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又来一人

“夸嚓。”

雷声自天窗外炸开，天牢中，莫奕寒抬头，就见一道狰狞电光自半空直击而落，天地瞬间一片昏暗，眨眼间，便是大雨倾盆！

莫奕寒拧了拧眉——心下不知为何，隐隐不安。

这时，牢门外忽然又一次响起脚步声，比起上回的急促，更添了慌乱，而且……不止一人！

莫奕寒下意识皱眉，转头，便看见多贵满脸惊惶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多喜！

他立时起身，走了过去，“发生何事了？”

“世子……”多贵才一张口，眼睛就红了，“侯府，侯府出事了！”

莫奕寒顿如当头棒喝，眼瞳骤缩，一把抓住牢门，“怎么回事？！莫不是我阿爹……”

多贵的眼泪跟着落了下来。

寒意从脚底一蹿而起！

莫奕寒攥着牢门，双眼顿时充起血丝，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莫非是回的太迟了？苏娘子如何说？”

最后一句不自觉压低。

多喜听他这话，竟是丝毫不曾怀疑过苏妙青，上前一步，低声道：“侯爷进宫前蛊毒便发作了，在永福殿中，又闻了殿中一种名为绮罗的香，那香能逼得侯爷体内软骨散毒发。再加上侯爷回去时，已太晚了，便是苏娘子，也无力回天……”

莫奕寒浑身一颤，若不是攥着牢门，此时只怕已朝后倒去！

——阿爹还是毒发身亡了！蛊毒，软骨散，绮罗香！圣人便这般想要杀了阿爹么！

阿爹不曾做过对皇位半分的觊觎之心啊！他到底为何要这般不容！

莫家满门的忠骨，百年的忠诚，便全都要填进他一时的疑心里么？！

多贵瞧着他攥着牢门的手指用力到牢门都‘咔咔’作响，眼泪落得更厉害，又道：“世子，今日一早，监察司拿着圣旨，说侯爷贪墨军饷，将侯府给抄了！”

“什么？！”莫奕寒猛地抬头，“抄家？”又急促上前，“我阿娘！我阿娘如何了！”

多喜沉声道：“长公主本想用侯爷病重消息，请太后出面向圣人说情，让您出狱回去探望。可监察司却突然上门，撞破了侯爷的尸体。长公主便趁势发难，说监察司强闯侯府，气死了侯爷。如今捧着侯爷的牌位，跪在了长安门前。”

“夸嚓！”

又是一道惊雷！

莫奕寒回头，看着那瓢泼大雨——阿娘不能受寒啊！

他死死地攥着牢门，疾声道：“阿娘想以此逼圣人放过武宁侯府。可圣人既然下了如此重的杀心，便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武宁侯府！不能让阿娘再跪下去！”

多喜皱眉，“那去求太后娘娘么？”

莫奕寒眼神一沉，面上寒霜密布，哑声道，“皇祖母前日不曾出面，这一回就更不可能为武宁侯府说情了。”

他忽而看向多喜，“我要出去。”

多喜眼含担忧，“您此时出去，只怕圣人会越发疑心您。”

莫奕寒摇摇头，“顾不上了，我藏拙本是为了阿爹阿娘，如今阿爹已被逼身亡，阿娘更是进退维谷，我如何能在此做壁上观。且……”他剑眉一拧，声音发沉，“牢中并非安全。”

多喜一惊，“您是说？”

莫奕寒点头，“阿娘此招，让圣人碍着君臣恩义不能轻易动弹，却阻不了他暗中动手。我若一死，莫家军便立时会散做盘散，很快就会被那些觊觎之人瓜分。他不会放过我！”

多喜的脸也沉了下来，多贵更是紧张地瞪大眼。

莫奕寒又看向多喜，“去告诉多福，让他按着先前几乎，去请二殿下出面。再通知多寿，去皇郊的青云寺，请太妃娘娘给圣人写一封信。”

“是，世子。”多喜应下，“那小的要如何行动？”

莫奕寒眼神微凝，“护好我阿娘！绝不能让任何人趁此之乱，伤我阿娘性命！”

“是！”多喜神色一正，沉声应下。

拉着手持令牌的多贵便要走。

多贵还是不放心，“殿下，您别着急。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立时来告诉您啊，您可千万要挺住！千万挺住啊！”

莫奕寒点点头，又道：“你去告诉双姑姑，别轻举妄动。后宫不比前朝，到处都是随口一句便能要了你们性命的主子。我若有需要，自会请双姑姑帮忙。”

多贵顿了下，到底没把双姑姑已去求皇后娘娘的事儿说出来，应了一声，被多喜直接拽走。

莫奕寒听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声，眼神愈发冷厉。

他本打算等阿爹转危为安后，再请二殿下出面，将他从天牢里头转圜出来。既不会太招眼，也不会叫圣人怀疑。

可阿爹却……却已离世！

他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满心悲愤！

他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从虎口夺食从沈默煜手里头将苏妙青抢出来，更是当着圣人的面差点暴露真实能耐的种种行径，如今看来，都如跳梁小丑般毫无作用！

圣人布局良久，怎会轻易放过阿爹！

他轻飘飘的最后一子落下来，直接就压垮了武宁侯府的顶梁柱！

这便是皇权！这便是天威！这便是万人之上！

而武宁侯府，空有富贵，手中无权无势，最终也只能沦为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随意摆布的玩物！

何其可笑！何其荒唐！

武宁侯，他的阿爹，可是大景朝的战神啊！是景朝百姓无人不知的莫家军的统帅啊！

最终居然落到这般凄惨下场！

他又狠狠一拳砸下，剧痛分散不了他心中汹涌而起的怒火。他想到最后一面时，阿爹对他的谆谆言语，慈爱笑意，顿时眼眶发涩，又拼命地对着那坚实冷硬的墙壁发了疯地砸了许多下！

直到双手全是血水！

他一下以额头抵在墙壁上，‘咚’的一声，然后，缓缓地滑落在地！

满是鲜血的手抱住头，肩膀无声的颤抖起来。

“阿爹……”

人人以为阿爹是为国征战而致重病缠身，可若非苏妙青，连他都不知晓，原来那个莫家誓死效忠的帝王，那么早就开始盘算着要除了阿爹！

想到苏妙青……

莫奕寒忽而抬起头，露出一双血丝密布的眼。

他双目冷沉——以那位圣人的谋算，便是不布置今日小宴，不过月余也必然能除了武宁侯府。为何偏在这几日，屡屡下毒逼得阿爹提前毒发？

他盯着面前漆黑的墙壁，片刻后，眉头一皱。

——巧合？还是圣人等不及？

不，这天下绝无这种巧合！那就只有圣人故意为之！

为何故意为之？

莫奕寒猛地站起来！

圣人知晓他找到苏妙青了？！

他的剑眉募地拧紧！

圣人如何知晓？只有……沈默煜！

莫非之前种种，皆是沈默煜的局？！

他的心迅速往下沉——若当真如此！苏娘子此时岂非更加凶险？！逃奴之身若坐实，她这辈子都休想再逃脱沈默煜了！

他转身便到牢门前，刚要开口唤个狱卒。

谁知，前头又是一阵嘈杂之声。

几个狱卒，架着个人，直接推进他对面的牢房里！

莫奕寒抬眼，正好与那转过身的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沈默煜。