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婚房
徐媛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就连曹希娣都愣住了，一家人都不敢置信地朝杨曼看过来。
这还是新媳妇见婆婆吗？杨曼说话怎么会这么硬气？当面就敢挑婆婆的刺？
徐茂林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怎么说话呢？”
“杨曼说得有什么不对吗？曹阿姨来我们家之后哭过多少回，我参军的时候她哭，徐跃考上大学她也哭，现在我结婚，她还是哭。要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至于哭成这样吗？”徐衍立刻将话接了过去。
徐茂林看了曹希娣一眼，为她辩解，“她那是喜极而泣，为你们高兴。”
徐衍寸步不让，“是吗？那怎么从来没看到她为大哥和徐媛喜极而泣过？光替我们兄弟着想了？”
徐先行皱着眉头，“好端端的一家人吃个饭，哭什么？”
曹希娣不敢再装哭，只好憋出难看的笑，“我是为你感到高兴，成家立业是件好事。”
这饭吃得也不痛快，徐衍放下筷子，“有件事情我要跟你们说一声，我结婚要邀请我妈来观礼。”
这话一出，客厅再次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不行！”徐茂林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语气非常坚决，“我不同意！你邀请她做什么？再说了，她来了，你曹阿姨怎么面对她？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徐衍正要说话，徐先行发话了，“她是徐衍的生母，徐衍结婚，邀请她是理所当然的，这事在哪都能说得通道理，小曹也能理解吧？”
曹希娣即使已经控制得很好，脸色还是说不出的难看，她跟徐茂林结婚的时候，徐茂林就跟她保证过的，绝对不会再跟前妻有任何牵扯，可如今到了徐衍结婚，徐衍还是要邀请他亲妈，曹希娣到时候是出席好还是不出席好呢？
一直没说话的徐跃也说道：“我看就不必了吧，二哥，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关心过我们，跟她联系还有这个必要吗？妈，如果到时候她真的来了，我看你也别去了。”
他喊曹希娣喊的是妈，这让杨曼稍微感到惊讶，毕竟徐衍都是叫阿姨。
曹希娣勉强笑道：“这也没什么，本来她也是你们亲妈。你们只要不忘记我这些年的辛苦付出，我就什么都值了。”
徐媛瞪了徐衍一眼，“你就非得邀请她不可吗？这些年她对你们还不是不管不顾的，照顾你们的人是我妈。”
“照顾？”徐衍看向徐跃，说照顾，曹希娣确实照顾了徐跃，但是他从小是跟着徐先行长大的。
徐茂林咳嗽了一声，“徐衍，这事你要听我们的。”
徐先行不满地敲了敲桌子，“你们的心眼就这么大吗？就算邀请她来又能怎么样？不管怎么样，她给老徐家生了两个孩子！光凭这个，她就可以出席徐衍的婚礼！”
杨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她对徐衍的亲妈也不了解，对过去的事情更不清楚，徐衍不喜欢跟她谈论这些，但这家人的做派也太小家子气了，就算徐衍他妈真的出席了婚礼又怎么样呢，难不成这样就委屈了曹希娣？
她看了一眼宋朝刚，突然开了口，“大哥的亲生父亲是过世了吗？”
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宋朝刚更是没有料到，看了徐茂林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有，在世的，他和我妈是离婚。”
杨曼笑道：“大哥也准备要结婚了，那到时候大哥也不邀请你父亲吗？”
宋朝刚下意识说道：“那不行，肯定要请他的。”
话说出来，宋朝刚才反应过来，徐茂林他们刚刚还在反对徐衍邀请他母亲来参加婚礼，他立马就说要邀请他父亲来，那不是将徐茂林他们的脸往地上按吗？
于是他想要找补，“我父亲毕竟养我到八九岁，结婚请他，算是对他养育之恩的答谢。”
这话说出来，徐茂林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但硬生生地忍着没有吭声。
杨曼看向徐茂林，笑道：“只怕到时候爸心里不舒服呢，他对你也有养育之恩啊，难不成大哥你只顾着自己亲爹，就不顾继父了吗？”
宋朝刚还指望徐茂林出钱给自己办婚礼呢，怎么敢得罪他，但是宋朝刚本身也不是多灵活的人，一时间竟无法将话圆回来。
曹希娣连忙站出来说道：“到时候肯定不请他，这么多年了，你继父对你视如己出，还请他来做什么？”
“我想就算爸对大哥有抚养的恩德，大哥的亲爹毕竟给了他生命，父母虽然离婚了，孩子依旧是父母的孩子，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如果一个人连亲生父母都可以不顾，那这个人还有什么德行可言？”杨曼仿佛一点都不懂看人脸色，直接来了当地说道。
杨曼这席话让徐衍愣住，不止是她站在自己这一边，支持自己邀请生母，还因为昨天他无意间听到的徐先行跟杨启明的对话。
那似乎关于杨曼的身世，他想起杨曼的那对‘父母’，根本就不将杨曼当人看，如果是亲生的孩子，那无论如何，不会那样作践，他心里涌出一个猜测——会不会是因为杨曼根本就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徐先行赞许地看向杨曼，“说得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茂林，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心眼还不及年轻人大？”
徐茂林看了一眼曹希娣，又看了一眼宋朝刚，他没想到自己在这边维护这母子俩，考虑他们的心情，这两人倒好，一点都没有考虑过他，一时间心中气闷，埋头吃饭。
徐媛不悦地瞪着杨曼，之前曹希娣从部队回来，就说过杨曼非常的强势，今天一见面，果然如此，那这样的话，以后她妈妈得受不少气，幸好他们住在部队，要是住在广城，那可有的扯皮了。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曹希娣的厨艺不错，杨曼主要是没心情吃，没吃饱。
吃了饭，徐衍就拉着杨曼说道：“我们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回去了。”
徐茂林瞪他，“还有事没说完呢，你们的婚礼到底在不在广城办？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在部队办，我们都没时间去。”
没想到徐衍直接说道：“你们不去也可以。”
徐先行说道：“正好，你带着杨曼去看看婚房，差什么就置办了，到时候回来也方便住。”
徐衍本来的意思是他们也不在广城住，那宅子留给徐跃，没想到今天见面，徐跃还跟小时候一样，被曹希娣哄得团团转，甚至连自己的亲妈都不想见了。他跟宋朝刚和徐媛没有感情，更不可能将院子给他们，这样一来，徐衍就不提自己不要院子的事了，爽快地答应下来，“行。”
“让小张送你们过去。”徐先行又说。
徐先行也不愿意在这多待，跟杨曼他们一道出了门，一块前往徐衍奶奶留下的院子。
杨曼有些好奇，这院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车开了半个小时才到达，环境非常的静谧优雅，旁边甚至还有一大片自然湖泊，那院子就坐落在湖泊旁，灰白色的砖墙将院子围了起来，墙上爬满了七里香藤蔓。
徐先行提前带好了钥匙，下车前交给了徐衍。
“你们去吧，我先回去了。”
等吉普车走了，杨曼才打量起这座院子，她看不出院子有多大，因为一眼还看不完院墙，“这院子好像挺大啊。”
“占地可能有五六亩吧，也不算特别大。走吧，进去看看。”
徐衍拿钥匙开了门，门是朱红色的，门口还有一对石狮子，徐衍指着石狮子说道：“过去内乱的十年，这里被借给了政府使用，才能保存下来，不然早就被破旧了，哪里还能保存得这样完好。”
院门打开，杨曼走了进去，一眼，她就被这院子的风景给吸引住了目光。
前院非常大，跟首都的那种院子有点像，又感觉有点像苏州的那种园林，庭院两边的花坛种了很多花，开得正灿烂，地是青石砖，铺得整整齐齐，庭院一角有颗几人抱粗的核桃树，上面硕果累累。
只一眼，杨曼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
“好漂亮啊。”杨曼轻声感慨。
徐衍侧头看向她，见到她眼中的惊喜，低声说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跟爷爷说，要下来，怎么样？”
杨曼扭头看向他，“可以吗？你不是不要?”
徐衍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改变主意了，主要是你也喜欢这里。”
杨曼笑了起来，“是啊，我很喜欢，要，干嘛不要，不要给别人吗？”
正屋三间，两边是厢房，可以做客房，也可以储物，后面还有三间低矮的小屋子，过去是佣人住的地方，后院还有一片。
“等你什么时候转业，我们就来这住，这多宽敞啊，孩子可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我们甚至可以在后院修一个游泳池！”
“游泳池？”徐衍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家里修游泳池，但是计划是杨曼提出来的，他心里连反对的念头都没有，直接点头说道：“好。”
杨曼转了一圈，这里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的，灰尘很少，房间里家具齐全，正屋甚至有一间充当了客厅，里面摆着一套欧式沙发！
杨曼笑道：“奶奶真的很有钱啊，用的都是这种高等沙发。”
徐衍笑道：“奶奶的娘家很有钱，在解放之前，他们是广城一代屈指可数的富豪，后来解放了，不少财产都捐给了国家，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给了我奶奶做陪嫁。”
房子里除了这套沙发，还有一些家具，都是名贵木材做的，杨曼奇怪问道：“这些东西是怎么保存下来的？没有被破坏。”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当时借给政府了，我爷爷在政府有些故交，将我奶奶评为了抗战英雄，我奶奶的家族当年捐了很多物资，所以没被打成资产阶级。”
杨曼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们将这里收拾一下，以后你来广城就有落脚的地方了。”徐衍说道。
杨曼看了一圈，“买点日用品就差不多了，其他的我看都挺齐全的。”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两人出了院子，徐衍照例将门锁上，他们也没叫三蹦子，只是慢慢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妈在哪里吗？”杨曼问徐衍。
徐衍点点头，“知道。她找过我一次，告诉了我她的地址。”
“在哪里？”
“在港城。当年跟我爸离婚之后，她就在故交的帮助下，去了港城，之后就一直在那边生活，也组建了新的家庭。”
杨曼握着徐衍的手，“衍哥，你恨她吗？”
徐衍垂头看向她，随即将目光抛向远方，在视线的尽头，火红的西夕阳正缓缓的落下，将天边的云彩渲染成了绚烂的晚霞。
“在没结婚之前，我是恨她的。”
杨曼没说话，静静地听他说。
“小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她要狠心离开我们兄弟俩，长大之后才知道她的不容易，我妈也是资产家庭出身，当年如果她不走，不仅她自己吃苦，就连我们兄弟俩都不可能这样全乎的幸免于难，我们会被打成资产阶级的后代。”
“而且当年，是我爸主动提的离婚。”徐衍握着杨曼的手慢慢地收紧，杨曼知道，徐衍的内心并不是他表面这样平静。他有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也就有了一个不算幸福的童年，即使徐衍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军人，成长的挫伤，也一定深深地藏在他身体某处，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愈合。
杨曼停下来，伸手抱住了徐衍。
徐衍的头抵着她的发顶，“我跟你结婚之后，才慢慢地想起我妈妈的婚姻生活是不幸福的，我爸并不是一个可以为她遮风避雨的丈夫，他只是个懦弱的普通人，在那样的环境下，保护不了我妈。所以我现在心里并不怨恨她。”
杨曼将脸贴在他火热的胸口，“嗯”了一声，“确实，在那样的时代洪流下，人真的太弱小了。那我们给妈发请柬，好不好？”
徐衍抱着她，心也被塞得满满当当，“好。我们给她寄请柬，不管她来不来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