任他，再说我们大家现在都很忙，尔康外出、永琪欣荣忙着婚事、班杰明身为宫廷画师也要完成自己的作品、你操心的可能比他们几个还要多；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国家大事永远比儿女情长要重要的多，我相信你也是这么想的。”
小燕子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实在是淦饭的氛围太好，让她有些忘形了，自己的那些吐槽在现代也就是同龄人之间吐槽工作繁忙的一种方式，而在这个时代严重一些都可以扣上“藐视君父”的大不敬罪名。
和婉见小燕子消停以后，她也放下赤金錾花筷子漱口，和婉今天的菜肴与主食相较于之前已经进的多了，可能是因为用膳环境太好的缘故，她心情畅快了，胃口也就放开了。
和婉现在身边的人都是新配的，惟恐伺候不好她这位和硕公主，去到御膳房拿的膳食规制，也是严格按照阿硕公主的标准来的，和紫薇小燕子合起来午膳只有十道来比，她一人就多出一倍，实在是太多了。
“小燕子，你昨晚不是在延禧宫答应魏佳福晋，要把茉柳送进宫吗？瑶林他今天出去刚好把茉柳送进宫，我当时已经提醒过他了。”晴儿原本打算等下学再说，可是见小燕子悠哉悠哉、紧迫性全无的样子，实在是无奈，“所以你就别想着借这个由头再出去了，老佛爷是同意你和紫薇不再去慈宁宫晨昏定省，也因为和婉的救场 皇后娘娘惩罚了赛威赛广三板子，可这些不是没有代价的。”
听到此处，小燕子扬眉道：“代价是什么？太后娘娘不会是要把我和紫薇丢到慈宁宫的小黑屋，让我们祈求观音菩萨的原谅吧？”这可算是还珠系列的名场面，翊坤宫的小黑屋此生是没有机会进去了，慈宁宫的小黑屋好像还可以期盼一下？
“哈哈哈。”和婉笑出声来，“老佛爷怎么可能用这种手段对付公主格格呢？还珠格格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些。”
“和婉，不用叫我的封号，叫我小燕子就好。”小燕子潇洒甩甩手的同时，独自用完午膳的永璂走到小燕子身边，“小燕子姐姐，今天骑射课的时候教我弹弓好吗？我也想学。”
“当然可以，只要你完成了外谙达的安排后，我就教你玩弹弓。”小燕子笑着答应，还和永璂拉钩为证，等永璂开心离开她才继续看向晴儿与和婉，“所以太后娘娘对我和紫薇的惩罚是什么？”
“誊抄百遍《孝经》，明日交到慈宁宫。”晴儿和婉异口同声。
紫薇挺淡然的，甚至更严重惩罚的她都有设想过。百遍《孝经》认真来讲不算多么严重，她想老佛爷这样的惩罚，肯定是想让她和小燕子在重复百遍的过程中磨磨性子吧，所以她看向和婉的额头说道：“和婉，你的额头现在还痛吗？”
小燕子嘴角微抽，她当时提出练习雍正爷的字体就是因为想要在遇到抄写的时候，让最后查看抄写的人来一个心惊肉跳。没想到皇阿玛还没有享受到的特殊待遇，反而提前让雍正爷的枕边人享受到了。那既然钮祜禄氏正好撞上来，她就不需要保留个人风格了，直接让她在世的时候来一波幻视吧！
“原来惩罚就是这个啊，等我们俩回去连夜开抄！”她表现的一点也不着急。
晴儿对于小燕子做出回应有些不解，不过对于一些事情，她想等到晚上去到漱芳斋就都会迎刃而解。
和婉则对紫薇回答：“放心，已经在皇额娘的照看下涂了跌打损伤药，过两天红肿就消下去了。”她说着拍拍紫薇的手背。
午膳的休息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剩下碗盘在她们去往箭亭时，被明月彩霞双喜等人收拾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